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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心思


“呵,‘红颜祸水’,呵,‘色令智昏’、‘巧言令色’”永初帝高深莫测地瞟了一眼楚扬,似笑非笑地评价道:“这个陆逢春的家仆越来越多,嘴皮子功夫也是越来越好了。”

        楚扬面无表情地附和道:“确实。”

        永初帝嘴角微弯,示意密探继续。

        密探迅速将速记的暗语转为白话,不带抑扬顿挫地念道:“陆锦华说:‘靠着女儿争气的肚皮,你得了爵位,如今,你的儿子想要娶个公主,光耀陆家门楣,怎么就色令智昏了。你该点上高香,告慰祖宗才是。’”

        永初帝感慨道:“他可真是志向高远啊!”

        楚扬认同地点点头,“夫凭妻贵,确实胸襟宽广。”

        永初帝失笑,对密探说:“继续报吧。”

        密探平如镜面、干似麸皮的声音再次响起。

        “陆逢春说:‘朝中才俊近臣那么多,你哪来的自信,凭你的军功么。那些陇西出来的、旧朝归顺的,哪个不是骁勇善战又急着建功立业的。若不是圣上宠爱你姐姐,想给她晋升妃位加些筹码,又恰好沛王陷在了温柔乡里,去乌桓摘桃子这种美差,哪轮得到你。’”

        听到这里,永初帝表情僵了一僵,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原来这个‘色令智昏’说的是朕啊!那这个‘红颜祸水’不就是贤妃啰?”

        楚扬配合地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苦笑着自嘲:“臣弟也是色、令、智、昏。臣弟家中也有……红、颜、祸、水。”

        永初帝瞪了他一眼,明显没有被安慰到,冷着脸对密探说:“报。”

        密探的声音依旧朴实无华、毫无起伏,语速却快了很多。

        “陆锦华扫落了桌上的茶点,朝外走去。陆逢春说:‘你若是敢去找那蛮夷妖妇,就别认我这个爹。’又叫仆役拦住陆锦华。”

        “陆锦华折回身,抖出佩剑说:‘萧萧是草原最尊贵的公主,她的母亲姓萧,身上流的是古老世家的血。我对她势在必得。你若再如此侮辱她,就别认我这个儿子。’”

        “陆锦华收剑出门。陆逢春摔了茶杯,连骂数声‘冤孽’。”

        “禀圣上,之后陆锦华便去了燕然馆,而后与塔娅同游街市,直至一更方才归府。”

        永初帝沉思片刻,又问:“天水郡是个什么情形?”

        密探面无表情地回禀道:“阿那孛同他的弟弟伏突密谈了一个时辰,内容不知。”

        永初帝只吩咐了句“继续监视”,就让密探退下了。

        他问楚扬:“七郎以为他们会谈些什么?”

        楚扬沉吟道:“应该也在分析局势,甚至可能会做些谋划,破坏和谈。”

        永初帝点点头:“大抵是在揣测朕的态度。阿那孛是只暂时藏起了利爪的猛虎,朕既不能纵虎归山,更不能养虎为患。眼下么,仍需要柔然王这枚棋子来牵制柔然汗王,为我大齐休养生息、恢复国力争取时间。待日后,朕定要踏平草原,使我百姓免于胡虏凌掠!”

        楚扬正色道:“臣弟永为皇兄马前卒!”

        瑾瑶心思单纯,像清澈见底的湖,楚扬维护久了,就越发容不得自己的成果被破坏,哪怕只是一片小小的枯叶。

        外界的风雨雷电与她毫无关系,她在楚扬构建的温室中活得无忧无虑。要是硬说有什么“忧虑”,大概就是每日里雷打不动地“陪”沛王爷散步了。

        这日,同往常一样,用过了晚膳,楚扬无视瑾瑶看向残羹恋恋不舍的眼神,拖了她绕着王府散起了步。

        刚走到湖畔画栏,她便停住了脚步,抱着肚子撒起了娇:“七郎,他们好沉呀,我走不动了,你抱我回去吧。”

        楚扬估摸了一下时间,打横抱起她,边走边道:“咱们先歇会儿,看看小鱼活动活动眼睛,然后慢慢走回去。”

        他时常抱她,自是知道她重了许多。这对他虽然算不得什么,但一想到她挺着这样的重量过了这么久,心中便止不住地泛起怜惜和感动。

        楚扬刚倚着凉亭的围椅坐下,瑾瑶就下意识地揉了揉肚子,抱怨道:“他们好闹啊,跟这些鱼似的,说不准哪天就突然跳出来了。”

        “别乱说,不会跳出来的。”他眉头微蹙。

        “不是跳出来的,那是怎么出来的?”瑾瑶好奇地追问。

        楚扬反问:“你儿时,没问过你的父皇、母妃自己是从哪儿来的么?”

        瑾瑶骄傲地笑道:“父皇说,我是他用攒了几辈子的功德换来的呢。”继而又困惑道:“母妃说,等我以后有了夫君,就知道了。莫非,七郎不是我的夫君?”

        “我当然是你的夫君!”楚扬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即又恶狠狠地补充:“你也不会有别的夫君!”

        瑾瑶“哦”了一声,指指肚子,“那你知道他们要怎么出来么?”

        楚扬问:“徐嬷嬷她们没告诉你么?”

        瑾瑶悻悻地哼了声,道:“她们说宝宝们是生出来的,可我一问她们什么是‘生’、从哪儿‘生’,她们就都不说话了。今天我问稳婆,她说生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也是没有陪嫁嬷嬷的弊端之一了,楚扬内心暗暗叹了口气。

        好在他也习惯了此种言传身教,甚至还从中体味到几分异样的满足,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下人们站得足够远,便咬着她耳朵轻语道:“从哪儿种进去的,就从哪儿生出来。”

        瑾瑶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转了转眼睛,又期待地问:“那是不是也像种进去时那样,我好舒服地就生出来了?”

        楚扬闻言不由得心头一沉。

        他这些日子看了好些书,也逼迫着太医和稳婆们面红耳赤地讲了许多,可他总归是第一次当父亲,实在想不出所谓的“难”和“苦”是什么样的,只能用战场上的情形去类比。

        被瑾瑶这样一问,他脑中浮现出的俱是杀场上断手断足、肠穿肚破的画面。

        越想越胆寒。

        直到瑾瑶又催问了一次,他才敛了心神,斟酌道:“会有那么一点点痛,就好像,嗯,就跟玉儿信期时差不多吧。”

        他心里存着些侥幸——听说有人容易些,有人难些,她不会白担了“祥瑞”之名,一定会是那个容易些的。

        瑾瑶震惊了:“啊?要生那么多天啊?”

        楚扬立刻回道:“哪有那么久!最多一盏茶的功夫!”

        瑾瑶雀跃起来,“真好!那可比种进去时快多了!”

        哪有这样算账的?

        楚扬哭笑不得,心中却怜惜更盛,将她的手轻柔而稳固地按在那高耸的肚腹上,“嗯,会很快的。”

        “对了”,瑾瑶突然转了话头,“稳婆们今天说,我腹中是像你一样的男儿,一想到他们像七郎一样聪明,我就好欢喜!”

        楚扬神情一滞。换作旁时,他定会因她的爱屋及乌欢喜不已,但此时,不知怎的,他竟瞬间想到了那个诡异的梦。

        他扶她坐直,替她揉捏腰背,认真地说:“我倒希望她们是像玉儿一样的。我喜欢玉儿,孩子像玉儿,我才会欢喜。我想要个女儿,最好两个都是。”

        瑾瑶为难地说:“那……要是生出来以后像你呢?”

        楚扬故作嫌弃道:“那就塞回去重生。我不喜欢像我的臭小子,我只喜欢像玉儿一般的乖女儿。”

        话音方落,手下就漾起一阵波动,小鲤鱼不甘示弱地拱了几下,最后两下还挑衅一般地顶在他手心,分不清是孩子的小手还是小脚。

        他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估计真的是臭小子了!面色不善地看着那两尾得意洋洋的小鲤鱼,心中倒真的生出了几分实实在在的嫌弃。

        胎儿的动静有些大,瑾瑶轻呼出声,嗔怪道:“你不能不喜欢他们,他们都不高兴了。”话未说完,就先红了眼框。

        楚扬连忙去哄:“我说笑的,只要是玉儿生的,我都喜欢。”心中却暗叹,女子做了娘亲,果真是大不一样了。

        他心中升起了危机感,又想到怀孕带给她的种种辛苦和不便,还有他连带着受的那些折磨,暗暗改了主意——若真是生了两个臭小子,往后也不去追生女儿了,省得不小心又追来了更多的臭小子。

        瑾瑶破涕为笑,拽着楚扬的衣襟蹭了蹭眼泪,仰头看他,傻乎乎地讲起了条件:“你要像我一样喜欢他们,不然,我就不给你生女儿了。”说完就竖起了大拇指。

        楚扬大笑道:“好好好,我保证不比玉儿喜欢他们少,玉儿也得说话算话,给我生个女儿。”边说边默契地同她按了手印。

        见她心情好了,他又趁热打铁说:“咱们再走一会儿吧,玉儿,走回去有奖励。”

        “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

        “想去街市。”

        “好。等孩子们出来了,我们带着他们一起去。”

        “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呀?”

        “嗯……再等些时日吧……”

        “那他们还会再长么?”

        “这……会的吧……”

        “啊?还长?我肚子都要撑破了!”

        “别胡说!”

        说话间路过一片荷塘,瑾瑶眼尖地看到一株模样独特的,便指着那花岔开了话题。

        “那个是不是就是你画的并蒂莲呀?”

        楚扬一看,还真是,忙叫人下水连根摘了来,准备养在她房中,旺一旺女儿缘。

        这么好的兆头,应该能有个女儿吧?

        天下父母的心也不尽相同,这厢有人盼女心切,那厢自也有人求子若渴。

        赵玉嘉恹恹地看着补药,喝了两口,就放下了碗。

        范江氏在一旁劝道:“你先前早产伤了身子又没将养得宜,若不尽早把病根除了,拖越久,再怀个孩子只会越艰难。”

        赵玉嘉摸了摸肚子,眉间尽是愁怨。

        “他自打来了京城,愈发地放荡形骸,同那些闲散士族日日聚在一起,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前几日,我忍不住劝了他几句,不过是让他顺应新进风尚、收敛前朝做派,他就嫌我功利庸俗。如此这般貌合神离,哪儿来的孩子。”

        范江氏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安慰道:“你且忍一忍,顺着他些。今时不同往日,王家式微,你那夫婿的岳家也不受新朝器重,若是你能再生个儿子,凭借你姑父和父亲的从龙之功,后面说不得还能有更大的造化。”

        赵玉嘉摇摇头,无奈地说:“姨母,世家有世家的规矩,王家这样的家族是容不得宠妾灭妻的!圣上更是不可能去插手臣子的家事,乱了纲常礼法,惹人诟病。”

        四下看看,在范江氏的丫环中没看到生面孔,她又抹着泪负气道:“造化顶了天儿,也不过是给儿子谋个家谱上的庶字改嫡字!真要是改了,又要像我的纪儿一样,看都不让看一眼,就被主母抱了去!左右都是个妾,如今这般,还不如去给沛王做妾!纵是沛王的庶子,也好过王家出的嫡子!”

        范江氏听到这番自暴自弃之言,也跟着抹了泪,边哭边恨恨道:“王家小郎实在是害人不浅!”

        赵玉嘉闻言哭得愈加凄楚。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命不好。若不是那日遇上了先梁的乱军、又被王赟蒙骗,怎会被那装疯卖傻的先梁公主钻了空子?姨母,我的纪儿,本该是沛王长子啊!”

        四下无外人,范江氏也大着胆子附和道:“能在新朝过得如此如鱼得水的,怎会是个单纯的傻子?武将们都是直肠子,可叹沛王忠直,就这样被蒙骗了!”

        赵玉嘉拧着帕子,扑到范江氏怀中,恨声道:“先梁!先梁!全是先梁害的!姨母,我的命怎么如此之苦哇!”

        范江氏抚摸着外甥女的鬓发,待她哭够了,方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嘉儿啊,嫁都嫁了,你姨丈常说,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如今,有个儿子傍身比什么都重要啊!”

        赵玉嘉直起身来,哽咽道:“姨母,若是没有您,我可该怎么办呀。”

        范江氏将药碗递给她,“嘉儿,放心,姨母永远站在你这边。”

        翌日,这番对话又化作一页暗语出现在了永初帝的桌案上。

        有用的信息不多,沛王殿下的表情却十分丰富。永初帝初始还揶揄他几句,听到后面也尴尬得失了取笑的兴致。

        “痴、愚、贪、妄。”

        密探报完,楚扬从牙缝里挤出四字。

        “唉……”,皇帝陛下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王家处事反常,由不得人大意。”楚扬适时发声,同时给了永初帝一个理解的眼神。

        ——我知道你是个正经人,没有在臣子窗下吃瓜的变态爱好。

        永初帝连连点头,严肃端方且正经地沉吟道:“以嫡女作妾来取悦皇家,实不像他们那样的世家所为。若真有心取悦皇家,又何故抗拒新朝风尚,与那……连敷衍都不屑一做。”

        楚扬接口道:“派去的人,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这本身就是反常。”

        永初帝深以为然,吩咐密探:“王家那三房的动向都要盯紧。”转而又突兀地问楚扬:“你府中的,何时有信?”

        楚扬微微拧起了眉,“方太医说,估摸着,就在这几日吧。”

        永初帝便大方地说:“这几日准你休沐,朕就等着侄子、侄女儿平安落地的好消息了。”

        楚扬一揖到底:“承皇兄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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