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如烟往事

苏天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当能清晰的看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看到的正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银色面具，和一双精湛又欣喜的眸子。

一看到这正面具，在游轮爆炸的瞬间恢复的记忆再次像海浪一般席卷而来，往事历历在目，苏天晴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到底在什么空间里。

“苏天晴，你终于醒了。”当看到她的眸子明亮起来的时候，罗烈忽然一阵泫然。

苏天晴能清楚的听到罗烈的话语，但是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陌生，虽然以前夜夜睡在他的身边，但是那些日子现在回想起来，太可怕了。

罗烈发现她只是这样茫然的看着自己，还以为她刚刚醒来，哪里不舒服，赶忙按铃叫来医生。

几名中年医生走进来，陈忠已经让医院里找了最好的医护人员来照顾罗烈和苏天晴。

那几名医生详细的给苏天晴做了检查，罗烈依然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生怕自己是在做梦，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永远昏睡过去了。

“她，怎么样了？”当医生检查完以后，罗烈有点犹豫的问，生怕她有什么意外。

“我从事精神方面的治疗二十多年了，刚才发现她曾经被幻术催眠过。”一名戴眼镜的金发医生说道。

罗烈身子忽然一震，他的确让幻术方面的专家约翰医生给她催眠过，但是这和游轮爆炸有什么关系吗？难道，苏天晴以为这件事而有什么不好的……

罗烈不敢再往下想，但是也不敢问，现在的他一举一动都在患得患失。

“你不要紧张，由于游轮爆炸带来的巨大冲击，幻术失效了，病人现在的精神非常脆弱，请不要刺激她，让她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复正常，如果不是爆炸的冲击，她很难恢复过来，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金发医生连连感叹，此次爆炸死了那么多人，只有在那个三角形设计的空间内才幸存下来一些，但是像苏天晴这样因祸得福摆脱幻术控制的，多少年来恐怕还是第一个。

“你的意思是说，她恢复了正常，是不是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罗烈十分吃惊。

“是的。”金发医生面带微笑，哪个医生不希望看到病人恢复正常呢。

“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罗烈再次强调似的问，声音在沙哑之中有些颤抖了。

“对，包括被催眠以前的，已经被催眠以后的所有事情。”金发医生很认真的回答。

“病人的状况很好，只需要多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另一名医生下了判断。

“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叫我们。”说完，医生们都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惊异的罗烈看着苏天晴漠然的明眸。

“你，都想起来了，是吗？”罗烈心情复杂的看着她，他的脑海里和她一样，也不断回忆着以前的事情。

她最初离开他，是因为孩子没有了，她也不肯吃东西，就那样绝望的跳下了悬崖，而罗烈则以为她是要逃避他。

苏天晴只是那样漠然的看着他，不发一语。

“听着，小瘟神，如果你想要孩子，等你好了，我可以让你生很多孩子，但是你要快点好起来，知道吗？”罗烈清楚的记得她在失去孩子的时候有多么痛苦，只要给她一个孩子，她就不会再难过了。

但是，苏天晴还是漠然的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你，就不想和我说说话吗？”罗烈坐到床边，她一直这样不说话，总让他感觉像是一个梦一样。

他说的每一个字苏天晴都在听，但是脑海里闪现出痛失孩子的那一幕，然后忽然闪现出游轮爆炸的时候他说的我爱你三个字，紧接着就是他在她面前撕掉她母亲的照片，悬崖上的墓前他讲述罗志远和她母亲的过往，这个男人真的爱她吗？

“你是不是饿了，对，昏迷了这么多天肯定饿了，先吃东西，吃了东西才有力气说话。”罗烈见她眼神闪烁，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是饿坏了，这个小瘟神一直不喜欢挨饿的，或许等她吃饱了就愿意和他说说话了。

床头柜上放着很多食物，赫德森太太一天几次的送来最新鲜可口的食物，但是罗烈一直没有吃过。

“看，你最喜欢的奶油蛋糕，赫德森太太做的，还有热的可可，也是你喜欢喝的。”罗烈掰下一小块蛋糕送到她唇边，记得以前也这样喂她吃过东西，现在好像往事重现一样，但是那段时光回不去了。

苏天晴呆呆的看着他，这真的是她曾经用生命爱过的那个男人吗？为什么会对她做出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他现在这样温柔的对她，到底还想要怎样？

而罗烈的眸子也在一直看着她，生怕她不吃东西，生怕她恢复记忆后还在伤心，只要她肯开口说，不管要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只要她肯和他说话。

在苏天晴看着他的眸子里，在她和他的银色面具之间，隔着一重重的记忆碎片，这当中包括罗逸和邱正轩。

本来不想吃东西，不想在这个男人手里吃东西，但是苏天晴知道现在她必须活下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所伤害过的人。

没有血色的唇终于张开来，罗烈忽然觉得天地美好起来，一口一口的细心喂她吃东西。

苏天晴一边吃，一边研究似的看着他，他的下巴上有胡子了，像个海盗，他也消瘦了很多，看上去整个人很沧桑，唯有注视着自己的眸子精光湛湛，只是那张面具让她永远也看不透他，就像第一次在翠微山别墅里掉到他的床上的时候一样让她害怕。

“小瘟神，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想我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四天，我都忘记了没有给你拍下来，你睡觉的时候真的像个小猪。”罗烈嘴角一个宠溺的微笑。

果然是个猪，等苏天晴吃饱后觉得很困，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大少爷，太好了，夫人总算没事了，您也可以放心的吃点东西了。”赫德森太太来送食物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她没有进来打扰，等苏天晴睡着了才进来劝罗烈吃东西。

罗烈接过赫德森太太递过来的食物，在吃的时候眼睛也舍不得离开苏天晴。

“大少爷，这几天老夫人的情况一直不好。”赫德森太太小心翼翼的汇报。

“她不过是被炸伤了腿，医生不是说过经过治疗可以恢复的吗？她有什么可不好的？”罗烈的声音在平淡之中带着寒冷。

“老夫人就是因为炸伤了腿，活动不方便，所以脾气不好，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赫德森太太很是为难的说，她已经劝说过老夫人了，但是老夫人的脾气刚硬，是听不进别人劝说的。

罗烈没有再说话，只是专注的看着苏天晴，赫德森夫人只能默默的叹口气，不敢再说什么。

当罗烈吃饱后，才感到自己有多么的疲劳，以前因为紧张苏天晴，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见到她肯吃东西，睡觉睡的也安稳了，他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苏天晴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睡的很沉，依稀听到了赫德森夫人的话，当她睡醒的时候，病房的窗子外面分不清是黎明还是黄昏，她只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当罗烈醒来的时候，也是分不清外面是黎明还是黄昏，但是病房里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情——

“苏天晴！小瘟神！你去哪里了？你给我出来，不要在躲起来玩了！这真的不好玩，你出来！”罗烈一觉醒来，陡然发现病床上的苏天晴不见了，他又再次感受到了天塌地陷的那种恐慌。

“大少爷，请您不要着急，夫人她没有不见，她在老夫人的病房里。”赫德森太太正要送食物进来，刚巧听到罗烈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赶忙进来说明情况。

“她去哪里做什么？谁让她去的？”罗烈的眸子里冒着寒光。

“是夫人自己去的，一个多小时以前夫人就醒过来了，她不让惊动你，只说躺烦了，想走动一下，是她自己说要去看看老夫人的。”赫德森太太打个寒颤，赶忙解释。

罗烈立刻大步的走出去，来到罗老夫人的病房前，刚要踹开门，就发现病房的门微微开着一条缝隙。

他听到了苏天晴的声音，仿佛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了，乍然一听到，就不由得听呆了。

罗老夫人的病房里，老夫人的头发披散在尖刻消瘦满是皱纹的脸上，脸色惨白，她正半坐半靠在床头，苏天晴正坐在床边。

“你不用这样假好心！和你母亲当年一样假惺惺的，现在你已经是古堡的女主人了，你比你母亲成功的多，现在你开心了吧！”罗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对苏天晴怒目而视。

“老夫人，您受了伤，医生都说过了，必须好好的吃饭吃药，不然生病受伤难受的是你自己，这和我是不是假惺惺的没有关系，但是你要吃饭啊。”苏天晴那抹瘦小的身形在罗老夫人面前就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小叶子，她的声音异常柔和，在劝老夫人吃东西。

“你就没安好心！”罗老夫人依然对她怒目而视，忽然她的声音缓和下来，面部有些狰狞，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

“老夫人，您怎么了？”苏天晴刚问出口，就闻到一股很难闻的味道，瞬间明白了过来。

“你让我吃东西就是想看我的笑话，这下看到了吧！”虽然好像在忍受什么痛苦，但是罗老夫人依然对苏天晴恶言相向。

苏天晴却毫不在意，立刻走进病房附带的卫生间里，她身体也还很虚弱，走路的步子很慢，但是很快就端出了一盆温水，还拿着毛巾和香皂。

然后，走到病床前，将这些东西都放在床前的椅子上，又在病房里的私人用品柜里拿出一条罗老夫人的长裤放在床头。

“你不要碰我！不用你假好心，你还不找个地方偷着笑去！”罗老夫人依然暴躁。

“老夫人，我外婆以前生病很严重的时候，也经常昏迷，大小便失禁很正常，所以您不用因为这个难为情，我来帮你。”苏天晴毫不在意罗老夫人的暴脾气，熟练而轻柔的帮她擦洗和换裤子。

“你——”罗老夫人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不语了，但仍是寒着一张脸。

她就是因为在游轮上腿被炸伤了，所以行动不便，虽然很饿，但是坚决不吃东西，她一向是古堡里高贵的老夫人，怎么肯让人服侍她大小便，又怎么肯对别人说这种事情，所以脾气就格外的暴躁，但是刚刚一时没有忍住，憋了很久的大小便都出来了，这是她这辈子最难堪的时刻，原本以为苏天晴会趁机大笑讽刺，没有想到她会帮她清理。

罗烈看着苏天晴忙碌着，她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那宽大的病号服几乎可以装下两三个瘦小的她，她忙碌的小脸上微微出了汗，但是毫不在意。

罗烈的大手正放在门框上，几次想冲进来，叫这个笨蛋不要这样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太久没有听到她这样柔和的语调了。

“老夫人，现在都清理好了，脏了的衣服我都扔到卫生间的垃圾桶里了，不会有人知道的，现在您可以安心的吃东西了，以后有这样的事情，我会马上来，您不用再为这个担心了。”苏天晴收拾好一切，帮老夫人换好干净的衣服，然后拿过床头柜上的食物递给老夫人。

“说罢，你到底想做什么？”罗老夫人的口气缓和了很多，毕竟憋着大小便是非常难受的事情，现在苏天晴帮她都整理好了，也没有别人知道，身体舒不舒服自己确实知道的，所以她的口气缓和了一些，但是她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女人肯定和当年的苏如烟一样有所图谋。

“老夫人，您误会了，我只是拿您当我的奶奶一样。”苏天晴将赫德森太太带来的汤倒在一个小碗里，用小勺子轻轻送到罗老夫人嘴边。

罗烈清楚的记得，以前苏天晴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自己的外婆的，她果然拿罗老夫人当自己的亲人了。

罗老夫人看了一眼她，苍白小脸上那双明眸和当年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我看你的样子，好像你一直不知道当初发生过的事情，看来你是想从我这里知道当年的事情吧。”罗老夫人在吃过一些东西之后，声音依然很不友好的说道。

“老夫人，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为您做点什么而图回报，当初的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只想好好的按照我自己想法活着。”苏天晴目光纯洁的看着老夫人。

“哼。”罗老夫人冷笑一声。

苏天晴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从卫生间端来水，认真仔细又轻柔的帮罗老夫人洗脸梳头，很快罗老夫人又变成了在古堡的时候经常保持的高贵模样，只是脸色因为受伤而不像以前那样自然。

“我告诉你，你母亲苏如烟处心积虑的接近我的儿子罗志远，害的志远和我的儿媳百里薰矛盾加深……”罗老夫人忽然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苏如烟那个女人还真是漂亮，但是也真是不要脸的下贱女人，不仅迷惑了志远，还跑到古堡来示威，我记得那天很冷，苏如烟就坐在古堡的壁炉前面，被我儿媳百里薰一路打到了剑室里，打的头破血流，我当时看着真是痛快，最好能够打死她。”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志远回来了，这个逆子居然为了苏如烟那个贱女人打了百里薰，还对我大吼大叫，叫我不准伤害那个贱女人，那天古堡里闹的天翻地覆。”

苏天晴听的目瞪口呆，而门外的罗烈却被这段前尘往事深深的撞击着。

在他的记忆里，童年一直是黑暗的，罗志远和百里薰是商业联姻，罗志远一点也不爱百里薰，而百里薰这个高傲的名门千金在结婚后却爱上了罗志远，一个不爱，一个深爱，这也注定了这段婚姻不会幸福。

“从那以后，罗志远就再也没有回过这个家，苏如烟喜欢大海，他就在海边的一个悬崖上为这个贱女人建造了别墅，两个人在里面鬼混，我这不争气的儿子被迷的神魂颠倒，罗氏的事情也没有心思管了，而苏如烟却自告奋勇的要帮忙处理罗氏的公务，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贱女人不仅不爱志远，她根本就是当时罗氏最大的竞争对手高价雇来的商业间谍！”说到这里，罗老夫人咬牙切齿，情绪很激动，罗氏是他丈夫打拼了很久的事业，没想到儿子不争气，差一点就会在了苏如烟的手里。

而苏天晴小脸惨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这一切，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的罗老夫人不会骗她，所说的一切都是最真的，真相往往最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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