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周晓然好不容易从衣柜里找出oversized的衣服和裤子，隔着浴室门递给陆子凛。
“这已经是我最大件的衣服了，你将就着穿一晚吧。”
“哦。”
里面的人只开了一点门缝，伸出一只手到处乱抓，半天没拿到衣服。周晓然拍了下那只作乱的手：“别闹。”陆子凛这才探出头来乖乖拿衣服，末了还对她微微吐了吐舌头。
周晓然一脸无奈。
目前为止，其实她还是没有完全消化陆总监失忆降智的事实。
以前的陆总监虽然不苟言笑，对她一直淡淡的，但是相处了三年，有熟悉感。
现在的陆总监，有事没事叫她“姐姐”，时乖时皮，与以前那位相差甚远，让人感到陌生。
就像喜欢的偶像突然换了人设，也不是说立刻就不喜欢了，但总觉得不适应，感觉浑身不得劲，在脱粉的边缘徘徊。
陆子凛换好衣服出来，偌大一个卡通青蛙头印在他身上穿的那件t恤衫上，滑稽又怪异。过于宽松的版型和幼稚的图案，周晓然学生时代的奇怪品味本应该深藏衣柜底，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刚出浴的陆子凛眼睛里氤氲着水汽，看起来闪闪发亮，脸上染了一抹红晕，薄唇水润柔软。
周晓然觉得，她又可以了。单纯地当个颜粉也不是不可以。
陆子凛用了她的沐浴露，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柑橘与罗勒的花果香，清新的夏日花园气息，即使与她身上的香气重合，也不会过于甜腻。未蒸发殆尽的水汽和男性体表特有的温热，透过空气与她的肌肤接触，恍惚间竟有些灼热感。
精壮少年和妙龄女子独处一室，这对她这个两年没那啥生活的单身女性确实是个考验。
stop！及时停止不切实际的旖旎幻想。周晓然搂着枕头和被子，放到沙发上。
她睡床，陆子凛睡沙发。
她家就一房一厅，自己的床这么私密的空间不可能会让出去。不过幸好她买的是沙发床，把沙发展开铺好，也足够陆子凛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翻滚了。
所以陆子凛干嘛要放弃24小时专人看护的vip病房和他自己住的宽敞大房子，跑来和她挤啊，他的心思真难懂。周晓然撇撇嘴。
陆子凛正坐在沙发上抬腿晾干湿漉漉的脚丫子，大长腿拦住她的路。
“好了，早点睡吧。”她抬起腿跨过去，“睡觉时头注意一点，不要动来动去。”
“嗯。”陆子凛的脚趾不安分地乱动，趁她不注意忽然用他的腿夹住她“跨栏”的腿。
周晓然动了两下没挣脱，无奈瞥他：“干嘛？”
“玩会儿。”陆子凛背靠沙发，懒懒地说道。
她将手里的被子往他脸上丢去：“睡觉。”
“你弄疼我了。”陆子凛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周晓然想起他头上还有伤，心里咯噔一下，砸坏了人她可负不起责任，赶紧掀开被子。
只见他唇边勾起似少年般俏皮且肆意的笑：“被骗啦。”
周晓然没回话，扭过脸去不理他。陆子凛等了一会儿自觉没趣，慢慢松开了腿。
“你生气了吗？”气氛冷下来，他见情形不对，弱弱地讨好，“我知道错了，我会乖乖睡觉。”
“你也被骗了。”周晓然回头，扬起得意的眉，“好了，说到做到，赶紧睡吧。”说罢，走回自己的床。
她租的是小型单身公寓，房子里没有独立划分房间作卧室，客厅和她的床之间就只有一个矮吧台做隔断。也就是说，沙发和床之间只隔着一道不足一米高的墙。
当她躲进被窝，亮起pad，想刷会儿微博或者影视剧时，感觉到了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出被窝一看，陆子凛的一颗大脑袋伸了过来。
“不睡觉干嘛呢？”
“不睡觉干嘛呢？”陆子凛有样学样，把话原封不动地丢回给她。
“别闹，快去睡觉。”
陆子凛垮下脸，委屈巴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想要什么，说。”
“我也想看。”
两人僵持着对视了一会儿，周晓然首先败下阵来。完完全全被拿捏了啊，她叹气，看来无论是陆总监还是陆小朋友，她都扛不过。
于是漫漫长夜、孤男寡女，她开了投影，和陆子凛分坐在沙发床的两边看《汪汪队立大功》。
纯洁。没有一点世俗的欲望。
“你困了吗？”看了两集后周晓然托着下巴问他。虽然动画片挺好看，但是她可不打算熬夜追剧。
“完全没有。”陆子凛坚定地甩甩头，然后……
“呜呜我脑袋疼。”
“……”
话是这么说，看了四集“汪汪队”后周晓然起身倒水时再看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看上去睡得还挺香，但是睡相一般，被子乱蹬。
周晓然放下水杯，小心翼翼地俯身将他搭在外面的手手脚脚塞回被子里。没过一会儿，倔强不安分的脚又蹬走了被子。
周晓然默默收回手。行吧，天也不冷。是她深夜里突然苏醒的母性光辉无处安放了。
在投影仪屏幕光的映照下，陆子凛的睡颜被一览无余。周晓然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睫毛弯弯翘翘，又密又长。
她披肩的散发落下，轻轻地挠了一下陆子凛的脖子。
陆子凛动了动，用气音发出一声糯糯的“哼”。
“没事，没事。”周晓然轻声安抚。
她轻轻托起陆子凛的头，将枕头摆正，低声细语道：“来，稍微侧侧身，别压着伤口了。”
睡梦中的陆子凛无意识地侧了侧身。
真可爱呀。入睡前周晓然如是想。
睡着睡着，她又突然惊醒。
情况有些诡异，自己是真把他当小朋友了吗？喂喂，对方是二十五岁的成年男性，而且那人是陆总监！
可是现在他确实很可爱嘛……
所以她这种心态是……把自己当妈粉了？短短两天，就完成从事业粉到颜粉再到妈粉的转变。
算了，怎样都好，周晓然放弃在这个问题上作无意义的挣扎了，反正明天就送他走了，等陆家安顿好他后，她应该就不会和这位陆子凛小朋友有这样的接触机会了。
然而第二天在陆梓璇家里，周晓然觉得昨晚自己想得还是太早了。
陆子凛的姐姐陆梓璇结束公务后连夜搭乘飞机回来，一大早就派司机去周晓然家把陆子凛接走。谁知陆子凛住周晓然家像是住上瘾了，硬是不肯走，最后非要拉上周晓然一起，他才不情不愿上了车。
“我看哪，不是对那房子上瘾，是对那人上瘾吧？”说话的人正是陆梓璇。
刚落地不久又要处理陆子凛的事情，连轴转使陆梓璇略显疲态，慵懒地靠着沙发，一头大波浪卷发随意披落肩上，两腿随意交叠，却显得别有风情，这是美人特有的魅力。
周晓然不得不感叹陆家强大的基因，这两姐弟长得都那么好看。只是陆总说的这话却让她提起了心吊起了胆，明明没做什么，却好像自己犯了错。也许这就是高位者的气场吧。
“别紧张，开个玩笑，别介意。”陆梓璇扯扯嘴角，“周小姐，子凛的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了，这两天感谢你对他的照顾，相应的报酬回头我会让人打到你账户上。”
“谢谢您，陆总您客气了。”终于可以结束这周末小插曲，周晓然可算是松了口气。只是……
“姐姐我们回家吧。”陆子凛全程无视陆梓璇的存在，一直心不在焉左看看右看看。
进门前他就莫名产生“危机感”，拉响脑内警报，马上搂住周晓然的一整条手臂。直至现在周晓然的手臂还在陆子凛怀里。
陆梓璇看见面前这两人的“亲昵”行为，只是挑了挑眉，大有一副看戏的样子。
“陆子凛，你想要周小姐继续照顾你？”陆梓璇边思索边问。
陆子凛：“嗯。”
陆梓璇：“嗯。”
周晓然：“嗯？”
情况似乎不妙，周晓然暗叫不好。陆梓璇带着她的助理进了书房，二十分钟后助理张云枫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这是陆总拟定的关于陆子凛先生暂住在您家的协议，您看看有什么问题，没问题的话麻烦签名确认一下。”
周晓然眉头跳了跳，陆梓璇显然是有备而来，看这场面也不像是给她选择的机会。
协议里写明，在陆子凛居住在她家期间，一切与陆子凛有关的消费均由陆梓璇承担，并每月支付她五万元，而她需要照顾陆子凛的饮食起居，负责其安全。
陆子凛坐在周晓然旁边，无聊地玩手指，食指和中指成为小人的两条腿走来走去，从沙发走啊走啊，走到她的背上。
陆梓璇玩味地看着这两人。这样的陆子凛她还是第一次见，哪怕是在陆子凛小时候，他也没这样黏过她和妈妈。陆梓璇明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有那么点小小的嫉妒。
周晓然没管他，往旁边挪了挪，注意力都集中在协议上。
协议里还强调，不得做出有损陆子凛身心健康的行为，不得对陆子凛做出违背其意愿的行为，同样的，若陆子凛对周晓然做出上述行为，亦可追究其相应责任，具体视情况而定。
周晓然咂咂嘴。这个“视情况而定”就用得微妙，说得公平，实际上解释权最终还是在陆家手里。
她倒是不担心这样的协议有没有法律效力，承诺好的待遇陆家肯定会给她，这她并不存疑；她要是做出对陆子凛不利的事情，不谈律法层面，就凭陆家强大的资本势力以及在业内的影响力，让她在这一行无立足之地甚至更糟糕的地步，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份协议，不过是给周晓然一个安心，以及最重要的，是陆梓璇给她的一个提醒罢了。
“陆总，让总监住我那儿不太合适吧……”
“我尊重子凛的意见，让他留在你那里，也是赌了一把去信你。周小姐，你会做好的对吧？”
她清楚地感受到了陆梓璇语气中的不容置疑，那股压迫感和陆子凛的如出一辙。经过这几十个小时的相处，她现在并没有很反感陆子凛和她一起住，诸多不便和困难其实想办法的话也不是不能克服。再加上酬劳丰富，上司的一记软拳她又顶不住，便只好答应了这桩交易，在协议上把字签了。
陆子凛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坐车去超市的路上都忍不住小小声地哼歌。
“这么开心呀？”周晓然拍拍他的腿，示意他开出了别墅区就别再把头探出窗外了。
“开心。”陆子凛摇头晃脑，情绪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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