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儿童证言
原本就阴云密布的天,外面却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宛若什么人在小声啜泣。
“写上去的?”方晴霁从顾晴手中接过黄历,快速浏览了一遍,墨迹未干,看笔迹,像是个稚童,他又将目光投向顾晴。
顾晴无辜摊手,“这可不是我干的,我可是半步都没离开你的视线。有闲功夫怀疑我,不如赶紧将这里的小孩叫过来问问。”
方晴霁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招手唤来大理寺官差,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孝衣的小孩被领到他们面前。小孩约莫五岁左右,一脸茫然地张望四周,还未弄清楚状况。
顾晴将黄历递给他,指着上面的那一行字,“是你写的吗?”
小孩刚张口,便被一脸怒意的徐夫人给拽走,临走前也不忘剜她一眼,宛若顾晴真的是罪大恶极的杀人凶手。
“这小孩是当时的目击证人。他亲眼目睹了昭阳杀害了他的父亲。”
顾晴摸着下巴看着小孩,喃喃,“五岁的幼儿,在皮亚杰的认知发展理论中,尚且还处在前运算阶段,缺乏逻辑认识形式,缺乏可逆性与灵活性,思维有自我中心化的趋向,不能从多维度进行思考。”
“你在说什么?”每次顾晴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都会落在她身上,这次也不例外,尽管她口中的这套理论是他从未听说过的,但一想到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似乎又觉得合理许多。但看到顾晴专注的神情,他的情绪也低落下来。
果然,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顾晴的声音将他难得飘忽的思绪拉扯回来,“几日后的庭审,徐夫人应该会把这孩子的证言当做决定性的证据吧?如果证人是儿童,他们的记忆更容易受到提示或者引导问题的影响。相较于年长儿童或者是成年人,学前儿童更容易受到暗示。”
“你的意思是说幼儿的证言不可信?”
“如果询问之前,成年询问者不与儿童交谈,并且从一开始就采用公正的、非诱导性问题的话,那么孩子的记忆就特别值得信赖。”
顾晴心中暗暗打起小算盘,如果最后真的是对方伎俩更高一筹的话,她就只能用极端的方法了。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的专业知识竟然会这么被应用出来。
“先看看这黄历上的内容想表达什么吧。”方晴霁也不继续追问。
“这还不简单?写得明明白白了的,今天是清明,要给人上坟呗。”顾晴看似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那本黄历,随后烦躁地丢在一边,“还宜杀伐呢,我看就是诸事不宜!”
“就像是凶手下的挑战书。”方晴霁好脾气地将顾晴丢出去的黄历捡回来,无奈叹息摇头。
“诶?小王爷这是承认我不是凶手啦?”顾晴喜笑颜开,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那就看看来年的清明,是你给我上坟还是我给你上坟了?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外人。”
春寒料峭,天黑得早,徐尚书府中亮起的星星点点的烛火之后,又是什么呢?
徐尚书之子,小尧,此刻正在院子里玩,家中大人都忙着处理丧事,院子中只剩下他一个。
只听到“叮铃当啷”铁链碰撞的声音,小尧好奇回头,一漂亮姐姐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冷淡的大哥哥。
“小尧。”顾晴拿出一块糕点放在小尧手心,“甜味可以让人的心情好转起来。”
小尧抓起糕点,送到自己嘴边,然后抬头盯着顾晴,似乎还想要。
“小尧,你喜欢父亲吗?”顾晴面带微笑,看上去很是亲切。
小孩晃晃脑袋,“他打娘。”
顾晴立马给了小尧另一种样式的糕点,“那你喜欢母亲吗?”
小孩点点头,用稚嫩的声音回答,“娘,给我糕点吃,教我写字。”
“那你知道你刚刚在黄历上写的字是什么意思吗?”
“娘说,是祝福。”在没有徐夫人的刻意引导下,小孩子的话很容易便被套了出来。
这回顾晴给了他一颗糖,“你父亲不是不让你进他的卧房吗?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啊?”
“娘说,爹爹劳累,让我给爹爹送点心去。”
顾晴会心一笑,摸摸小尧的头,掏出一张字契递给他,“小尧,你把这个交给你娘。去吧。”
当小尧抱着纸条离开,顾晴起身,指指小尧的方向,“我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夜幕将临,真相也将降临了。”
“你给他的是什么?”
“徐夫人的委托书。她当时委托昭阳宫的时候罗列了徐尚书种种不忠不义、贪污受贿的罪行,具查证,确有其事,所以昭阳宫才出动的。除了委托人,没人知道我会在那天的那个时辰动手。”
“徐夫人家世清白,只是一妇道人家,如果是她,手法不可能那么干净、毫不拖泥带水。”
“徐夫人是做不到,但徐尚书不是长公主一派么?”顾晴嘴角挑起一抹笑,虽然她只是大胆假设,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这个假设却解释得通,只要解释得通,就有顺着调查下去的必要,就跟做实验一样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天下就没有昭阳宫得不到的消息。”顾晴突然觉得这个身份除了容易掉脑袋,其他的还不错。
方晴霁张张嘴还想说什么,灵堂却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一阵骚乱,人群惊叫着逃跑场面混乱不堪。
“你在这儿待着别乱跑!”方晴霁握紧了腰间的配件,一头扎进人群中试图维持秩序,找出骚乱的根源。
顾晴瘪嘴,甩甩手,百无聊赖地坐在井边。就在方晴霁离开没多久,埋伏在围墙四周的杀手一拥而上,目标直冲顾晴。而顾晴呢,不慌不忙,身子往后一仰,直接翻了进去。
四名杀手显然没想到顾晴会来这么一出,纷纷凑到井边往下望去,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怎么办?不会真死了吧?”
“不会吧?殿下杀她那么多次都没死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淹死了吧?”
“去去去,把井水抽干,要是真死了我们也得掉脑袋!”
料他们也想不到,井底下还有个密道,顾晴从小就爱好一切机关之类的玩意儿,刚刚在上面的时候就觉得院子里的这口井有古怪,现在下来一看,果然有问题!
密道里弥漫着潮湿糜烂的气味,顾晴吹亮火折子,密道异常狭窄,只有一条路,眼下只能顺着这条路往前,从前她最喜欢的便是密室逃脱、剧本杀之类悬疑推理类的游戏,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身体验一下,哪能轻易放弃?
她一路向前,密道豁然开朗,在密道的尽头,连着一个孤零零的房间,屋内摇曳的烛光从门缝渗出,顾晴趴在门缝向里望去,里面是——
有意思。顾晴眉眼弯弯。
另一边,四名“杀手”忙得不可开交,完全忘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以致向来沉稳的方晴霁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愣住。
“你们在做什么!”方晴霁一眼便识出四人的身份,长公主麾下。
四人一见方晴霁来了,就像看到了救星,“哎呀!曦王殿下,您终于来了!当初我们说好的不是这样的啊!这这这怎么就翻进去了?现在怎么办啊?长公主殿下不会放过我们的!”
“啧。”面上向来没有多余表情的方晴霁此时此刻也忍不住面露嫌弃之色,但也没多说什么,扯住井绳便二话不说滑了下去。
看着一骨碌钻进井里的方晴霁,四人面面相觑。
“那……我们要做什么?”
“继续抽吧?”
……
方晴霁自然也发现了那个并不隐蔽的密道,跟顾晴一样,埋头就往里面走,一路上都不见顾晴的影子,直到他也来到那个诡异的房间。
推门而入,面前的一幕更是诡异:顾晴惬意地坐在一把太师椅上,她的对面,一个……胡人坐在地上,用并不熟练的中原话滔滔不绝地跟顾晴讲着什么。
“窝也布吉岛蓄上述为森莫要把窝关在这里!”那胡人单说还不够,还手舞足蹈地笔划。
这胡人的每一个发音都超出了顾晴的预期,见方晴霁进来,顾晴非常热情地打招呼,“哟,小王爷你来啦?我跟你说,这小子已经认我做老大了!”
然后顾晴第一次在方晴霁脸上看到无语的表情,他只能将目光转向那个颇为眼熟的胡人,“你是……之前失踪的玉兰国使臣?”
“哦!这位小哥!你几道窝!”胡人使臣见到方晴霁很是兴奋,立刻向他扑过去,被方晴霁一脸嫌弃地躲开。
这位使臣很本来代表玉兰国出使殊天,可还没来得及进宫面圣,就被绑来了这儿,皇帝派人寻找了许久都没结果,便只能将使臣失踪的消息压下来,暗中搜寻,万万没想到,竟然被藏在徐尚书这儿。
“你看吧,我就说这徐尚书不无辜吧?”顾晴瘪瘪嘴,“就算昭阳宫不杀他,他也早晚是要上断头台的。”
“就算徐尚书罪该万死,殊天国也有相关律法能给徐尚书定罪,而不是藐视律法擅自结束他的生命。”
顾晴抬眼注视方晴霁,意味深长地弯了弯眉眼,“你说,为什么昭阳宫还能存在呢?若天下恒有雷厉风行之律法,再无欺时乱世之奸佞,昭阳宫,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方晴霁没有开口,顾晴从他复杂的面部表情中读出,即便是身为曦王的方晴霁,也对此番现象无能为力。
“好了,人证物证具在,我的罪名洗清了,这些文书可以证明,通敌叛国的是徐尚书。而徐尚书又是长公主一派,徐夫人发现后将此事告知给了长公主,长公主为除去奸佞同时保全自己的名声,便派人杀了徐尚书,并让徐夫人将此事嫁祸他人。于是徐夫人便想到了昭阳宫,再加上徐尚书对徐夫人有长期的家暴行为,这些事昭阳宫一查便知真假,这才接了委托,并让小尧做了一个安排好的目击证人,这才让昭阳宫着了长公主的道。”
方晴霁不说话,也不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来。
“即便那天去刺杀徐尚书的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昭阳宫只不过是长公主的一步棋而已。”
方晴霁话到嘴边,却被密道里一阵规律响起的掌声打断,随着脚步声的越来越近,几个身影从阴影中现了出来。
为首之人笑容温和,一袭青衫,和煦如春风。
“不愧是顾家二小姐。对了,但也不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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