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事
严景感觉整个世界都不好了。一个是狐狸精，一个是黄鼠狼精，他们此刻都看着自己，目不转睛。
严景只差两眼泪汪汪：“所以你们想要干什么？”
胡丽娘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我虽然是妖，却并不是害人的邪魔外道，不用紧张。”
她抬起手轻轻打了个响指，眼前一片白光闪过，三人已经坐在了庭院中的白石凳上，接着朝着院落的方向轻轻一挥手，便有一片青光闪现，形成了一道结界。
胡丽娘转过头来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向严景，向他娓娓道来：“既然严小兄弟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那我就长话短说告诉你一切来龙去脉……”
胡丽娘原本是在苍南山修行的一只三尾狐妖。两年前，她修行年满三百载，迎来了三道天地雷劫。凡是妖族渡劫，一般都是以肉身硬扛，扛过去肉身得到锤炼修为更进一步，抗不过去就灰飞烟灭。
胡丽娘成功渡过雷劫，虽然受了不轻的伤，但也是喜事一桩。正当她因喜悦而放松警惕时，却遭到了一旁潜伏着的虎妖的埋伏。虎妖的利爪在丽娘的腹部撕裂了一道巨大的伤口，丽娘仓促迎敌，落在下风，虽然勉力打退了虎妖，两人两败俱伤，但自己受了更重的伤势，连人形都支撑不住被打回原形。
这虎妖也是在苍南山上修行的妖怪，他占了一个小山头，麾下又收了几个杂七杂八道行浅薄的小妖怪，就自己封自己为山大王。虎大王心想所谓美人配英雄，当了大王总得有一个王妃来配他，就相中了丽娘的美貌，想讨她做妻子，大咧咧地直接派手下小妖送来彩礼求亲。丽娘当然看不上这粗鲁无礼相貌凶恶的虎妖，直接把小妖和礼物扔出洞府，狠狠奚落一番。
虎妖从来没想过会遭到拒绝，再加上狠狠丢了面子，从此暗恨在心。但两妖修为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虎妖心想此次若胡丽娘渡劫成功，恐怕自己就再也报复不了，于是偷偷埋伏在旁，趁丽娘渡劫过后心神最放松警惕之时一举偷袭成功。
但丽娘到底多经历了一次天雷，修为更高一层，还是逃了出去。她变回原身白狐一路跑出苍南山地界，顾不得身上流血不止的伤口，逃到官道时再也没有了力气倒在路边垂垂等死。
正巧这时，遇上王瑞他舅舅家的商队外出行商走货。商队经过路边，队里的伙计看到倒着的一只满身是血的毛色漂亮的白狐，想献给东家的表少爷做个皮毛围脖袖套。王瑞那时候十七岁，一边读书一边跟着舅舅外出游历长见识，他读完手中的一本书走出去休息时，就看见了这只受伤的白狸。
白狐被伙计抓在手中却不挣脱不动弹，一双湿漉漉黑亮亮的眼睛极通人性，用一种哀求的眼神地望着他。
王瑞心中不由一动，对狐狸产生了怜爱之情，把这狐狸抱回身边，每日敷以草药疗伤。
丽娘便躲在商队里借商队旺盛的人气掩盖自己身上的妖气，躲避虎大王手下杂兵小将的侦查。
半月之后，丽娘养好了伤口，但修为还没有恢复，她怕虎妖先恢复伤势找到自己的踪迹，反而害了救命恩人，在一个晚上悄然离去。
第二天王瑞发现后虽然叹惋，但也知道这种野性的生灵不可能强留在身边，于是渐渐释怀，回到青城后也没有对人说起此事。
丽娘离开后各处寻找灵草妙药恢复修为，最后终于一举击杀了虎妖，了断了恩怨。此事过后，丽娘才放心想要前来报恩，却发现恩公印堂发黑命不久矣，掐指一算，确是阳寿将近，大惊失色下便假装成一个孤身女子陪伴王瑞身边，暗暗想办法帮他化解命中劫数。
至于两人在相处时生了感情，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瑞郎阳寿将近，我不得不每日在他身边为他输送灵力延长寿命，但这一招治标不治本，况且我本是狐妖，将妖力转化成灵力效果有限。不过苍天有幸，让我找到一种续命的法子。”胡丽娘一言一语叙述道。
严景万万没想到竟有这样一番离奇曲折婉转动人的故事，听到有让王瑞续命的法子迫不及待地提问：“是什么方法？”
“肉灵芝。肉灵芝是天地奇物，浑身上下都是宝，但一般人难以找到踪迹。凡人吃了有百年道行的肉灵芝便可增寿百年，可巧我听说青州附近就生活着几株肉灵芝，正月十五夜半子时，青罗江上会举办一年一度的鬼市，本地所有鬼怪妖精都会前来赴会。我得到消息届时肉灵芝也会现身。“
胡丽娘一边说，一边看了黄十三郎一眼：“外来者要参加鬼市需要有本地妖怪的担保，我有位姑姑嫁到了青州黄仙一族，所以就找了黄十三郎帮忙作担保人。”
黄十三郎先前没有痛快喝过如此多酒，一时贪杯说了一些糊涂话，但自胡丽娘出现后就酒醒过来恢复正常，闻言不好意思道：“其实丽娘的修为远远比我高，我不过刚能化形几年，但怕那王瑞怀疑才以表兄妹相称，实在是占了大便宜。”
“不管如何，此次我一定要得到肉灵芝。”
胡丽娘站起身来，仰望天边月色。此时天已全黑如一块遮幕，两三点星光闪烁，梅树枝头，那伸向天空的最高的一枝，正悬着一轮明月，银色清辉散落人间。
丽娘仰起头，眼中印着明月一轮，夜风徐来，裙带飞扬，这一刻清丽脱俗，没有丝毫狐媚之气，恍若月宫神仙妃子。
可惜的是，看到此情此景的只是一个不解风情的黄鼠狼精和一个同样不解风情的严景。
她转头低眸看向人间，那如天外飞仙一般的气质也顿时消失不见，仍是那个百媚千娇的胡丽娘。
“严小兄弟，你可知我一切都瞒着瑞郎，却为何要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还请丽娘为我解惑。”
严景也感到有些不解，说起来自己虽然是王瑞的朋友，但也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丽娘竟然把肉灵芝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自己一个帮不上任何忙的普通人，她是想做什么呢？
丽娘在庭中走了几步，月华洒落在她身上，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衣裳。
“说实话，我到青州来找到瑞郎的当日，就细细查探了瑞郎身边的人与事，其中就包括了你——严景，严小郎君。”
“你知道吗，当时我就看出你严景同样是早夭之命，恐怕连十五也活不过。所以你受伤昏迷那日，我特地隐身到贵府看了你一眼，发现你三魂去了七魄，已经失去了生机。”
“结果，半个月后死者竟然醒了过来，我才感到惊奇。今日有此一聚得以相识，也是我暗中安排的。”
“你可知道，你是死而复生之人！”
丽娘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严景便如遭雷劈。各种纷杂错乱的片段之前被刻意忽视，此刻一一在他脑海闪现：周庄梦蝶的异世记忆、在王瑞脸上看见的死气、碰到普通人不可能看见的书精、书精说他身上有特殊的感觉。
原来我那时候已经死了。我算是在尸体上重生吗？不过死了半个月再活过来，究竟算是一个死人，还是一个活人？
黄十三在一边听得瞪大了眼睛，双目异彩连连，惊叹道：“怪不得我觉得严兄弟你不是普通人，原来还有死而复生之事，真是太厉害了！连我家老祖也做不到使死者复活。”
他更是心中窃喜，感叹自己眼光果然不错。一眼相中的少年就如此不凡，更生了一颗想要效法其他长辈找到一个道侣成双成对恩爱不移的心。
胡丽娘没有管黄十三郎说的话，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复活的，但死而复生终究会有一些后遗症，我猜你身上应该也发生了不少奇异之事。如果你想探究的话，正月十五子时之夜，你可以与我们一起前往鬼市。“
严景此时正是心神不宁，无法做出决定之时，迷惘中他同先前的胡丽娘一样抬头望月，月色清冷，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是蓝星还是此世界，不变的似乎总是这一轮默默无语凝望人间的月亮，望着明月，他的心渐渐被月色清冷下来，暗暗拿定了主意。
屋内，灯火辉煌，温暖明亮。许安和林少之喝的半醉，倒在一起还吵吵嚷嚷地出拳比划着行酒令。
王瑞脸上带着红晕，人还算清醒，他掷下酒杯，摇摇晃晃站起来，环顾四周，看向窗外站立的三道人影，他一动不动看着丽娘月色下的倩影，沉默半晌，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眼底是深藏着一抹伤感的化不开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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