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无论是在公司上班的兼职抑或是扮演工具人的正职，林笑深的上司都是赵雪年，对于他的话她没有不听的道理。于是转岗的念头被彻彻底底的扼杀了。
其实赵雪年给她的第一份工作是清洁卫生的钟点工。
那时候她受了伤不敢回慈心福利院，也辞去了便利店的兼职，每天自己一个人躲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偶尔出门去医院换药并绕去公安局问问案件的进展。
后来便利店的老板了解到她的情况给了她一些赔偿，她拿着钱去二手市场淘了一个手机，这才重新跟外界联系上。
装上电话卡之后手机里弹出几条信息，有兼职群的群友问她要不要去派传单，有舍友约她出去吃饭聚会，还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叫她联系他。
那是赵雪年的手机号码，由于怕小纸条遗失，她把他的号码背了下来，滚瓜烂熟，所以一眼便认出了。
林笑深手里攥着一些赔偿金，她既有底气又忐忑不安地打电话给赵雪年。此时距离他给她发信息已经过了四天，他似乎忘记这回事了，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说有一份工作给她。她问是什么样的工作，他想了两分钟，说钟点工。
两人约在一个下午见面。当赵雪年带她走进他那间干净整齐的公寓里时，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和施舍没有什么区别，特别是他给出的价格，是她在便利店兼职的好几倍。
可是她需要钱，她要攒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家里还有一个身体不好随时会进医院的李焕燃，她便厚着脸皮答应下了。
赵雪年周一至周六会住在公寓里，所以他要求她周日过来四小时打扫卫生，其余时间不要出现。林笑深谨遵雇主的要求，从来不出现在他的面前，且兢兢业业干一行爱一行，每次把公寓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浇花喂鱼，无一处不妥当。
他们第三次见面是在三个月后了。那一天是周日，林笑深按惯例在下午去到公寓里。赵雪年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正爬在梯子上清扫他的书柜。看到他进来，她以为自己记错了时间，手忙脚乱从梯子上下来，收拾工具准备要走。
“你住在福利院？”赵雪年问她。他的脸色很不好，薄唇紧抿着，较上一次见面时更为冷酷了。
“是。”她不明所以站在原地，有点害怕他身上隐隐的怒意。
“你是孤儿？”
这话听起来真像是骂人。林笑深抬头飞快看他一眼，确定他不是在骂自己。
“是。”
之后安静了几分钟。
赵雪年凝视着她，良久，问她：“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
“当然愿意。”她不假思索回答。有谁能拒绝救命恩人的请求呢。她非常愿意，只要他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和我结婚吧。”赵雪年冷静地说。
“好。”林笑深点头，然后懵了：“你说什么？？？”
……
赵雪年拿了几张纸铺在茶几上起草协议。茶几很矮，沙发很高，两人干脆坐在地上。那个夏天异常的炎热，偏偏空调还坏了，林笑深坐在他身侧，看着他在纸上写字，一边拿了本杂志替他扇风。
“你搬过来住。”赵雪年写下第一条，指了指那个空着的房间。
“好。”
很好，能省三百块房租。
“这是工资。”他写下一个数字，“每月一号转到你银行卡。”
“这……”林笑深犹豫地开口。
“怎么了？”
“会不会有点多了？”她何德何能拿这么多钱，他扶贫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了。
赵雪年停下笔，征求她的意见，“应该是多少？”
“不知道。”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那就这个吧。”他做决定。
于是继续往下写。初步约定是三年时间，这期间内她需要终止合同的话提前提出即可，如果他提前终止合同则会赔偿她一年工资的违约金。节假日额外奖金，年底享有双薪。林笑深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她只需要在他父母家人面前扮演他情投意合的新婚妻子。
剧本是现成的，三个月前他偶然救下她，自此两人一见钟情生死不渝。
“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赵雪年写完，把协议推给她看。
林笑深低头大约看一眼，他的字迹很端正漂亮，整整齐齐在纸上写了许多条款，且他备注了一些细节，例如他有义务对她未来的伴侣解释这段合约关系，以方便她离婚后再结婚。
“没有了。”她回答，指着最后一行字说：“我也会帮你向你未来的女朋友或者老婆解释。”
她做事向来认真负责，这样意义深重可以报恩的同时又能赚钱的大单，她必定尽万分努力提供服务以及售后。
赵雪年很满意她的工作态度，接着给她安排任务。
“明天去领证，下周日跟我回去见他们。”
“好。”
……
见家长那一天天气很好，日历上写着宜出行、订婚、装修。林笑深在一家早餐店兼职，下班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匆匆被赵雪年带上车，去见他的父母。
到了酒店她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宴会厅里约有九、十个人围着圆桌坐着，欢声笑语不断。他们推门进去，那些人便齐刷刷望过来，盯着他们交握的手瞬间鸦雀无声。
赵雪年牵着她走到一个中年男人面前，说：“黎叔，很抱歉，我父母不太了解我的婚姻状况，我已经结婚了。”他把林笑深推上前，很有礼貌的介绍，“这位是我太太。”
那位黎叔一脸愕然，望向旁边的人，张口结舌：“这……”
“赵雪年，你在说什么！”一位穿着暗红色旗袍雍容华贵的妇人怒骂了声，急匆匆三两步过来，推开他。
赵雪年被扯到一边，林笑深紧紧跟在他身侧，身后宴席上几人纷纷站立起来，面面相觑。
那位漂亮的妇人很凶，怒不可遏盯着赵雪年，胸口上下起伏，气得说不出话。
“妈，不需要订婚，我结婚了。”赵雪年拍了拍她后背替她顺气，被她挥开。
“你这是在报复我，你是想气死我吗。”李宝珍指着他，手指都在颤抖。
赵雪年依然很冷静，他掏出放在口袋里的红色结婚证展开给她看。“不用操心我的事了。”
“你给我闭嘴。”李宝珍气急了，扬手打了他一巴掌。声音清脆，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格外响亮。
林笑深原本抱着他的手缩在他身后，看他被打了，下意识往前挡了挡。李宝珍立刻看过来，狠狠打量着她。
“你就找这么个人来作践自己，什么玩意，你让我怎么跟你黎叔交待。”
“你滚开。”李宝珍指着她攀在他身上的手，让她出去。
林笑深摇摇头，没有说话。
下一秒她左脸颊被甩了一巴掌，力气大得她踉跄了下，几乎摔倒在地。
赵雪年扶住她挡在她身前，和李宝珍说着什么，她耳朵嗡嗡直响，一句也没听清。
直到有人过来劝说，把李宝珍和赵雪年带进了里面房间
剩下林笑深一个人站在原地。她脸颊边疼得要命，似乎是被什么刮伤了，有一条细小伤口慢慢浮起来。她站了一会，抬头看见前面一个娇小的女孩趴在桌面上似乎在哭泣，黎叔和其余几人在忙着安抚她。
她像是空气一样，尴尬的站着，无人在意。
她走出去，在宴会厅附近的休息区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赵雪年过了二十多分钟出来，不知道是怎么找到她的，也不说话，牵着她就走。
……
回到家里，她脸上的伤口已经明显肿起来了。赵雪年从柜子里翻找了些药出来，替她处理。
“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他坐在她身侧，用棉花沾了药水小心翼翼涂在她脸颊上。
林笑深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仍是被刺激的瑟缩一下。
他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
两人离得很近。她稍微抬眼能看到他的眉眼睫毛，往下是他紧紧抿着的嘴唇以及下巴冷硬的线条。他的心情很差，比出发去酒店时差，比这些天里的都要差。她能感觉得到。
“成功了吗？”她问。
“什么？”赵雪年头也不抬。
“就是……我有帮上忙吗？”她不太清楚他的最终目的，所以不知道刚才自己木偶似的行为举动有没有帮助到他。
赵雪年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顿住，过几秒才回答，“有的。”
“那就好。”
那你稍微开心一点吧，不然很没有成就感的。
她在心里说。
“会不会留疤痕。”赵雪年上完药，还在研究她的伤口，“还是去医院看看？”
“不怕的，小伤口，而且我有祛疤膏。”上次抹额头的还没用完呢。
“好。”
他收拾药箱，一边说：“这算工伤，我会赔偿你。”
“这么好的吗？”这是什么超级无敌好的老板。林笑深忍不住笑，扯得伤口立刻疼起来。
“你开心什么，下次见到我妈你躲开，知道吗。”
“还有下次啊？”
那位李女士打人可太疼了，她都有点害怕。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给我开这么高工资了。”她恍然了悟。
赵雪年望她一眼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轻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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