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Fight Song
金教练、文教练、陈谨三人围坐在办公室里,商量匈牙利的邀请赛的事情。一个项目能去的只有两个名额,原本唐寒比较稳妥,再配严阳做“破风”,郝瀚和董三京还可以调去别的项目。陈谨皱眉思索,片刻之后,她决定:“郝瀚和董三京才是双保险,许文钰暂时做替补。至于严阳……”
文教练开口:“其实严阳那次跑得还行。”
“那就先跟着训。”陈谨边说边起身,把严阳的名字圈起来,“一次成绩也代表不了什么,他过弯的技术问题还是很明显。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要看最后的测试。”
深夜,训练馆里最后两名队员也结束训练,陆续离开,只有严阳还在不断地练杠铃高翻这个动作,大汗淋漓,咬紧牙关,一遍又一遍地举着杠铃。
“398、399、400!”
终于结束手臂体能训练,杠铃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严阳一边擦汗一边拿起手机:“语音助手,现在匈牙利是几点!”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十一点,匈牙利下午四点。”机械的女声传来。
严阳点开了和金莹的微信聊天框,里面还是右侧一片绿色,金莹那一侧空空如也,严阳早已习惯。他眉飞色舞地点开语音输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谨教练同意我参加1500米集训,我这次只要能在测试中胜出,也能去匈牙利比赛!”“咻”的一声,语音发送。严阳没等回复,就把手机放进口袋,仿佛这又是一条有去无回的信息,然后,他拎着自己的训练包朝外走去。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如果我这个陪练都能去匈牙利,你这个正主儿一定能去奥运会!听到了吗?我都可以,你也一定可以!”一点开微信语音,严阳的大嗓门儿似乎要从手机中喷薄而出。
正在进餐的金莹被严阳突然拔高的声线吓一大跳,手忙脚乱地按下静音键,但周围的顾客纷纷侧目,金莹尴尬地起身离开,一边走,一边按下语音键:“我又没聋,要是等你到了匈牙利,还这么大嗓门儿跟我说话,小心我用冰块塞你嘴巴。八字还没一撇,当心牛皮吹破了天,丢不丢人。”
金莹说罢,愤而将手机放进包里,不再理会。
冰面上,郝瀚还在做起跑练习。严阳做完最后的训练,滑到场边,正在换冰鞋,突然“叮咚”一声微信提醒,严阳随意一瞥,呆住了,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赶紧点开,金莹娇嗔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严阳脸上绽开了花,赶紧发送语音:“金莹,你终于肯回复我了!我们匈牙利见。”
严阳美滋滋地放下手机,重新系紧鞋带,走上冰场,冲着郝瀚喊道:“郝瀚!比一场,赢了让我去匈牙利!”郝瀚头也不回,继续以自己的速度滑行:“超过我再说吧。”
严阳一听,立即起跑,冲着郝瀚追过去,严阳一步步提升着自己的速度,但郝瀚也不断地加速,一圈又一圈,距离不断在扩大。冲过终点线后,郝瀚回头看向严阳,严阳已经落后一大截,郝瀚停下,静静等待。
终于严阳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了:“你小子可以啊?”
郝瀚笑着:“早跟你说‘加油’了,不论咱俩谁参赛,顶替的可是唐队,可不能给他丢人。”
“这还用得着你说嘛,再来!”不等郝瀚回答,严阳早已向前滑去,郝瀚看着严阳的背影,迈开脚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全力驰骋,在冰面上不断地朝自己的极限冲击。
唐寒坐在窗户边上,盯着外面出神,手机上的闹铃声响起,智能音箱同时报时:“十一点三十分,叶小小。”
唐寒似乎终于等来一件可以做的事情,精神为之一振,随即披上自己的运动员休闲服,拿起青训营的一卡通准备出门。就在这时,手机响动,唐寒拿起手机一看:“您的青训营一卡通已到期,卡内余额请尽快至行政部结算。”像一记重锤捶下,提醒着他不再属于青训营。唐寒似乎泄气一般,缓了片刻,放下一卡通,转而拿起了自己的钱包,匆匆出门。
走在生活超市里,唐寒茫然无措地推着购物车,里面堆叠了猪肉、猪血、调料包、火锅底料、辣条、薯片、汽水、老干妈、酱油、花生酱,还有一袋米。顺着卖肉大妈指的方向,唐寒正在找水果区,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唐寒?”
唐寒回头,身后正是叶小小。叶小小走近,看到他购物车里的各种调料包和食材,不由得诧异:“你这是给几个人买菜啊?”
买完菜,两人回到唐寒住所,唐寒就进了厨房埋头干活儿。不一会儿,桌上就满满当当地摆放着毛血旺、炒白菜、可乐鸡翅等十几样家常菜,看得出,菜品出锅时都比较着急,长得有些许“潦草”。唐寒双手端着最后一道剁椒鱼头上桌,但上面淋的不是剁椒,而是老干妈辣椒酱。
看着唐寒忙前忙后,脸上也沾着油污,叶小小忍不住心疼,现在的唐寒和在青训营的时候相比,真是判若两人。叶小小拿起筷子夹起菜送入口中正想夸奖,一瞬间,皱起眉头,强行咽了下去。
唐寒赶忙问:“怎么了?”
叶小小直摆手,说不出话,猛灌一口饮料。唐寒看见她这样,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一股交织的咸辣味直冲脑门儿,唐寒忍不住用纸巾捂住,吐了出来。第一次下厨,做饭的时候肯定把盐当成糖了,唐寒一脸尴尬地解释。
“你以为下厨跟滑冰一样容易啊——”叶小小缓过来了,嘲笑唐寒,话刚出口,她就知道不对劲,明知道唐寒是在适应离队后的生活,这会儿她还提滑冰,怕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唐寒站起来:“对不起,这些菜不能吃了,我去煮个面。”说完,唐寒端着没怎么动过的菜走进了厨房。
夜色渐深,叶小小离开后,唐寒把桌子收拾干净,门边的几个垃圾袋已经被打结放置好,袋中依稀可见是白天唐寒所做的失败饭菜。垃圾桶里已经堆了一层空了的可乐罐,唐寒拎起另一罐可乐,转身走到阳台,趴在阳台的围栏上,眺望训练营。不远处的训练营灯火渐渐熄灭,但冰场依旧灯火通明,与唐寒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黑暗带,难以逾越。良久,唐寒打开手里那一罐可乐,气泡涌出来他也没管,仰头咕嘟咕嘟一口喝下,却不小心呛了一口,正好溅在挂在阳台围栏处的冰刀鞋上。
陈谨说:“离开了青训营,要转行当厨子?”
唐寒挠头,尴尬地解释道:“突然闲下来,我就找点儿事做。”
陈谨笑了笑:“之前你说的,愿意把一身的本事传给营里的队友,还算数吗?”
唐寒听出了陈谨的弦外之音,眼神瞬间亮了,只听陈谨接着说:“青训委员会决定了,聘你做助理教练。你怎么想?”
唐寒果断脱了围裙,还顺带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陈谨拿出两份数据分析,她先把郝瀚的数据分析交到唐寒手中:“比赛在即,郝瀚的风格和你类似,成绩也稳定,我想,你负责他的训练挺合适的。”
唐寒快速扫看手里的数据,看到另一份单子,忽然开口道:“陈教练,另一份数据是谁的?”
陈谨说:“严阳的,但是他过弯问题太大,我都没有把握纠正。”
唐寒把郝瀚的数据还给陈谨,接过了严阳的数据,皱眉仔细分析:“如果他能克服呢?”
陈谨开口:“他可能可以——比你更快。”
唐寒听完,放下单子,面带微笑地看着陈谨,眼神坚定。
严阳降低速度,一歪一扭来到唐寒跟前,摘下护目镜,叫苦连天,一屁股坐在了冰场边的护栏处,还压到了酸疼的臀部,龇牙咧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恐怖?”边说边恨恨地抛眼刀过去。
唐寒不为所动:“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两分钟休息到了,再来。”
叶小小刚帮田苗做完放松,却看见严阳急匆匆地跑进来:“叶医生,救命!”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严阳自顾自地趴在放松椅上。叶小小淡定道:“拉伸、放松还是消肿?”
严阳头一扭:“刚才说的这些,能统统来一遍吗?”
刚进门的大力听到这话,出口嘲讽:“这小子就是想偷懒不想上冰了。”严阳一听这话就急眼了:“这个强度,谁试谁散架啊。叶医生,唐寒太变态了,照这个强度练下去,我离躺倒不远了。”大力无情拆穿,愤愤不平唐寒偏心,天天给严阳开小灶。
两人正拌嘴,叶小小叫两人住嘴,说着就伸手,开始在严阳身上按压,按到严阳腰腹之际,严阳忍不住发出了“啊”的猪叫声。叶小小示意严阳翻身,一边掌控着力道按压,一边观察严阳的反应,他腰腹一块红肿得厉害。严阳“咝”了一声,面容扭曲,显然不是装出来的。叶小小眉头微微皱起。
唐寒转身,走到灶台边上,上面的砂锅正熬制骨头汤,香气四溢,大大出乎了叶小小的意料。叶小小在饭桌前,环顾这个新家的四周,这个环境真的已经不是一个运动员的房间了。门口角落里静静躺着一个纸箱,一双擦拭干净的冰刀鞋还有刚洗过的训练服卧在里面,盖上写着“雪乡冰鞋捐助中心”。
唐寒把一杯可乐递给叶小小:“我还在收拾,快收拾好了。”叶小小望过去,唐寒的眼中少了几分之前的桀骜坚韧,看起来比以前温和,也比以前更脆弱,她忍不住心一动,开口道:“你知道吗,运动员不是你唯一能做的事。”
两人静默对视,天色已经暗了,客厅也黑着,只有餐厅的灯还亮着,光落在身上,两人慢慢靠近。
“唐队!”一声大喊响起,两人慌忙分开。
破门而入的严阳完全不知道自己破坏了好事,他闻着屋里的香味,又看到唐寒手中的锅铲,有些摸不着头脑:“好香呀,唐队,你深藏不露啊!”
唐寒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叶小小插话道:“我让他来的,你们俩好好聊清楚,不然,他天天来医务室占用公共资源。”叶小小言罢,便一把抢过唐寒的锅铲,转身在灶台边忙活起来。
严阳和唐寒两人倚靠在阳台的护栏上,两人眼前的训练中心还是灯火辉煌,依稀能够看到不少队员进进出出。晃了晃手中的可乐,唐寒挑眉:“要不要来点儿?”严阳喜出望外,赶紧放下手中的矿泉水,就要接可乐,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唐寒一掌打在他的手背上:“想什么呢?现役运动员,一点儿都不自律!”
严阳撇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心狠手辣。”唐寒无视他的吐槽,自顾自地看向窗外:“叶小小跟我说了你的身体状况,以后我会注意的,这次对不起。”
严阳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什么?再说一次?”
唐寒笑着说:“你的脸皮是真厚啊!”
两人相视一笑,清风吹来,拂过两人面颊,唐寒看着远处训练场上跑步锻炼的选手,突然开口说道:“我以前一直认为,我的终点就是奥运赛场,我现在突然发现,我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儿了?严阳,你知道自己滑冰的终点在哪儿吗?”
严阳愣住,沉思良久,没有回答。
唐寒没等严阳回答接着说:“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至少我现在还可以在1500米集训队里。”
严阳看着唐寒,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伸出拳头,跟唐寒碰了一下。
唐寒、陈谨以及一众一队队员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两人的测试训练,严阳稍稍领先,郝瀚在身后穷追不舍。两人的速度不断提升,越来越快,冰场边上,一台测速仪器闪烁着红灯,正在记录两人的速度曲线。唐寒和陈谨一言不发,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严阳过弯的动作上,严阳第一个弯道完美通过,陈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严阳向前加速,渐渐甩开郝瀚,弯腰准备过弯。在一旁的唐寒不由得紧张起来,拳头不由得攥紧,喃喃自语道:“压低重心,保持平衡……”唐寒话音刚落,严阳的脚下随即便是一滑,幸好反应够快,用另外一只脚维持住平衡,继续向前滑去。然而赛场上,一秒都是瞬息万变,郝瀚趁机迅速从内线切入,先一个身位冲过了终点线。
电子屏幕跳动:郝瀚2分21秒432;严阳2分21秒637。
严阳的神色中布满失落,看到边上的唐寒,面有愧色。唐寒不待他开口,便说道:“平衡力不错,下次注意控制重心,弯道一定能顺利过去的。”
众人让开道路,严阳走到场边休息的椅子处,坐在陈谨旁边。严阳主动询问:“陈教练,我的过弯还有再改进的空间吗?”
陈谨将手机递给严阳,上面显示着Mark刚传来的速度曲线表,其中过弯数据尤为扎眼,与郝瀚比差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陈谨开口道:“唐寒已经说了,降低重心、保持平衡。如果你解决不了过弯问题,就不能参加匈牙利的友谊赛。你没有退路!”
严阳走到起跑线前,按下手环上的计时器——重来。
“哔——哔——哔”三声响动过后,严阳如脱弓射出,全力向前冲刺。来到了弯道,他维持着速度,向前滑去,支撑冰面减速的手掌也渐渐抬起,只剩下三根手指来维持平衡。一次又一次地过弯,直到最后一圈的弯道上,严阳已经只剩下一根手指在支撑,他的速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突然脚下一闪,冰刀鞋再度打滑,巨大的惯性让严阳猛烈撞到冰场边上的软护栏,方才停下。
严阳来到更衣室,脱下训练服和手套,发现脚踝表皮被擦破,隐隐渗出血迹。他关柜门时,手指不小心正碰到伤口处,钻心的疼痛瞬间散开,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狠狠地拍着储物柜的门。
发泄一通后,懊恼地转过身来坐下,却发现唐寒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他的身后,严阳一脸尴尬:“我刚刚,一下子没忍住……门还是好的……”
门“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弯腰捡起摔在地上的柜门,唐寒低着头开口:“我应该有办法让你过弯的时候快一点儿,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说罢,唐寒转身离开,留下还扶着柜门一脸错愕的严阳。
唐寒说:“这是我找我爸给你量身定制的,根据你的过弯习惯和倾角数据设计出来的,能一定程度上解决过弯困难,至少能让你比现在更快一些。”
严阳喜笑颜开,立马坐下,要试试新鞋的脚感,要真有说的这么神,那过弯速度准能提升啊。严阳一边试穿,一边抬头看向唐寒,唐寒的目光一片清明,满是期许。严阳系好鞋带,站起来平视唐寒:“其实我一直想知道,郝瀚明明滑得比我快,风格还跟你是一个类型,你为什么还选择我?”
唐寒看向冰场远处,认真说道:“郝瀚最多是另一个唐寒,但严阳有可能超越唐寒。”
唐寒的目光落在严阳脚下,他已经穿上了那双为他量身定制的冰刀鞋。弯道之上,严阳用以支撑身体的手指由五根变成三根,顺利超越董三京。直道上,严阳的爆发力出奇的强,稳稳压制住郝瀚,尾随着大力进入弯道。大力占据着弯道最好的内线位置,但是为了保持平衡,他放慢速度。就在这时,严阳保持着高速,从他的外侧滑过来,支撑的手指只剩下两根,身体也低到几乎要贴着冰面的程度。大力察觉到身旁有人逼近,就在他用眼角余光瞥过去之际,严阳已经一闪而过,从外侧一举滑到内线赛道上,随后,严阳以第一名的成绩稳稳冲过终点线。
电子屏幕上显示出严阳的最后成绩,2分21秒219,围观的队员们不由得一阵惊呼,这个赛场,已经许久没有人滑出这么高的成绩了。
陈谨看着严阳的成绩微笑:“告诉李领队,第三个名额归属定下来了。”唐寒点了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
严阳却满脸严肃,看着电子屏幕,队里的纪录排名刚被更新,唐寒的成绩是2分21秒105,而他在唐寒下面。要打破这短短的0.1秒的差距,绝不容易。
“如果你解决不了过弯问题,就不能参加匈牙利的友谊赛。你没有退路!”
身体越来越逼近极限,严阳紧咬牙齿,他要打破唐寒的纪录,他贴紧冰面过弯,手上支撑的指头随着他的速度加快变得越来越少,三根、两根、一根!严阳只剩下中指在保持身体平衡,他的速度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然而,太过极限的压弯容不得一丝闪失,严阳在出弯之际一个不稳,整个人狠狠地摔倒在冰面上。他被惯性裹挟着,滑了好长一段,直到碰到护栏方才停下。
颓然的严阳躺在冰面上,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又懊恼,又沮丧,又不甘心,用拳头捶打着冰面。严阳扭了扭头,那一根终点线就在他侧方的不远处,然而赛道上,弯道椭圆点到终点线的距离仿佛就是他难以逾越的屏障,横亘在他与唐寒的纪录中间。真的永远无法跨越了吗?一滴汗水滑落到严阳眼睛里,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
模糊之中,一双脚出现在终点线的跟前,挡住了严阳的视线。严阳顺着人脚抬头看去,竟是一副熟悉的面容:“爸,您怎么来了?”
严振华蹲下来,看着严阳:“你唐叔叔有事来北京,我也跟着一块儿来了。”说完将他一把拽起,“滑一遍,我看看!”
严阳站起来,但是一次次的失败让他不敢尽全力,一旁的严振华看到冰场边上的桌子上遗落的扩音喇叭,抓起来,冲着严阳大喊:“你就这点儿实力吗?”
严阳提速。
严振华语气严厉:“快点儿,再快点儿,再快!”
严阳被严振华的催促激起脾气,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在冰面上滑行,如同疾风一般在冰面上飞驰。
“阳阳,你为什么选择滑冰?”
严阳一边滑行着,一边回答:“我滑得快。”
“还有呢?”
“我要去奥运会!”
“滑得好的人都会去奥运会,还有没有?”
严阳大喊:“我要拿金牌!”
严振华继续施压:“还有吗?”
“我要让您骄傲!”
严振华冷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严阳沉默,良久开口道:“我爱滑冰!”
严振华不屑地一笑:“爱滑冰可不会帮你拿第一。”
脚下用力一蹬,严阳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仿佛是要冲出严振华声音的重围,高声大喊:“那又怎样,我不会永远都是第一,对,就是这样,但是我可以永远爱滑冰!”灯光下,严阳像是刚刚获得自由的蝴蝶,肆意飞舞,不知疲倦。
严振华望着严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放在场边,而后悄悄离开。严阳一直滑到自己筋疲力尽。他喘着粗气,缓缓停下,这时才意识到,严振华已经不见,他四下眺望,只看到场边有一张照片。捡起一看,居然是那天他和贾长安离开哈尔滨,在机场与艾宁挥手告别的画面。原来,那一天,父亲早已追上了他,可还是让他离开,去了青训营。这一刻,严阳明白父亲对他无言的爱。
严阳躺倒在冰面上,将照片举过头顶,照明灯下,照片里的人好像透着光。冰面的温度传到严阳身体中,他的手指切实地感受着冰的凉意,唐寒的话语在严阳耳边回荡。
“严阳,你知道自己滑冰的终点在哪儿吗?”
躺在地上的严阳微微一笑,闭眼感受,旋即从冰面上爬起,定了定神后,重新站到了起跑线上。
手环倒计时的“哔哔”声响起,严阳闭上了眼睛,仔细感受着冰面,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都从他耳中过滤开去,整个世界只剩下脚下的冰刀与冰面摩擦的声音。短道速滑,一个冰刀戎马的世界,但是里面不只竞技。仔细听,艺术摩擦的声音就好像交响乐。
严阳睁开眼睛,伴随着他向前滑动,交响乐开始快速地流动,严阳直道加速,弯道过弯,每一个动作都构成乐曲的一章。乐曲声指引着严阳的滑行节奏,当他以高速冲入最后一个弯道之际,乐曲声也逐渐走向高潮。严阳不愿意减速,破坏曲调旋律,旋即从超级外侧高速滑过,冲向终点。脚下的声音也完成了协奏,直到终点那一刻才戛然而止。
手环显示出成绩是2分21秒198。
严阳难以置信,用手掌反复摩擦好几遍手环,手环的成绩还是定格在2分21秒198,明显超过了他的最好成绩。严阳回过头去,查看冰面上的轨迹,只见大外侧那一条显眼的滑行痕迹映入眼帘。
严阳若有所思,而后欣喜地给金莹发信息:“金莹,我找到突破弯道的办法了。”
严阳心情激动:“陈教练,您也知道,我的过弯速度一直是短板。但是昨天,我试过了,从大外侧过弯,倾斜角可以提高一倍,我有充分的把握控制身体平衡,不打滑。”
陈谨看着本子上的线路思索,看起来依然不赞同,严阳有些受挫,但是陈谨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以试试,只要真的滑出成绩,什么样的战术,教练组都没意见。”
严阳感激道:“谢谢陈教练!”
唐寒的背后是一块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匈牙利国际赛倒计时——5天”。
发令枪响,最后一次赛前摸底赛正式打响。严阳、董三京、郝瀚、许文钰四人不约而同地朝前滑去,严阳依靠自己强大的爆发力滑到第一名的位置。身后的队友紧追不舍,三京趁着严阳疏忽之际,一个内线切入,在入弯处完成超越,紧接着,郝瀚又从外侧抢滑到严阳跟前。严阳伺机超越,但是董三京和郝瀚一左一右,占据了赛道,完全挡住了严阳的道路,就在他犹豫的瞬间,身后的许文钰也伺机超到严阳跟前。转眼间,严阳已经从第一名变成了最后一名。
众人飞驰电掣,一晃眼的工夫,赛程已经过半,一旁的唐寒却是气定神闲。就在这时,严阳突然加速,从最外侧的赛道滑过去。
陈谨被严阳的举动吸引,目光紧紧地盯着他,队员们也被严阳的选择所震惊。严阳毫不减速,以直线一样的速度从最外侧过弯,一口气超过前面的三个队员,随后一骑绝尘,不管身后有没有对手,都是选择最外侧的过弯路线。他在用大外侧减少过弯离心力。三京等人拼命追赶,但在绝对的速度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严阳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电子屏幕上随即显示出他的成绩——2分20秒985。在场的所有人看到成绩后都愣住了,只有唐寒似乎早已猜到。
唐寒转头看向陈谨,提醒道:“陈教练,严阳超过唐寒了。”
陈谨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随即率先鼓掌,冰场里,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严阳愣住了,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的陈谨和众位队友已经围了上来,看着众人冲上去,围着穿着志愿者衣服的金莹打招呼,严阳一个人愣在原地,仿佛自己是个外人。唐寒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巴指向金莹:“人都找到了,急什么?”
严阳点点头,看着不远处笑闹、拍着合照的女孩儿们,轻声说:“说得对,这次可不能再让她走了。”
金莹回头看到严阳,严阳摆出了一贯的嬉皮笑脸:“我可是说到做到,来匈牙利了,你真不考虑回青训营?”
金莹怔了怔,岔开话题:“我又没跟你打赌……你还是好好准备比赛吧,这次,韩国队的选手是国家队成员,实力不容小觑。”
严阳挺胸抬头:“我这次来可是没带怕的,就怕没有——狠角色。”
严阳话音刚落,几个亚裔面孔的运动员便出现在身旁,以压倒性的气势从他跟前走过,其中两个长相凶狠的男选手还特意打量了严阳一下。严阳一阵头皮发麻,不由得退了几步。旁边的金莹看到严阳又凶又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夜晚的布达佩斯灯火通明,远处车流穿梭,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街头,路灯下,有人端着咖啡杯坐在长椅上闲聊。严阳坐在窗户边上,出神看着窗外,想起金莹的话——
“这次,韩国队的选手是国家队成员,实力不容小觑。”
严阳起身拿起冰刀鞋,走出酒店房门。
夜晚的冰场早已没有了白天的热闹,除了几个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再无其他人。严阳在冰面上肆意驰骋,一圈又一圈地练习。不知过了多久,严阳突然意识到,他身后来了一个人,回头看去,那是个戴着口罩和眼镜的滑冰者,完全看不清脸部模样。
一时兴起的严阳加速前进,想要试试身后这个人的功力,可是那个人穷追不舍,还是一步步地逼近严阳。被激起了好胜心,严阳全速滑行,终于以微弱的优势,率先冲过了终点线,随即回头看向那人。
那人冲到严阳旁边,冲着他点了点头:“陪你滑完了,轮到我了吗?”
严阳一愣,尚未反应过来,那人便陡然加速,冲了出去。严阳拔腿便追,可是,眼前的那个人,速度快得离谱,严阳被甩得越来越远。严阳咬紧牙关地跟随着,直到那人减速停下,严阳滑到他身旁,早已筋疲力尽,双手撑膝,汗珠滚落,气喘吁吁地抬头问:“你到底是谁啊?”
那人摘下口罩,严阳刹那间愣住,难以置信:“武……武大靖……”
武大靖笑了:“听说,你也当过陪练啊?”
严阳一愣:“啊?”
武大靖说:“我看好你,你可以的。”
还在原地呆滞的严阳,看着武大靖的背影,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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