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那天的天气很差。一整天在下着绵绵密密的细雨，林笑深匆忙从学校跑出来的时候忘记带雨伞，淋了一路的雨。去到医院的时候湿漉漉一身狼狈。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突兀闯进去带起的一阵声响。
赵雪年安静躺在病床上，眼睛紧紧闭着，脸色极为虚弱苍白。他好像一身都是伤，手臂上、脚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上面隐隐渗出血迹。
林笑深站在床边垂头看着，路上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落下来。
早上还是好好的。两人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吃早餐，之后分别出门上班上学。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格外挺拔帅气，站在门边和她点头道别，谁也没有说话，像往常的每一天一样。
而现在他了无生气地躺在这里，呼吸微弱，几乎看不到胸口的起伏。
她眼前一片模糊，头疼欲裂，呼吸都觉得困难。
“你哭什么，真晦气。”
李宝珍小声的斥骂她，低头自己在默默拿纸巾擦着眼。
林笑深恍然意识到有其他人的存在，她回过头，透过泪水却也看不清是谁，更没心神去分辨那些人影，只怔怔掉着眼泪。
“雪年没事，他很快会醒的。”
有人过来扶住她的手臂，柔声安慰她。
“是吗，很快会醒吗。”
她轻声问。
“是，你放宽心。”那人轻轻拍抚着她的手臂，拉着她僵硬的身体往一旁走，“跟我来。”
林笑深被带到洗手间里，满脸的泪水被温柔拭去，渐渐看清眼前的人。
“薛姨。”她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声，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这个赵家唯一愿意正眼看她的人。
“你放轻松。”薛姨几乎是命令般开口，“雪年没有生命危险，马上会醒了，你不许再哭，否则太太会把你赶出去，到时你连医院大门都进不了。”
林笑深立时咬住嘴唇，忍住想要落泪的欲望。
薛姨看她绷得死紧，叹了一声又安慰她，“别太担心，医生说没伤在要紧处，会好起来的。”她给她说赵雪年的情况。初步检查有轻微的脑震荡，手脚受伤重一些，有多处骨折，然而这样情况在这次严重的车祸中已经算不幸中的万幸了，追尾他的人在急救室现在还没出来。
薛姨不住地叹气，一边拿过毛巾，裹住她湿漉漉的头发，要替她擦干。
林笑深木然站着，努力努力地深呼吸，终于从那一阵头痛眩晕中挣脱出来。她冷静地接过毛巾，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头发衣服。
而后重新回到房间里。李宝珍仍坐在沙发上兀自垂泪，赵家大哥站在窗边望着外面。
林笑深搬了张椅子坐在赵雪年身侧看着他。等待时寂静又漫长。
……
赵雪年半夜才醒过来，只几分钟，林笑深匆匆喊来医生时他已经又沉沉睡过去了。
之后的大多数时间里他也是如此，时睡时醒，精神状态很差。麻醉过后身体上的疼痛渐渐显现且变本加厉，他沉默对抗着，每每精疲力尽疲惫不堪。
林笑深整日里守在他的身边，几乎没休息过。夜里赵雪年腿疼得厉害，常常惊醒，他也不说，暗自忍出一身冷汗。
她趴在他身边歇息，他一有动作她就醒了，然后轻悄悄去拧来热毛巾替他擦拭干净，尽量让他干爽舒适一些。
李宝珍焦虑忧思过度自己也病倒，只能在家卧床休息，薛姨白天家里医院两头跑，夜里还得顾着她。门外倒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护工时时候着，但如无必要林笑深很少叫醒他们。
有时赵雪年醒来了睡不着，她就小声陪他说说话，他多数时候只听着，偶尔会回应她一两句。
这般过了几天，慢慢的好起来了。赵雪年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脸色不再那么憔悴。
医生来给他检查时也说腿上的伤口开始愈合，情况非常乐观，只要好好卧床休养，之后再加以锻炼，未来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负责换药的是位年长和蔼的阿姨，据说是护士长。她的手法很娴熟，灵巧地解下绷带，打开夹板。
林笑深手足无措站在一边，想看又不敢看，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沾染了药物颜色已经看不太出原本的模样，她扫过一眼，只知道伤口很深。
“轻一点。”或者慢一点吧。
她想说，又深知自己没资格去教一位专业且拥有多年经验的护士做事，只好把这些话语咽回去，提心吊胆看着她快速清理伤口。
护士给他重新敷上药的时候林笑深忍不住瑟缩了下，仿佛那些刺痛是在她脚上的一样，脸色也越发煞白。
赵雪年若有所思注视着她。
他近来时常这样。林笑深都习惯了，回头接触到他的目光，她以为他在强忍着换药时的疼痛不适，便微微勾起嘴角笑，“很快好了。”她轻声朝他说，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或是他。
赵雪年没有说话，他移开目光望向别处。
护士换好药走了，两位护工在门口休息，等着里面有吩咐时再出现。
林笑深看着天气不错，开了窗户透风。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二楼，楼下是一大片草坪，不远处还有两棵树，站在窗边往外一看，满眼是提神的绿色。
她寻思着把所有窗帘窗户都打开让他晒晒太阳。
赵雪年突然喊她的名字，让她过去。
“怎么了？”
林笑深回到他的身边。
赵雪年半躺在床上，示意她坐下。之后静静望了她两眼，缓缓开口,“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啊？”
林笑深跟随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臂。
这是在医院门口摔倒时擦伤的。早上她趁他还睡着时匆匆回家熬了骨头汤，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就着急起来跑了几步，一不小心踩空阶梯摔倒了。
“早上摔了下。”她简单回答，只是略去回家熬汤这一小节，反正那汤最后全洒在地上了他没喝着。
而且这擦伤外表看着挺大一块挺严重，实际只是薄薄的皮外伤，几个小时没搭理已经快自行结痂了，没什么可说的。
赵雪年目光在她脸上手上游移，片刻又问：“你几天没去上课了？”
提到这点，她一时有些心虚，支支吾吾地开口，“四……三天。”
除去原本该休息的周末，她旷课实际只有三天。也不能说是旷课，她有请假的，而且理由名正言顺，老公受伤了在医院里躺着呢。
“你回去上课。”赵雪年沉下脸。
林笑深茫然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要生气的模样。
“我照顾你，我不在你妈不放心，她生病了，你知道的。”她突然有些慌张。
赵雪年不为所动，冷冷反问：“他们哪个不比你专业？”
她知道他说的是那两位高护。
“他们……不了解你的习惯。”
她试图对他解释。怎么说两人也同居了一年多，她了解他的日常生活习惯饮食爱好，她照顾他多少能让他更舒适些。
赵雪年明显不认同她的说法，他平静看着她。
在那样的目光之下，林笑深莫名觉得无地自容，像做了坏事被他发现并且揪出来公之于众。
她做了什么，她不过是想尽自己的所有去照顾他，帮助他早日痊愈。他倒好，一整天死气沉沉的，指责她的时候却是精神百倍了。
林笑深低垂着头，眼眶发热，迅速聚集起水汽。
她有什么错，她只是不想看到他这副半死不活的虚弱模样而已。
“林笑深。”赵雪年又喊她。
“我在听。”
她小声回应，怕他听到她声音里满溢的泪意。
赵雪年很冷静，此刻仍有闲暇仔细打量她，观察她的动作神情。
然后他问她：“你是不是喜欢我？”
林笑深被他的话吓到，心跳几乎骤停。
半晌说不出话。
赵雪年等得不耐烦了，他对她说：“最好不要。”
然后又说：“你走吧，不用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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