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路遇“故人”

染城最大的酒楼，便是北城毗邻染河的醉尘居。

        清新高雅的醉尘居有四层。

        一层是一个普通的大厅，当中有一个舞台，常有歌舞表演或者说书人说书。二层是小有钱势的人喜欢的场所，分为四十八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需多加三银作为服务费用。

        央星的通用货币分为五个等级，最低为铜，一银为一百铜，一金为一百银，这都是天然的货币。还有各个国家熔铸的圆形通用币，一黑晶为一百金，一紫晶为一百黑晶。一百铜足够一个三口之家生活一个月，拮据些的人家半年才用的几十铜，可见醉尘居的奢侈。

        而一般人则去不了三、四两层。要进入只有二十八雅间的第三层，必须要有一样出众的技艺，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园艺渔猎，若是可以让醉尘居承认他的技术，并且做到染城里屈指可数，饭钱反而可以减免，

        第四层是一个带着顶棚的平台，只有区区几桌，却可以在吃饭的同时饱览染河风情，实在是别有一番风味。但此处不但消费奇高，非一技傍身、有权有势的人，还真的无法到得此处。

        肖梦瑜弄清这里的经营模式之后，不禁对这里的神秘幕后老板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当然，今天她不是来研究幕后老板的问题，而是简简单单的为了吃饭，所以她简单的吟了一首诗，上了三楼——若是以孟宇的权势和名望，想必上四楼不是什么难事，可惜孟宇如今“卧病在床”，她还是低调些好。

        进了雅间，拉着那个一脸兴奋的四处张望的小人儿坐下，一个长得精神干练的店小二跟了进来，满面笑容的问道：“两位客官是品茶还是用餐？”

        肖梦瑜淡定的摘下来自己的斗笠——虽然见过孟宇的人不多，但是长得那么妖孽的人就更少了，她的身份似乎并不好掩饰。不过她也没必要掩饰，她就是做个样子，表面不出门，给那个皇帝留些面子，江梓画自己也会明白。

        店小二果然不辜负他的形象，眼睛只是微微一亮，也没有多问二人的身份和关系，只是说道：“二位是用餐吧？咱们这儿的兰国菜做的很地道，糯米烧麦更是做的远近闻名，二位客官不如尝尝？”

        肖梦瑜拿起桌上那个叫做“菜谱”的东西，递给东张西望的源澈，笑道：“澈，你想吃什么，不必客气，自己点。”

        “澈？”源澈终于回神，心底默念一遍那个字，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有些不知所措的偷瞄了肖梦瑜一眼，却被抓了个现行，只好手忙脚乱的假装自己在看菜谱，却苦于识字数量有限，有些羞恼的把那菜谱还给肖梦瑜，咬着嘴唇道：“爷，你点吧，奴才不知道……我看不大懂。”被肖梦瑜盯得紧了，源澈硬生生的咽回了被禁止的“奴才”二字。只是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差劲，连几个字都不会。

        肖梦瑜有些好笑的取过菜谱，漫不经心：“没事，我教你认字就好了，你不要怕苦。”也不管这句话让别人如何感动，她扫了扫那一沓纸，也没有什么经验，干脆说道，“你说得那烧麦来上一笼，然后配上你推荐的三凉四热一汤，清淡些，快些上来！”

        “好嘞！”小二哥没有多余的推脱，也不知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对醉尘居有信心，麻利的出了雅间。

        这下子，房间里只剩下肖、林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时无语。特别是源澈，今天一味的感动下来，偷眼看着肖梦瑜的目光，都透着浓浓的感激、依恋和倾慕。

        肖梦瑜万分清楚源澈心里一直抱着什么心思，按道理来讲，源澈是她带回府的侍人，本来就是她的人，源澈心里也不抵触她，甚至很喜欢她，她也对源澈感到万分疼惜，自然两人只见发生些什么都是应该的。但这一切都不会是建立在肖梦瑜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基础上，所以两个人之间还什么都没发生。如今这莫名其妙产生的尴尬暧昧气氛，让肖梦瑜十分无奈。所以她清清嗓子，试图打破僵局：“早就听说醉尘居很特别，如今意见，确实如此。”

        “爷以前没有来过这里？”源澈这个纯洁的娃娃轻易的被转移了视线，有些惊愕的问。在他看来，那些大人们的娱乐活动，无非就是吃饭的醉尘居、听戏的梨苑还有他所出身的飘香楼，没想到他的大人竟然是个异类。

        “呃，我比较喜欢安静。”这些活动很容易暴露出她的真实性别，“肖梦瑜”怎么会参加？

        源澈眼睛里的星光越发灿烂了，没想到他的大人还是个这般高洁的人，而她却愿意这般对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对她有一点点特别呢——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曾被怎样的对待了。

        面对源澈崇拜的目光和微微发红的脸颊，肖梦瑜哀哀的碳，怎么弄巧成拙了呢？这个孩子才十五岁啊，怎么思想那么不健康？她只好再次拙劣的转移话题：“说起这烧麦、包子什么的，我这里有一个玩笑话。说是一天早上，包子出去锻炼身体，看见一个肉丸子，他很鄙夷的说：‘大早上的，还裸奔！’”

        源澈瞪着好看的琥珀色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肖梦瑜，看的肖梦瑜心底发慌。是不是这个笑话太冷了？话说，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冷笑话”吧？她好像真的很不对诶，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时候有多么奇特了。

        在肖梦瑜几近崩溃、几乎维持不住孟宇的淡定形象的时候，源澈终于微微皱眉，眨着眼睛好奇宝宝似的说：“爷，为什么包子会说话呢？”

        肖梦瑜的嘴角抽了抽，关键不是在这里吧？她僵硬的解释：“这是虚构，是想象，试图把一个物事想象成一个人，是不是很好玩？”

        源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终于笑了：“原来丸子一直是……裸……啊？那我以后不吃了。”提到那个字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矜持让他不禁红了红脸。

        肖梦瑜严重感觉到了这个小家伙的魅力所在，那单纯可爱的表情让她心跳加速了几下。她似乎有些迷恋这个小家伙的笑容，不禁再次讲了一个：“还有呢，有一个雄性包子娶了一个雌性包子，在新婚之夜，发现身边躺着一个肉丸子。它很惊讶‘你是谁？’雌性包子说‘讨厌，人家脱了衣服就不认得人家啦！’。”

        源澈再次眨了眨琥珀色大眼，笑的面色绯红：“包子还有……男女？爷，你学女子的声音学的好像啊！”突然想起在莲国这个男性为尊的国家说一个男子像女子，绝对是一种侮辱。他脸色一白，差一点又要跪了下去，低声道，“爷，源澈失言了。”

        肖梦瑜万分苦恼，本来好好的，怎么又成这样了？本以为他开朗随意了一些呢！她连忙拉他坐好，故意淡淡的说：“不妨事，我都不怪你，你紧张什么？菜来了，快些吃吧！”她只有表现的无所谓些，他才会乖乖听话。

        果然，源澈虽然有些不自在，还是坐在了椅子上没有起来。

        “翡翠冷一份。”店小二端着一盘绿色的凉菜走了进来，终于解了肖梦瑜的围。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源澈还是对自己的身份很介意啊，那么小心，总把自己当作一个小小的侍人，这让她心疼，也让她恼怒。她身边的人，即使不夺目，至少也要昂首挺胸，还是慢慢来吧！

        “尝尝吧！”肖梦瑜大致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这道小菜是用多种青菜和青豆、蚕豆酿制而成，点缀了几朵橘红的萝卜花，卖相上就显得精致可爱。

        源澈自幼就是吃苦吃惯了的人，哪见过这精致如此的菜肴，终于渐渐忘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小心翼翼的在肖梦瑜的允许下动了筷子。

        入口清凉舒爽，在这冬日里别有一番滋味，甘甜可口的爽滑立刻让源澈陶醉其中，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肖梦瑜露出了一丝微笑，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这还未及午时，三楼就没有位置了？你这醉尘居莫不是看我官职低微，就不愿意接待了？”

        这声音，除了那个威胁过她的五品监察御史于谦叔以外，还能有谁？监察御史虽然品级不高，却可以弹劾众臣，是大家绝对忌惮的任务——谁愿意一个苍蝇天天冲你嗡嗡？醉尘居也是不愿意得罪这种官的，想必是真的没有地方了。

        如此正好，她不是“肖梦瑜”，可不会躲着，于是她出了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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