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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初恋


围猎那一夜,枯荷在密林幽径所见的白衣女子,与眼前这位姑娘长得一摸一样。她看着十五岁左右,比这帮孩童年长不少,见她气势汹汹,顽童们一个个的都认了怂。

        “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他人。”女子指着其中一个顽童的脸,厉声威胁道:“我让你们屁股开花!”

        闻言,顽童们一个跟着一个头也不回地跑了。女子拾起地上的青色石头,走到男童面前,弯下身子,伸手把石头递给对方,柔声道:“还给你。”

        男童怔怔地望着女子,呆滞半响,才迟疑地接过了她手里的石头。这时,一束阳光透过积云之前的缝隙,洒进了阴暗的小巷,周围的一切忽然明亮起来。

        女子明媚一笑,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童摇了摇头,回道:“他们喊我哑巴。”

        女子道:“你没有名字吗?”

        男童低头,小声道:“没有”

        “哎呀”女子抹了抹男童脸上的泥,心疼地道:“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怎么会没有名字呢,要不姐姐给你取一个?叫什么好呢不如叫‘听雨’?怎么样?”

        “听雨?”

        “嘻嘻,我刚想到的。”女子牵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了‘听雨’二字,道:“因为我是‘晚晴’,所以,你就是‘听雨’。听着雨声,等待晚晴,如何,是不是有点意境?”

        男童看着女子,抿了抿嘴,回道:“谢谢我喜欢这个名字。”

        此时,阴霾散去,天空放晴,照亮巷角每一处角落,不留一丝阴暗,两人沐浴在柔亮的晨光里,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忽然一阵风刮过,吹散了眼前的景象,四周只剩一片黑。枯荷错愕地站在原地,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误解了‘彼岸姑娘’的身份。

        那白衣女子根本不是彼岸剑灵,而是彼岸剑主。当松文告之彼岸剑主乃重氏少主时,枯荷理所当然地把对方当成了男子,所以,他从未将白衣女子与重晚晴本尊联系在一起。

        况且,“晚晴”这名字,听着的确更适合女子。

        “呼冷静。”枯荷自言自语,道:“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这可能不过是一个梦并不能说明什么”

        但若是梦,为何如此真实?

        若不是梦,为何活在八百年前的白衣女子,会与风听雨相遇?

        枯荷咬着手指,脑子飞速地思考:“为什么听雨的容貌与现在的他不太相同?不同时代的两人是如何相遇的?听雨若是本来就认识重晚晴又为何从来未对我提过此事?他明知道我在追寻重氏彼岸之主的往事”

        无法回答的疑问实在太多,而真相却好像近在眼前,枯荷绞尽脑汁,企图把线索全部连起来。

        “不行得从头捋一遍方才我在我在城主阁听雨黑影黑影”

        想起黑影,枯荷猛然抬头,惊呼道:“难不成这是听雨前世的记忆?!”

        或许,紧紧抱住被黑影袭身的风听雨的瞬间,他便阴差阳错地掉进了对方的前世回忆中。

        眼前景象忽然又变了,这次,枯荷站在了繁街闹巷中。不远处,一位屠夫抓起了一只白茸茸的东西,正准备一刀斩下,看得枯荷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出手阻拦,然而他触碰不了任何东西。

        “喂喂喂!给我住手!”只见重晚晴指着屠夫,大声呵斥道:“这小东西流浪街头,本就够可怜的,你怎么还抓去宰了呢!”

        拿刀的手尴尬地愣在了空中,片刻,屠夫道:“小姑娘,冬天到了,做个狗肉锅,能补身子!”

        “呸呸呸!”重晚晴从袋子里掏出一串铜钱,重重砸在砧板上,道:“这钱够你拿去补身子了,这狗,归我了。”

        语毕,她一把抱起那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毛球,甩头就走远了,屠夫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难堪地挠了挠脑袋,嘀咕道:“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怎么说话没半点女孩子家家的模样”

        于是枯荷跟上重晚晴,一路来到了街角,在那处等着的她的,是模样依旧年幼的听雨。

        “你看!”重晚晴抱着小白狗,兴奋地道:“我把他抢回来了,你就别伤心了好不?”

        听雨欣然接过小白狗,低声道:“小七太好了”

        重晚晴笑道:“原来他叫小七啊,我见你每天都会偷偷喂他,不如我们一起收养他吧?这样,就不用担心他被坏人抓走了。”

        “这只狗也叫‘小七’”枯荷仔细端详着那只白色的银狐,不由嘀咕道:“难道他就是我在重氏府邸遇到的那只‘小七’?”

        景象再次变换,枯荷来到了一片荷花塘前,只见重晚晴赤脚坐在桥栈上,两腿来回摇晃,有意无意地踢打着水面。

        “听雨我想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听雨站在一旁,神色有些焦虑,道:“你要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哈哈”重晚晴苦笑,道:“开玩笑的,我哪儿都去不了。”

        听雨道:“你想去哪儿?等我长大了,带你去。”

        “等你长大?”重晚晴侧头,望着听雨稚嫩的脸,调侃道:“那我得等到何时?”

        听雨低声道:“我会努力的我不想和晚晴分开”

        “啊,又来了。”重晚晴抬手,弹了弹听雨额头,道:“我比你大,你能不能喊我姐姐。”

        听雨摸着发疼的脑门,淡淡地道:“我没把你当作姐姐”

        重晚晴笑道:“那你把我当什么?”

        沉默片刻,听雨望向远方,缓缓回道:“你是唯一让我感到活着是有意义的存在,遇见你之前,眼前所见,皆是灰暗;遇见你之后,世间万物才有了色彩。你就像太阳一样,耀眼,温暖,灿烂,所以,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世界。”

        “你”重晚晴听雨,显得有些愕然,愣了半晌,她才揉了揉对方的脸蛋,道:“你这家伙,小小年纪,嘴里尽说些乱七八糟的,是田里泥巴不好玩,还是草里蟋蟀不好抓?走,姐姐带你炸牛粪去。”

        荷花塘散去,天色暗沉下来,枯荷来到了一个寂静的山谷。

        重晚晴静静地躺在一座墓前,眼光呆滞,满脸泪痕。

        “晚晴”听雨坐在一旁,怅然道:“近来重家和传云坛争执不断,不仅如此,江家的人也来了。”

        半晌,重晚晴道:“何来的争执?”

        “你父亲”听雨顿了顿,望了一眼墓碑,低声道:“他说此事乃传云坛所为。”

        重晚晴抽起嘴角,轻声笑了。

        画面又一转,枯荷站在了重氏府邸门口,此时天空乌云密布,犹如暴风雨前奏。看样子,这便是重氏灭门的雨夜了。

        若是松文所言无误,重晚晴就在这次变故中丧了性命。

        只见听雨孤身一人站在府邸前院,四周是成堆的尸体,鲜血与雨水融为一体,浸没了他的脚踝。

        “对不起”他低头,仿佛在自言自语,“没能保护她。”

        半晌,一个声音微弱地回道:“一切乃重氏之孽,不能怪你”

        说话的,似乎是听雨身旁的一团磷火。

        听雨眼神黯淡,他弯下身子,从血水中捡起了一朵白荷簪花。那簪花看着十分精致,花瓣由水玉所制,花蕊的部分是一块青色玉石,上面爬着一条明显的裂痕。

        “翊前辈,”听雨看着手中簪花,面如死灰,“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么。”

        周围的世界再次变得灰暗起来。

        “听雨”

        明明站在其身边,却完全无法触碰对方,枯荷轻唤他的名字,心中无比难受。

        雷雨逐渐消散,眼前景象化成了繁华的夜市。

        时间似乎已过多年,此时的听雨面容俊朗,轮廓分明,完全没了方才的稚嫩,他手握着当年的白荷簪花,凝视着街巷对面。

        枯荷好奇对方在看什么,便顺着他目光望了过去,只见对面的商铺的牌匾上,写着“芙蓉阁”三个大字,其门口处,站着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眉来眼去招揽客人。

        “诶???”意识到这铺头做的是什么买卖后,枯荷连忙跑上去,挡在听雨面前,阻拦道:“你你要做什么,你怎么成了这样的人!晚晴的死对你打击这么大吗?”

        然而,听雨径直穿过枯荷,往芙蓉阁走了过去,门口的女子见状,立刻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贴,只见听雨神态自如,毫不避讳,礼貌地与姑娘们寒暄了起来。

        “等、等等不准进去!!”枯荷想拦又拦不住,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常客,气得直跺脚,“听雨你负心汉!”

        下一瞬,画面一转,枯荷便来到了一间厢房里。

        屋里有张床榻,上头躺着一男一女,两人赤|裸身体,依偎在一起。见此情景,枯荷一声惊叫,连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听雨”

        女人的声音,抚媚妖娆。

        一听女人呼唤的是‘听雨’,枯荷安耐不住好奇,稍微动了下指头,扩开指间缝隙,偷偷地瞄了过去。

        女人贴在听雨胸前,长发乌黑,披散在肤如凝脂的玉背上,即便只能瞧见其背影,也能从这凹凸有致的身姿看出来,她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听雨轻抚着女子的头发,温柔地看着对方,看到此处,枯荷心里已然炸开了锅。

        明明是自家的听雨,怎么可以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人!无奈这只是回忆幻像,任由枯荷怎么不乐意,过去也不会改变。

        “帮我做一件事。”女人拨弄着听雨的喉结,慵懒地道: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嗯”听雨亲吻着她的额头,道:“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倏尔一阵狂风袭来,把眼前的景象吹没了,只不过,下一个回忆并没如期而至,只是偶尔有零碎的画面一闪而过,根本就来不及看清。渐渐的,漆黑的空间开始颤抖,枯荷这才意识到,情况有变。

        这个地方,正在崩塌,风听雨的过去,看不完了,视线逐渐模糊,再次睁眼时,枯荷已经回到了城主阁。

        “枯荷”耳边传来风听雨的声音,“谢谢你,我没事了。”

        松开怀里的人,枯荷一脸茫然,恍如隔世。

        一旁的松文扶起风听雨,神情担忧道:“风公子你可有想起什么?”

        风听雨摇了摇头,微笑道:“并没有大概是枯荷及时搭救,所以,我并无想起前世的记忆。”

        “那就好”松文点点头,道:“枯荷的除怨之力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半晌,枯荷才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道:“过奖”

        这时,风听雨从地上拾起一块石片,细细端详,道:“这是?”

        “黑影留下的,”一旁的散红蕖开了口,道:“许是与他能力有关的某种灵石。”

        “多半如此”松文道:“只不过,这灵石的力量已被耗尽,眼下它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石片。”

        风听雨道:“到头来,还是没能弄清这黑影的来历”

        散红蕖道:“好了,我乏了,既然听雨没什么大碍,黑影也被根除,我这便要休息了。”

        此时已是深夜,大家也都奔劳了一天,黑影来头之事,明早再议也无妨,各自回房后,风听雨才发现枯荷的异样。

        只见对方拿着枕头被单,正要往房外跑。

        “枯荷?”风听雨叫住对方,道:“你要去哪儿?”

        可枯荷头也没回,话也不说,径直离开了房间,风听雨见状,连忙跟上去,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你怎么了?”

        风听雨有点着急了,他捧起对方的脸,见枯荷眼睛发红,便惊道:“你该不会想起了什么?方才黑影捉住你的时候”

        行为举止变得反常,是黑影接触者的常见症状,而枯荷忽然一言不发地往外跑,风听雨自然会误以为自己受到了黑影的影响。

        “我”

        枯荷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虽然只看到了些许记忆的片段,枯荷也能感受到,风听雨的前世过得并不开心,既然他已逃过黑影的毒手,又何必冒险重提对方的前尘往事。

        枯荷只好编起了瞎话:“对啊,我想起来,前世我是一只蚊子,刚出生没几天,就被人拍扁了,我现在觉得,自己特别渺小,所以想一个人静一静。”

        风听雨一愣,道:“你确定自己前世是蚊子?可否告诉我,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到一个香肩玉背,白如凝脂,虽然没看到正脸,但那姑娘一定很漂亮,于是我就嗡嗡嗡地飞了过去,结果还没着陆呢,就被她身边的护花使者给拍扁了。”

        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就从枯荷眼眶里滚了出来。

        见他忽然掉了眼泪,风听雨又是疑惑又是担心,他擦了擦枯荷的泪珠,柔声安慰道:“好了别胡说了,你如此惹人喜爱,前世肯定不会是只蚊子。”

        枯荷吸了吸鼻子,又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听雨又高又帅又有钱,喜欢你的姑娘,遍地开花,而你定是纵横花丛,处处留情。我就奇怪了,投怀送抱的队伍那么长,怎么会轮到我?我不仅没钱,没家世,没学识,而且而且我还不是女的,连个美色的没有!”

        枯荷越说越难受,他从来没发现,自己也有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天,此时此刻,他忽然理解了风听雨曾说过的话:人一旦有了执念,就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纵横花丛,处处留情?”风听雨一脸愕然,道:“枯荷此说法又是从何而来?”

        枯荷道:“还用别人说吗?我都是亲眼瞧见的,咱们就从最早的苏茶会说起,当时你不过是站起来说了几句话,台下的姑娘就在底下欢呼。再来,是灵虚岛的时候,围着你的十有八九都是女门生。还有金暮朝,她对你多痴情,痴情到不惜对我狠下毒手!还有还有红蕖奶奶,你们从小就认识,到现在还有婚约你的风流债我知道的就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都不知有多少!”

        “枯荷”

        也不知为何,对方的醋缸莫名其妙地就被砸了,一点预兆都没有。风听雨手足无措,一时语塞,他接过枯荷手里的被单,又递给对方,道:“鼻涕擦一下?”

        枯荷也是配合,接过被单后,一口气把鼻涕全部擤在了上头。

        见他情绪缓有所缓和,风听雨趁机解释道:“枯荷我并非你所想的那般风流,我喜欢的人始终是你,请你相信我。”

        “骗人!你个骗子!”枯荷气得直跳脚,道:“你不记得的风流债,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你总归记得太阳姑娘吧?那可是你亲口跟我说的。”

        风听雨不解,道:“太阳姑娘?”

        枯荷道:“你说你很久以前,喜欢过一个平凡的女孩,她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你仿佛见到了太阳。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别想耍赖!”

        这是两人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榻的那个晚上,风听雨的亲口之言。

        “那是那个时候我们还”风听雨语滞,似乎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焦急地挠了挠头,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记在心上了”

        “很久以前?不要记在心上?”枯荷挑眉,反驳道:“时间久了,就可以当没发生过了是吗?到底是有多久?!要我说,就算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也不能当没发生!”

        此言一出,风听雨的神色有了变化,而枯荷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凝起了眉头。

        混乱的思绪,终于窜到了一起,下一瞬,枯荷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他便从醋意中走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情绪,是恍然大悟过后的震惊。

        回忆里的听雨,对重晚晴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就像太阳一样,所以,我无法忍受没有你的世界。”

        被黑影袭击,却无丝毫反应之人,并不是因为没有恢复记忆。

        “是你本来就没有忘。”枯荷缓缓地抬头,直视风听雨。

        风听雨不漏声色,神态自如地问道:“没有忘什么?”

        “听雨”枯荷一字一句地道:“你心爱的太阳姑娘,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做什么?”风听雨的眼神里有了慌张。

        枯荷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他停顿片刻,问道:“她是不是叫重晚晴?”

        风听雨哑口无言。

        “果然”枯荷轻笑,道:“我再问你,头戴白荷簪花的白衣女子,她并非彼岸剑灵,而是彼岸剑主,我说的可有错?”

        “”

        “我终于算是懂了为何你如此喜欢白色,原来是因为她。每一次给我挑衣服,都是浅白灰,你把我当成她了?就因为我拿着彼岸剑?”

        说到这里,枯荷有些哽噎。

        “太可笑了吧,我可是男的,若是碰巧解开彼岸封印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年过七旬老头,难不成你也把他当成重晚晴?不愧是你的太阳,真是感人至深,海枯石烂的深情。”

        枯荷无力的垂下头。

        “姑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拿着彼岸,看了好久好久。你送了我昂贵的衣服,之后的苏茶会上,起身替我解围,再后来,你又带我去灵虚岛修习,即使我再没心没肺,也能感觉到,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就连我亲娘都没有你的一半好。你总说,你会一辈子守护我,我也不懂为什么。从前我问你,你到底图我什么,你从来都不回答。现在我知道了,你图我是重晚晴的替代品。”

        “枯荷”风听雨脸色苍白,他轻轻地拉住枯荷的手,颤抖地道:“重晚晴已是过去。而你不是替代品我是真心的喜欢你。你说过,你在意的,是与我的现在,和未来。你不能反悔”

        “我是说过。但是现在我无法再相信你了。”

        枯荷咬了咬牙,把手缩了回去。

        “你就当我后悔了吧。”

        留下这句话后,枯荷抱着枕头,拖着被单,默默地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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