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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噩梦


自从江粼离开临安,重晚晴就再也没踏出过府宅,也不知江母听到了什么风声,托人送来了一大堆补品,还特意叮嘱重晚晴好好养身体。见有家仆接二连三地往宅里送箱子,重夫人只觉莫名其妙,便找人询问了来龙去脉,才得知自家女儿又被江粼打伤了。

        于是重夫人跑到她房间,也不问缘由,劈头盖脸地就开始训斥起重晚晴来。

        “又受伤了?你何时才能争气?练剑十余年,我都不奢望你能打赢江粼,但是你连自保都做不到吗?同样是出身世家,你和别人为何差距这么大?再这样下去,你有何颜面坐上一家之主的位置,重氏仙门,百年盛誉,你毁得下手?”

        重晚晴耷拉着脑袋,想解释都不知如何开口。

        “母亲我们当时没比剑,他是误伤的我”

        “误伤?他没事怎会伤你?每次嘴上都不认输,怎么不见真赢一次?我怎么就生出你这没用的东西?”

        重夫人咄咄逼人的嘴,一张一合,一刻也不肯停下。这一句又一句刺耳的话语,重晚晴早已听得麻木,她也不看母亲,视线里没有焦点,只是淡然回道:“同辈弟子里,除了江粼,我输过谁了您眼里就只有江粼?”

        “你有没有出息?你是重家少主,不与江家少主比,去跟同辈弟子比?”

        重晚晴把脸埋进了手掌,只觉浑身无力。

        “母亲,若比不过江粼就是没出息,我这辈子也不会有出息了。”

        “你什么意思?不想修习了?给我起来!”重夫人激动地把她扯下床,道:“你在房里躺了几个月了,还要偷懒多久?”

        重晚晴直接被扯到地上,她没精打采地坐起身,不带情绪地低声道:“母亲,我的伤还疼,能再休息几日吗?”

        “疼?”重夫人缓缓蹲下,直勾勾地望着她,一字一顿地道:“你见哪个男的会喊疼?柔弱矫情,无病呻吟,真把自己当成女子了?你演给谁看?”

        重晚晴抬眸,终于正眼看了对方,随后轻笑了起来。

        “男人不喊疼,不代表他们不疼。我虽不柔弱,但您生出来的,的确是个女儿,这一点母亲您永远改变不了。”

        这句话说出口后,空气都凝滞了,重夫人盯了她半晌,那紧绷的面容后,一股看不透的可怕情绪正在翻涌。

        “你不是女儿。”

        她轻声呢喃,徐徐起身,背对晚晴,走到一旁,手掌抚上木案。重晚晴不敢再直视她,只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着母亲的一举一动。见她指尖在桌缘摩挲,重晚晴咽了咽口水,身子开始发颤,即使如此,方才所言,她不后悔说出口。

        紧接着,一声巨响,案桌骤然炸裂,碎木四溅。重夫人歇斯底里地喊着,仅用一手掌,把触手可及之物,一个接一个地拍成了碎片。

        未能生得一子,是重夫人一生的痛,也是重晚晴所受折磨的源头。

        望着母亲在屋里肆意发狂,重晚晴无动于衷,她静静地闭上眼,等待着暴风雨的平息。

        那日,重夫人几乎毁了所有器具,屋里一片狼藉,瓷片木屑,残渣遍地,无从下脚。重晚晴不想面对这宛如废墟的寝房,便独自一人来到偏院,找了一间闲置的杂物房,瘫在冰凉的地板上,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发呆。

        不知不觉,她就睡了过去,在梦里,她又见到了那个哭泣的姑娘。之前,那姑娘总与她相隔数十尺,而这一次,自己竟直接站到了对方身前。

        听姑娘哭得伤心,重晚晴弯下腰,轻拍了她肩膀。

        “小姑娘,何事如此难过?”

        姑娘把头从膝盖上抬起,神情诧异地望着重晚晴。

        “你听得见我?”

        重晚晴眨了眨眼,反问道:“我又不是聋子,你哭成这样,我还能听不见?”

        姑娘猛然站起,抓住了重晚晴的手,对方体温极其冰冷,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姐姐,我好痛苦”

        重晚晴被冷地直发抖,她无奈一笑,打趣道:“巧了,我也不太开心,咱们同病相怜。”

        姑娘一怔,又道:“姐姐的娘亲也不喜欢你?”

        重晚晴蹙眉,道:“‘也’是何意?”

        姑娘激动地呜咽道:“我一个人哭了好久好久,从来无人回应,只有你只有你听见了我,触碰了我。所以姐姐定是懂我之人!”

        她一边说着,身体忽然释出浓浓黑烟,漆黑的瞳孔不断放大,逐渐占据了整个眼白,乍一望去,两个眼眶就像被挖空的黑窟窿,看着叫人毛骨悚然。

        “放手!”

        发觉事情不对,重晚晴使劲想把手抽回来,却怎样都无法挣脱。

        “姐姐,不能心软你不杀她,她会杀了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此时,眼前的姑娘已经化成一团没有人形的黑火,火苗窜上重晚晴的手臂,吓得她拼命甩胳膊,只想掐灭那滚滚浓烟,可火势没有减弱半分,不过瞬间的功夫,她便被吞噬在黑暗中。

        下一瞬,重晚晴猛然睁眼,从梦中回到现实,看着眼前熟悉的天花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尽是冷汗。

        确认自己完好无损后,重晚晴长叹一口气,往侧面翻了翻身,这时她才发现,身边竟然多了一人。

        “啊————!”

        重晚晴吓没了半条命,她仓皇爬起,朝着人影的反方向缩去。

        “少主!是我。”

        说话的是一位声音娇柔的女子,女子伸出手掌,燃起一团灵光,照亮了黑暗的空间,重晚晴才看清了她的脸。

        “晨儿?你为何在此?”

        晨儿低头道:“听闻少主和重夫人发生了争执,我担心你就跟过来了。”

        “跟过来?”重晚晴摸了摸脑袋,道:“我白天进来的,眼下天都黑了,你就一直守着?”

        “嗯”晨儿腼腆一笑,“少主方才一直在呓语,可是做噩梦了?”

        重晚晴扶着脑袋,沉声道:“嗯,最近夜里都睡不好。”

        晨儿凑近了些,摸上重晚晴额头,神情担忧地道:“少主可知自己在发烧?”

        “是吗。”重晚晴摇了摇头。

        晨儿搀住重晚晴胳膊,将她扶起,柔声道:“入冬了,少主还是快回房休息,此处寒凉,会加重病情。”

        两人一同出了杂物间,走了半路,重晚晴才想起自己寝室的惨状,她脚步一顿,道:“我床塌了,回屋也没地儿睡。”

        “塌了?怎么会”

        晨儿只闻母子两人起了争执,却并不知其细节。

        重晚晴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只道:“走吧,这几日师兄出城游猎,刚好不在府上,我去他屋里睡。”

        晨儿笑道:“我见少主与重翊前辈总在一起,你们感情真好。”

        “那是当然。”重晚晴露出笑容,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同住一个屋檐,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论做何事都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分开。”

        晨儿嘤然一笑:“儿时的玩伴,小时候即使再亲密,长大了,终究要分开的。”

        重晚晴抬起眉头:“此话怎讲?”

        晨儿道:“待你们各自成家,自会以家人为中心。”

        “成家?”重晚晴皱起眉头,脑中浮现重翊穿着红马褂迎亲的模样,心中顿感不悦,又道:“即使如此,师兄也是重家的人。”

        晨儿道:“话虽如此,但少主日后成为掌门,重翊前辈便是下属,即使感情再好,也不能像儿时那般相处了。

        “唔”重晚晴鼓起嘴,道:“虽然无法反驳,但你这话,我不爱听。”

        晨儿哄道:“少主不爱听,晨儿便不说了。”

        重翊不在的这几天,跟在重晚晴身后的,变成了娇柔可人的晨儿。虽然对方的无微不至,让重晚晴受宠若惊,但近来她噩梦频繁,梦中所见,也是越发渗人,这使她夜不敢眠,日渐消瘦,因此身边陪有一人,的确是她当下所需。

        平日里,重晚晴带着她一同修习,教导她法术剑法,灵力掌控。见晨儿喜欢漂亮的衣饰,重晚晴便翻出自己藏在重翊房里的饰品和衣裳,挑了几件,送了给她。

        收到礼物时,晨儿的欣喜溢于言表。

        见她感动得泪水打转,重晚晴道:“这么开心,下次都送你好了。”

        晨儿歪头道:“都?”

        重晚晴愣了一愣,改口道:“我是说,下次把整个摊都买下来,送你。”

        晨儿脸蛋一红,立刻垂下了头,见对方发髻就在眼前,重晚晴顺手拿过发簪,插在了晨儿头上。

        “挺漂亮,比我合适多了。”

        重晚晴已经很久没溜出府宅了,她心里知道,这些漂亮的服饰,往后也没机会再用,与其把东西藏在柜子里发霉,倒不如都送出去,省得浪费。

        就在她黯然伤感之际,晨儿捂着脸跑了,当时重晚晴也没懂,对方为何满脸通红地离开,直到数日后的某一夜,她才意识到自己捅了什么篓子。

        那天她正要就寝,晨儿如往常一样,为重晚晴配制安神香。炉烟袅袅升起时,重晚晴摊在床上,慵懒地赞许道:“这阵子,真的谢谢你了,不然我真的是一刻都睡不着。”

        晨儿放下手中香炉,走到床头坐下,娇声道:“少主对晨儿,无需言谢。”

        “那怎么行,做人要懂得感恩。”重晚晴闭着眼,悠然地吸着香薰,笑道:“晨儿人美手巧,还会照顾人,谁若能把你娶回家,就赚大发了。”

        晨儿摸上重晚晴的手,细声道:“晨儿愿意嫁给少主。”

        重晚晴闻言,眼睛一睁,愕然地望着对方,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想起江粼发狂的那晚,重晚晴瞟了一眼床头的香炉,结巴道:“没在香薰里下药吧?”

        晨儿露出羞怯的表情,道:“少主和晨儿两情相悦,无需迷香助兴。”

        “两情相悦?!”

        重晚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已贴上了对方柔软的胸膛。

        “等等这触感”

        虽然这手不是重晚晴自己放上去的,但她还是主动地抓了一抓,于是她这才确认,眼下似曾相识的一幕,之前也发生过。

        “那不是梦之前我昏迷时,也是你?”

        “之前不知少主心意,才会趁你不备”她凑到重晚晴眼前,慢声细语道:“得知我们心意相通,晨儿真的好高兴”

        “不是你先别高兴我”

        话没说完,她就被柔软清香的双唇堵住了嘴,那一瞬间,重晚晴脑袋一片空白,震惊得忘了呼吸,她下意识想推开对方,又生怕伤了女子的心。

        晨儿的手在放肆地乱爬,再这样下去,自己实为女儿身的秘密就保不住了,重晚晴心中大喊不妙,猛然推开身前之人,嘴巴也重新获得了开口的自由。

        “不能碰!!”

        说着,她伸手去阻对方的动作,可无奈还是慢了一步。屋里顿时沉寂下来,重晚晴惶恐抬头,盯着晨儿的表情,再次忘了呼吸。

        “你”

        望着对方衣领间露出的那一抹白,晨儿脸色逐渐变得铁青。见她眼珠都快瞪得掉了,重晚晴哆嗦道:“你你你听我解释”

        “闭嘴!”

        “别别别你轻点!啊!”

        “这是什么?!”

        “这是用来压平身上那两块肉的,不过我那两块也没多少,不像晨儿,你用了估计效果不大。”

        也不知重晚晴缺了哪根筋,竟然还一本正经地解释何为束胸,晨儿难以置信地摇头,尖声喊道:“我知道这是什么!”

        重晚晴被她吼地往后一缩,嘟哝道:“你别生气”

        晨儿哭道:“我如何不气?你若是女子,又为何撩拨我?玩弄我,很有趣是吗?”

        “撩拨你?”重晚晴莫名其妙,道:“我何时撩拨你了?”

        “你带我修行,教我法术,若非喜欢我,又为何让我每日跟随你左右?”

        重晚晴摊开了手:“你既进了重家的门,我身为你师兄,带你修行,天经地义啊。”

        晨儿拔下头上发簪,又道:“那这簪子呢?赠我簪子,难道不是定情之意?”

        重晚晴道:“簪子簪子是因为我见你喜欢,这刚好有一大盒,自己用不上,丢了又可惜,还不如送人你对我照顾有加,我总得还点礼吧?”

        晨儿举着那簪子,气得眼神都能杀人了,然后重晚晴依旧不怕死地继续道:“你不信我?那盒饰品就在这房里,我找给你看?”

        “不用!”

        晨儿歇斯底里地大叫,直接把手里的簪子摔在了地上,重晚晴见状,连忙冲上去抱住了她。

        “别激动!别学我母亲,把师兄的房子也砸了,我就真没地方睡了。”

        重晚晴虽然力气不大,但对方毕竟是柔弱女子,挣扎了两下,也就没了力气。

        “好了,虽然我不知道我错哪儿了,但我诚心向你认错。若你觉得是我负了你,我愿意负责到底,你不就是想嫁我吗,我明天就向父母请示,若他们答应,我马上就娶。”

        闻言,晨儿抬起头,只觉此人思维是不可思议的清奇。

        “嫁给你有何用?你能让我生孩子?”

        重晚晴皱起眉头,反问道:“你到底是想嫁给我,还是想生小孩?”

        晨儿怔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这两件事情,如何分开来说?!身为女子,不论嫁给何人,只要膝下无子,便无法在家中立足!”

        “你这话说的”重晚晴露出不认同的神色,反问道:“难道女子,只有生娃之用?”

        晨儿咬了咬牙,没好气地推开了她。

        “同你说话,真是对牛弹琴!”

        语毕,她整理好身上的衣物,甩袖就往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似是还不够解气,转身又骂了一句。

        “重晚晴,你就不是个男人!”

        重晚晴只觉得好笑,招手目送对方离去,可笑着笑着,她忽然哭了,因为,晨儿还真骂得没错。

        她顺着木门,滑落在地,落寞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

        “我对不起晨儿,对不起母亲,对不起重家,就因为我不是男人。”

        没有了晨儿的安神香,重晚晴又开始做起了噩梦,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精神衰弱而暴毙时,重翊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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