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瑶曲扶风

纪子羽在旁瞧得出神，只见两个人有攻有守，每招使出俱是精巧绝妙。但又带着截然不同的两国风采，景泰出招刚猛务实，招招俱是奔着要害，小童出招虚虚实实，写意挥洒.一个出身楚国贵族，一个出自徐国宗师门徒。虽然只是两个不知名的晚生后辈，但隐隐间却似两个千年大国拼搏底蕴，宿命纠缠。

        此时两人突然分掠退开，额头上全都沁出细细汗珠。景泰回头瞥了一眼郑坚城，瞧见他做了切掌手势，心中杀意陡升，倏尔手足乱顿，周身乱舞，嘴中巫词喋喋不绝。过不片刻，发髻束带突然激射而出，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瞬息弯曲，盘旋，猛地膨胀数倍不止，束尾突然亮起两道幽碧的光芒，既而一道红色的蛇信吞吐而出，嘶嘶不绝。转瞬之间，发带已变成了长数丈，宽半尺的巨蟒。

        小乙大吃一惊，眼前景象仿佛似曾相识一般。不及细想之下，巨蟒已卷身弹射出去，张开血盆大口，朝小童”嘶嘶“咬下，一双幽绿蛇眸露出凶残目光，仿佛是遇到美食一样。

        巫支祁“咦”了一声，颇为惊诧，想不到景渊如此疼爱这个小子，竟将成名时的“朱蟒云带“也给了他。当下高声道：”小童，景贤侄既然已经亮出了独家绝学，你可不能大意了啊。”

        小童初见他举止诡异时，便猜测他是否要施展巫法异术。当下运起避水决，凝神戒备。巨蟒扑到之时，双手连发四掌“砰砰”击在蛇脑之上，虽未造成些许伤害，但总算阻了一下朱蟒攻势，自己亦乘着些许间隙，急退而去，不做半点缠斗。

        景泰盘坐一旁，披头散发，脸色惨白，随着双手屈指弹跳，朱蟒巨身俯冲卷击，步步紧逼。

        小童左右腾挪，朱莽如影随形。但不管怎么纵身跳跃。穷尽全力，却始终逃不出朱蟒笼罩之下。一时被逼的险象环生，惊心动魄。

        “朱卷巨蟒“本是南荒蛮族凶兽，荼毒楚国南部三十余年。后被当时楚国六世子，也就是现任楚伯熊挚大战三昼夜方才收服，他本人亦凭“降服巨蟒”之功，登录太子之位。

        熊挚用玄火焚灭巨蟒之身，取其七寸鳞皮做了“朱蟒云带”。其后几年间，熊挚将其赐予宠臣景渊，没成想景渊又将这等暴戾巫法传于其独子景泰。

        景泰虽知“朱蟒云带”威力无穷，但从未真正对敌施展过，今日初一使用，高下立判。威势滔天。嘴角也是挂了一丝狡笑，心里兀自洋洋得意。

        突然听见小童厉声怒吼，景泰面色蓦地泛紫，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下座三人吃了一惊，回首望去，只见无数鲜红冰屑“簌簌”射入朱蟒体内。朱蟒巨身如遭重创，痛苦嘶声萦绕不绝。

        原来小童虽负避水决功法，但毕竟年少力浅，无法达到聚气化水的“无水”之境，形势危急之下，只得牵引体内精血化为玄冰，施展出避水剑决霸道无匹的“化水剑”。虽然击的景泰吐血落败，但自己也终于支撑不下去，倒地昏迷。

        郑坚城眼见景泰吐血落败，心里大惊，若是少主稍有闪失，自己恐万死难赎，慌忙抢前救人。

        忽然，一股无形气力摁住周身，郑坚城半点动弹不得，只听见巫支祁哈哈大笑道：”眼下已比了两局，不如趁热打铁在比一局。老夫正有一曲想请诸位鉴赏。”玉萧就唇，咽咽吹奏。

        纪子羽甫一听曲，胸中窒堵，烦闷不堪。只觉萧声如碧海潮波缓缓推进，牵动心弦，一会又如陡壁飞瀑，险滩急流，震耳欲聋。深知此曲非同小可，若有不慎，万劫难复，赶紧撇开心思，聚气抵御、

        郑坚城因担心景泰伤势，心里早已慌乱。萧曲之下更显颓废，难以久支。突然瞥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景泰与那小童，只见二人头顶处白气滚滚，云蒸霞蔚，显然正有纯熟真气为二人疗伤。心里暗想：“好一个巫老怪，当真手段高明，萧曲于常人乃杀人曲，于内伤者竟是救命曲。”忧患即除，当下立时摒虑宁神，抵御萧声。

        小乙浑身几无半点武学根基，自然也就不受萧曲真气所影响。但一年空谷生活，经常在瑶姬姐姐身侧学习品音审律，管弦丝竹。倒也微有小成。此刻听了巫支祁苍凉悠转，悲怆黯然的洞箫之声.不禁想起了瑶姬姐姐还在昏迷不醒，生死两知，内心深处早已难受到了极点。

        悲从心来，潸然泫涕，小乙随手捡起了地上一片淡黄色的银杏叶附在唇边，呜呜咽咽吹了起来：朱钿宝玦，天上飞琼，比人间春别。江南江北，曾未见、漫拟梨云梅雪。淮山春晚，问谁识、芳心高洁？消几番、花落花开，老了玉关豪杰。金壶剪送琼枝，看一骑红尘，香度瑶阙。韶华正好，应自喜、初乱瑶池蜂蝶。日月老矣，想旧事、花须能说。记少年一梦银河，燕雀桥上明。

        一曲将毕，小乙曲调反复吹奏“日月老矣，想旧事，花须能说，记少年一梦银河，燕雀桥上明月。”久久不停，幽幽婉转。

        饶是巫支祁这等浸淫洞箫数十年的人，也被小乙一首《瑶曲》吹得萧声顿窒，曲调变音。到了后来竟不自觉的跟着小乙音节韵律，低低吹奏。

        本来纪子羽和郑坚城二人已被萧声压得冷汗如雨，心若着魔。却突然听见萧声变调，真气顿消，但萧叶合奏之悲凉似比刚才更令人难受百倍，没来由的心里满是失落之感。

        良久，巫支祁按下手中玉萧，笑道：”如此之曲，天下再也难有第二譜了，小老儿今日幸能聆听，平生无憾矣，这一局是小兄弟赢了，老夫佩服佩服。”本来心里还想着偏私相帮，到头来俱是他们自己技高一筹，心里也对这两个年轻人平添几分亲切之感。

        萧声即落，景泰与小童也悠悠醒转，内伤全好。景泰颇为急躁的走到郑坚城身边，低声问道：“明叔，我们赢了没有。”郑坚城叹了一口气，心知巫支祁本无心相借，叨扰再多也是枉然。揖了一礼道：“巫洞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告辞了。”说完，转身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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