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关曦月不知道伏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她醒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伏玉的影子。
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关曦月觉得浑身软趴趴的，手脚都没劲。她这一觉睡得太久了。
揉了揉眼睛，关曦月拿起枕头上的那朵月季花，发现花瓣已经蔫了，不似刚摘下来的时候那般新鲜漂亮。她忽然醒过神，后知后觉地去查看自己躺过的地方。
原来被褥已经被换过了。
关曦月心中一舒，不由觉得兰馨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她刚才困极了，入睡前都忘记嘱咐这件事，兰馨居然就替她做好了。
她哪里会晓得，那实则是伏玉的意思。伏玉很照顾她的心情，不希望她一睡醒就因为被褥这件小事犯恶心。
兰馨一见她坐起身来，便笑盈盈地上前道：“娘娘您醒了，王上又赏赐了您很多东西，奴婢扶您起来看看。”
关曦月：“……”
怎么又有赏赐？
总是一觉醒来就面临着收礼物，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恐怕只有关曦月最清楚了。
她想不通，伏玉到底喜欢她什么？喜欢她打他吗？她都对伏玉那个样子了，伏玉还要锲而不舍地讨她欢心，值得吗？换作别的男人，早该将她打入冷宫了。
关曦月并没有因为收到礼物而感到喜悦，她小脸一垮，沉闷地道：“我不想要礼物了。夜明珠我都已经有七颗了。别的东西我也不怎么用。”
兰馨笑了笑：“娘娘，这次没有夜明珠。”
没有夜明珠？关曦月一怔，既然没有夜明珠，她更连看一眼都不想了。
眼见关曦月完全没了期待，兰馨连忙道：“虽然没有夜明珠，但有其它会发光的宝物哦。”
“其它会发光的宝物……”关曦月眼眸一亮，“在哪里？”
兰馨便拉着关曦月走出去看。
伏玉赏赐的东西全摆放在外殿中，兰馨从一个托盘里抱出两盆状似灵芝的东西，对关曦月道：“娘娘，这是两株会发光的灵芝，一株叫七明，一株叫九光，合称七明九光芝。七明有七孔，九光有九孔，它们光亮如星，夜见其芒。”
关曦月伸手抱走其中一盆，见盆中有许多花纹精美的碎石，碎石的形状也很奇异。她摸了摸灵芝，震撼于世上竟有这种东西存在，着实太罕见了。
她正瞧得入迷，兰馨道：“陛下说，这两株灵芝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可以长久保存，不易变质，娘娘尽可以把它们当作盆栽摆放在您寝殿中观赏。若是您哪天看腻了，还能将它们捣成粉末，化水服用，这样一来，它们还可帮助娘娘养颜增寿呢。”
关曦月听得猛摇头：“不，看不腻，我不吃。”
兰馨失笑：“全凭娘娘喜欢。”说着，又从另一个托盘里捧出一只晶透的犀角。
“娘娘，这是夜明犀。”兰馨道，“它同夜明珠一样，也是夜里放光。”
关曦月便又放下灵芝，去接兰馨递过来的夜明犀。
这个犀角拿在手里甚是舒服，角端是圆润的，一点也不扎手。
紧接着，兰馨又依次向关曦月展示了一些女子饰物。
关曦月可说是目不暇接，本来除了那些会发光的东西，她对其余之物都不太感兴趣。可是，这一次不一样。
伏玉送给她的那些耳饰太好看了。比如红宝石狐狸耳钉，水晶石鹿角耳钉，白玉镶金长命锁耳钉……全都好美。
关曦月咬了咬嘴皮，伏玉这回送来的东西，她都很喜欢，怎么办？
又要厚脸皮地照单全收吗？
终于将所有礼物一件一件地拿出来让关曦月看完，兰馨由衷道：“这些东西均属珍稀之物，怕是连太后和王后都无缘一见，全是王上费尽心思收集而来，只为哄娘娘开心。王上对娘娘的爱意，娘娘能体会吗？”
关曦月沉默了一会儿。
她问：“陛下今天还会过来吗？”
兰馨点头道：“自然要来的。”
“那他什么时候来？”
“要等娘娘用过晚膳后，王上才会过来。”
关曦月疑惑：“……为什么要等我用过晚饭他才过来？”
兰馨坦明道：“王上怕影响娘娘的食欲。”
听了兰馨的话，关曦月愣了良久。
她侧头看向那一堆珍贵的礼物，又念及伏玉对她的迁就和体贴，不知怎么，眼眶蓦然就红了。只因内心深处有个模糊的声音告诉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她不可以对这份好意视而不见，或多或少都该有所表示才对。
“你去帮我传话，请陛下忙完政务后，到芙蕖宫陪我共进晚膳。”
兰馨：“！”
王上的礼物总算没有白送。
兰馨乐呵呵地跑到沐德殿，将关曦月的原话复述给伏玉听。
伏玉听后，脸上的笑意很浓，他手持朱笔，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道：“你去回禀贵妃，就说孤今日政事繁重，要晚些才能过去。让她不必久等，饿了就先吃一点，到时她看着孤吃就行了。”
“啊？”
兰馨颇感意外，王上竟如此沉得住气，贵妃好不容易软下心肠邀请他用膳，他却一点也不激动。她还以为，王上会立刻奔向芙蕖宫呢。
伏玉抬眸道：“贵妃的心意孤收到了，但目前她还不适合与孤共膳。慢慢来吧。”
兰馨俯首答是，恭敬地退下。
一出沐德殿，兰馨就撞见了荣王后和她的贴身宫女。
兰馨赶紧行礼：“奴婢参见王后娘娘。”
荣曼雪淡淡瞥她一眼，语气尊贵：“你是芙蕖宫的人？”
兰馨低头应道：“是。”
荣曼雪微不可见地笑了下，没再多问。
殿外的太监看到荣曼雪又过来给伏玉送吃的，急忙进去禀报。
伏玉便宣荣曼雪进了沐德殿。
兰馨一直在殿门外弓着身子，见荣曼雪进去了，她才敢直起身离开。虽说荣曼雪性子温慧，但其身上仍有一种迫人的威压，令人惧怕。
行至御案前，荣曼雪止住步子，对伏玉道：“臣妾给王上熬了一盅汤，您先趁热喝了吧。”
伏玉淡笑抬头：“王后有心了。先放着吧，孤待会儿再喝。”
荣曼雪沉声道：“王上便是再忙，也要顾及龙体。难道连停下来喝点汤的空闲都没有吗？还是刻意等汤凉了，好拿去倒掉？”
伏玉：“……”
他以往的确是这样做的，荣曼雪没有说错。
“要是王上不愿喝汤，那就留着肚子来臣妾宫中用晚膳吧。臣妾让人准备了很多王上爱吃的菜。”荣曼雪目光柔软，似请求地道：“臣妾心里憋了一堆话，想对王上说。”
荣曼雪心想，她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伏玉向来尊重她，是断不会拒绝她的。
“抱歉王后，孤今晚有约了。”
伏玉顿笔垂眸，简短的一句话宛如一盆冷水泼向了荣曼雪。
宽袖中的十指紧缩成拳，荣曼雪心中愤然，面色却未改变分毫。若是放在从前，伏玉对她说这样的话，她定会毫不计较地与他说笑，问问他和谁有约，约的是空气吗。
可如今荣曼雪却没有这份豁达的胸襟了。伏玉的后宫已经不止她一个女人，除了空气和她，伏玉还有了别的选择。
荣曼雪冷静下来，问道：“是月贵妃吗？”
伏玉“嗯”了声。
大抵是气不过，荣曼雪一反往日的沉敛，竟质问起伏玉：“敢问王上，臣妾与月贵妃，孰轻孰重？”
“改日吧。”伏玉答非所问。
荣曼雪的心凉了个透，她何曾把身段放得那么低去讨好一个人，哪怕在她的姑姑荣太后面前，她都不曾唯唯诺诺，更不曾违背本心与太后为伍。可伏玉非但不受她的情，还如此轻视她，驳她的面子……
现今有了那个女人，伏玉只会离她越来越远，哪里还会亲近她？
伏玉所说的“改日”，也只怕是遥遥无期，糊弄她罢了。
恻恻地迈出沐德殿，没走多远，荣曼雪就委屈得落了泪。
嫉妒是最令人发狂的。
此时此刻，荣曼雪吹着夜间凉风，心下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想，若伏玉还是昔日那个人人可欺的弱小傀儡，那该多好？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永远凌驾于他，到时她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伏玉的命令，而不是卑微的乞求。
可是，要怎样才能夺走伏玉的权力，再次将他打入尘埃？自嘲地笑了一声，荣曼雪意识到她在做梦。
控制伏玉，比取悦伏玉要难上百倍。
荣曼雪暂熄了那份疯狂的渴念，转而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挑一个机灵的宫女，尽快安插到芙蕖宫去。”
……
“太后，王后今夜邀约王上用膳遭拒，王后貌似非常恼怒，正打算派人到芙蕖宫监视月贵妃。”
荣曼雪那边刚有动作，她宫里的一名宫女便第一时间跑到祥宁宫，向荣太后告了密。
只见荣太后斜倚在贵妃榻上，身姿纤细婀娜，皮肤细腻紧致，全然看不出已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她身前还跪坐着两名俊美的年轻幕客，一个在帮她捏肩，一个在替她揉腿。
荣太后接过太监递来的燕窝，慢悠悠地捏起玉勺舀了一口燕窝喂进嘴里，一双凤眸瞥向前来告密的宫女，徐徐道：“这丫头也学会玩这种心机手段了？可凭她一人又能成什么气候，今时今日的伏玉会把她放在眼里吗？这些年她自诩清高，硬着骨气不肯遵从我这个姑姑，但她终归要向哀家低头的。”
其中一个幕客笑颜附和道：“太后所言极是。小人猜测，王后很快就会向您投诚认错。”
荣太后用两指端起幕客的下巴，笑道：“你的姿色虽差了些，但好在说话熨帖，帐中的本领也不错。”
被夸赞的幕客欣喜跪地：“谢太后赏识！”
“啪——”
荣太后转手便打了另一个幕客，一巴掌扇得对方嘴角见血，阴冷道：“学着点。”
挨打的幕客没有顺应太后，不屈地骂了声：“妖妇！”
太后气得发抖：“来人！赏他五十鞭，打完吊在殿外跪着，待哀家消消气，再考虑要不要饶他小命。”
眨眼功夫，那名幕客便被拖出去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一张俏脸完好无缺。
芙蕖宫。
关曦月见宫灯尽数被点亮，才知道天色已经很晚了。
桌上摆满了香气四溢的菜肴，碗筷也都架好了，可伏玉却迟迟未到。
她等得心急，主要是腹中饥饿，隔着肚皮都能听见咕咕的声响。
“陛下为什么还没来？”关曦月问。
“应该快了。”兰馨柔声道，“娘娘还是先吃着吧，若是把您饿坏了，王上会怪罪奴婢的。”
兰馨其实挺无奈，她都说了好多遍，贵妃饿的话可以先吃，王上不会介意。可贵妃就是不听，坚持要等王上过来一起吃。问题是，贵妃不先把她自己喂饱，王上又怎么敢过来？
关曦月捂着扁平的腹部，眼馋地望着盘子里的菜，模样甚是可怜。
兰馨劝她先吃，她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动筷子了，可又觉得这样很没礼貌。是她邀伏玉过来吃饭，又怎么能自己先动。
殿外倏然有了动静，关曦月当是伏玉来了，抬首望去，没想到来的却是伏玉的心腹太监徐公公。
她不想看太监，便背过身避开徐公公的笑眼。
兰馨忙走了出去，在殿门外与徐公公交谈了一会儿。她回到殿内，对关曦月道：“娘娘，王上命徐公公来传话，他今晚可能来不了了。您快用膳吧。”
来不了？！关曦月心口一松，来不了也好。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吃饭泡澡睡觉了。
饱饱地吃完，她刚放下筷子，一抬眼就见伏玉来到了门口，恰与她四目相对。
关曦月：“……”
不是说不来吗？耍人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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