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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章 肖邦与何深


  依旧是跟以往一模一样的头疼,等到何深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并不在床上了,而是在一辆飞奔的马车上。

  鼻子里所闻到的,则是劣质香水,以及一些马粪的混合味道。

  这个味道让何深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便不由得皱眉。

  太过于难闻,让习惯现代社会正常气味的何深,一时间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种味道。

  再加上路面不平整所带来的颠簸感,甚至让何深第一时间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呕吐。

  种种感觉,让何深在清醒的时候,便不由得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不,不是何深自己操控着自己身体去捂住,而是这个身体本身自己,就提前去捂住了自己的嘴。

  “弗里德里希?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

  “你是想要呕吐吗?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到达休息的地方了,你的父亲说,前面就是休息的小村落,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一名穿着西方古典长裙的女子,正坐在何深,不,应该是肖邦的对面,脸上露出无比担心地神情,看着肖邦,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情况。

  何深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大脑只是稍微过了一下,便瞬间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肖邦的家人,他的母亲,嘉斯蒂娜·肖邦……

  如果何深没有猜错,肖邦此时此刻,正处于逃难的路上!

  肖邦所处的那个,他自己据说极为强大的国家,波兰,正在遭受灭门之灾。

  无数的人,蜂拥着从华沙冲了出去,试图找到一个可以生存的地方。

  肖邦也跟众人一样,跟随着着他的母亲,父亲,还有其他的一些兄弟姊妹,正在处于逃亡的路上。

  华沙,即将被沙俄所攻占,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他们现在只能继续向着远处跑。

  甚至,他们因为害怕那些大路被沙俄所占领,他们只能走那些,从来没有多少人走过的小路,在这些小路上,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出路,一个可以逃出去的路。

  相比较其他人,肖邦的家庭,甚至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不错,因为他们甚至还能够有马车可以使用。

  像那些更为贫困的家庭,他们连马车都没有,他们所拥有的只有他们自己的双腿,他们需要靠着自己的双腿,走出波兰……

  然后逃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

  嘉丝蒂娜看着肖邦,脸上露出无比悲哀的神色,起身坐到肖邦的身边,伸手轻拍着肖邦的后背,小声道。

  “抱歉,让你受苦了,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们现在是逃难,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去雇佣那些更大的马车!”

  “如果去雇佣那些大马车,我们将会毫无意外的,变成所有人目光中的靶子,我们只能租用这种小型马车,在这些根本没有人经过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前进。”

  “并且,我想要跟你说一声抱歉,你的钢琴,我真的不是有意想要砸掉,只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带!”

  “于其放在那儿,被那些侵略过来的暴虐者所掠夺,不如直接我们自己将其损害,一丝都不给他们留,这样不是最好的选择?”

  “弗里德里希,我真的没有办法,我真的一点点办法没有……”

  说着说着,嘉丝蒂娜·肖邦将自己的身体轻轻伏在何深的身上,不停地抽泣。

  肖邦并没有回应他的母亲,而是将自己的视线看向马车的窗外,看着窗外那无比慌败的景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肖邦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办法带那一台钢琴出去。

  即是说,这台钢琴并不大,甚至可以放在这个小小的马车后面。

  在肖邦那个年代的钢琴,虽然已经算得上有现代钢琴的雏形,可是依旧,还是没有达到现代钢琴的那个高度。

  它只是一台超越了羽管键琴与大键琴的普通钢琴,大小就跟桌子一样,因此完全可以放在马车上。

  但是,肖邦没有,肖邦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那一台,陪着自己从小一直到大的钢琴,在自己的面前,被摧毁,被砸坏。

  肖邦的心中甚至没有一丝丝的波动。

  原因很简单,因为一切都需要从简,如果多了一台钢琴放在马车上,从而让马车跑的速度变慢,被那些不知道在何处的斥候所发现。

  那么等待他们的,不会是任何的礼遇,而是刀剑与鲜血……

  不可能因为肖邦他曾经是一名特别历害的钢琴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何深知道,肖邦也知道……

  因此,整个马车内,都显得无比的安静,一时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有的,只是肖邦母亲不停抽泣的哭泣声。

  嘎吱……

  嘎吱……

  嘎吱……

  车轮快速碾过泥泞的土地,马车快速地向着前方前进。

  过了不知道多久,马车最终停靠在一个特别偏僻的乡下。

  这个乡下里,最为高达的建筑,便是一个教堂。

  而这个教堂,甚至还没有肖邦他们一家人,在华沙所居住那栋房子的一半高。

  这个教堂,不到两层楼的高度,已经算得上是整个村子里,最为壮丽,且豪华的屋子。

  尽管这个小小的教堂,无比的矮小,可是里面的装修,依旧尽可能地使用一些,乡下人目光中,特别豪华的装饰。

  最起码,从外面看,是这样的。

  当肖邦从马车上下来,捂着自己肚子,靠近教堂的时候,他的父亲,尼古拉·肖邦,则刚刚从屋子里面出来,原本无比严肃的表情,看到肖邦的时候,才略微有点放松。

  艰难地咧出一丝微笑,对着肖邦点了点头。

  “下来了?辛苦了,去休息一下吧,我们稍微休整一下,还要继续逃,逃到其他地方去。”

  “教堂里面有钢琴,这个是给在这个地方的牧师用的,不过不知道他逃到哪里去了,或许他也已经逃走了吧,毕竟整个村子里,一个人没有……”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不管怎么说,先进去休息一下吧。”

  肖邦看着他的父亲,点了点头,迈步向着教堂里面走去。

  果然,那些教堂标配的东西,这里全都有!

  一排排的礼拜椅子,极为高大的受难像,漂漂亮亮的主教台。

  这些全部都无比整齐地放在这间教堂里面。

  跟外面看上去差不多,整个村子里将他们所有的,最好的一切,全部都贡献给了这个教堂,希望他们心中的神可以保佑他们安宁。

  除了正常教堂里面都会放一个特别大管风琴,这里却只能放下一个普通的钢琴。

  可惜……

  肖邦摇了摇头,迈步走向教堂主教台边上的钢琴处,坐在琴凳上,观察钢琴的周围。

  在钢琴的侧面,便是一个略微高出一个台阶的小舞台。

  这个地方应该是给那些唱诗班的人,用来唱歌的。

  可惜,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停留在上面唱歌。

  何深似乎可以想象道,在礼拜日,那些村子里的人,围在这边,听着唱诗班的儿童,咿咿呀呀唱着赞歌。

  “怎么样?现在还能弹吗?在马车上呆了那么久,手会不会有点生?”

  尼古拉,也就是肖邦的父亲走了过来,打断了何深的想象,他看向肖邦,无比关切地问道。

  “弗里德里希,你是一名钢琴家,这个是你立身之本,不管去哪都需要用到的!”

  “就算我们走到一个新的城市,你也同样可以找到工作!”

  “所以,你现在赶快熟悉一下钢琴,让你的手,不至于生疏。”

  “快,我们的时间并不多,你感觉你现在的手感如何,是否可以演奏?这台钢琴是否符合你的想法?”

  “我试试……”

  肖邦对着尼古拉微微点头,语气十分淡地开口道。

  他将自己的手,放在钢琴上最下面,大字组C的位置!

  猛地按下一个八度音程。

  C大调,八度音程!

  此时此刻,在肖邦大脑里的何深,猛地一惊,这个和弦开头……

  好熟悉!

  不,这个不能算得上是和弦,这个应该只能算得上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八度音程。

  两个音之间的距离为八度,就这么直接按了下去。

  这种感觉……

  如果何深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应该是肖邦的第一首钢琴练习曲。

  肖邦练习曲,Op10,No1!

  又名……

  圣咏逃亡曲!

  圣咏……逃亡曲?

  何深大脑内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刚刚说了什么……

  圣咏逃亡曲?

  圣咏……

  何深将自己的目光微微向着头顶看去。

  一个略微普通,但是依旧十分用心的教堂顶。

  圣咏……

  逃亡……

  钢琴被砸,无法练习钢琴……

  来到一个教堂中,找到了这一台,并不算特别好的钢琴。

  练习,恢复手指。

  何深感觉自己似乎可以抓到那一点感觉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肖邦的手动了。

  梆……

  一个极为有力的和弦砸下,手指以和弦分解的形式向着上方快速跑动。

  然后在走到最顶端的时候,没有任何犹豫地继续向着下方跑去。

  然后,便是第二次上行。

  不过这一次的上行,则是将曲子的调性,进行了一个变化,不再是这一个调性,而是变成了关系调性。

  从C大调,走向了a小调……

  速度很快……

  从一开始极为生涩,不知道怎么继续走下去的样子,逐渐加速,手指头中,对于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走,也越来越清晰。

  因为长时间没有练琴而导致的手指粘连,在不断的练习中,得到了非常快的缓解。

  终于,在所有的音,肖邦练习曲第一首Op10,No1最后一颗音落下后,肖邦便缓缓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重新放在了开头。

  梆!

  一个更为简洁有力的开头,突然在众人的面前响起。

  随后,便是无比快速,如逃亡的圣咏一般。

  焦急中,充斥着神圣!

  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细微的清晰变化!

  站在一边的肖邦父亲愣住了。

  刚刚从门口进来,准备在教堂里休息一下的肖邦母气也愣住了。

  那些更为年轻的,肖邦的兄弟姊妹们,也同样愣住了。

  他们的哥哥,弗里德里希,正在演奏钢琴……

  这个作品,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

  他们看了一眼外面,灰蒙蒙的天,泥泞的地……

  就算是这样,也完全无法遮掩住肖邦对于音乐的那一份敏感。

  可能……

  这就是弗里德里希·肖邦吧……

  然而,还没有等众人回过神来,外面便传来了极为激烈的争吵声,一个马夫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面色焦急。

  “快走,出事了,远处有人被抓了!快点!不然要来不及了!”

  “……”

  所有人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肖邦。

  “弗里德里希,我们……”嘉丝蒂娜往前走了两步,对着何深无比焦急道。“我们要赶快走了,不能继续弹了!我知道你……”

  何深无比惋惜地看向自己的手,这个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雏形,很简单,并没有经过特别精细的打磨。

  不过时间并不允许,他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走吧。”

  肖邦摇了摇头,起身出门,没有任何的停留的欲望。

  他知道现在什么是重要的,什么又不是重要的。

  不管音乐对于自己来说多么重要,可更重要的,便是继续活着。

  继续苟活于这个世界……

  肖邦走到门口的马车上,准备上车的时候,他猛地扭头看向后面。

  他看到了一团,无比巨大的黑烟。

  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冒出的……

  那个方向,是他的家乡……

  是他的祖国……

  是他的一切……

  肖邦看着面前的一切,牙齿不由得紧扣。

  可是最终,他也没有多说一句,而是直接起身进了那辆小马车。

  众人同样,也都上了他们的位置,继续狼狈地向着远处淘宝。

  紧张,恐惧,害怕……

  肖邦并不是圣人,他没有那种舍弃自身的一切,去面对敌人,舍生取义的胆量。

  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并且,就算他舍生取义,那些人也不可能因为一个肖邦,就这么停下他们杀戮的步伐,将已经掠夺到手的土地,拱手退还给肖邦他们。

  没有任何的可能……

  因此,根本没有任何的舍生取义,有的,只是白白送死……

  没有任何价值的送死。

  肖邦不言,马车快速地前进,向着远处前进。

  肖邦看着面前无比悲哀的众人,他的心,在不知不觉的过程中,也染上了一丝丝悲哀与恨。

  恨国之不强。

  恨沙俄之暴虐。

  恨己身不能报国……

  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肖邦略微有点悲伤,一句话都不愿意开口,只能跟着家里的人,向着远处快速逃亡。

  无数次被发现,无数次逃亡。

  不知是上帝的眷顾,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缘故,他们总能以无比惊险的姿态死里逃生……

  一时间,众人风尘仆仆,面露疲惫。

  数月后……

  何深等人终于来到了维也纳,音乐之都……

  众人看到那无比昌盛的城市之时,这才缓缓长舒一口气。

  “呼,勉强逃了一截……”

  “活下来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没错,能够活下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别想太多没用的。”

  “走吧,找个地方先住下……”

  肖邦一家人走到维也纳附近,看着周围逐渐变得繁华,心中的紧张感瞬间消散许多。

  这里,已经没有了战乱。

  最起码,这里还没有战乱!

  他们快速找到了一个房子,可以让他们居住在这里的房子。

  等住进新房子后,众人的心,这才落入他们的肚子里。

  一切都结束了,自己不用再担心某一天,沙俄的人会突然杀过来,将他们所有人,全部杀死!

  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

  不过,除了何深……

  何深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他每天都在关注着远处的情况,期待着波兰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每一天……

  就算他的父亲,他的母亲,都已经不再管这件事,甚至就打算这么住下去的时候,何深也没有完全放弃。

  他每天都去出售报纸的地方,扫一眼当天的最新情况。

  结果导致他每次去出售报纸的地方的时候,那些老板都会皱着眉过来赶人。

  何深倒也没有放弃,就这么不停地换着维也纳当地所有的报刊亭,去等待着波兰的消息。

  终于,他的等待没有辜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波兰人民勉强得到了短暂的休息,他们的家园勉强守护住,沙俄退去了……

  短暂的退去了,并没有继续进行杀戮,就只是拍下几个人进行镇守,大部队去攻占其他地方。

  虽然说,这个只能算得上是被殖民,但是……

  活着,就有希望!

  波兰,还在,并没有就这么彻底灭亡!

  波兰人民,还可以继续抗争!

  何深看着自己面前的消息,拳头不由得捏紧,将自己的头抬起,让自己的眼泪不至于就这样直接落下。

  他等到了,他终于等到了……

  一切,都还好没有错过……

  “肖邦!肖邦?你在看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何深的耳边传来,何深下意识地看过去,是泰特斯·沃伊切霍夫斯基。

  如果何深没有记错,这个人是自己的朋友,或者叫……情人?

  同性……情人?

  何深记得不太清楚,只是记得自己刚刚过来维也纳的时候,泰特斯就直接过来找自己,恭喜自己逃出苦海。

  泰特斯双手捏住何深的肩膀,无比激动道。

  “你怎么还在这边,你难道不知道嘛,今天帕格尼尼来演出了,我知道你一定喜欢!毕竟帕格尼尼可是整个欧洲,最为强大的小提琴演奏家!”

  “快走快走,如果晚一点,可能就买不到票了!”

  “要知道,这个可是整个欧洲,最强大的小提琴家!他票卖的很快的!”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你对于自己想要创作的音乐,有一个模糊想法吗?好像是关于技巧方面的,不如就先试着去听听看,看看人家大师的处理是怎么样的?”

  “毕竟,人家可是技巧大师,整个欧洲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技巧,比他还要强!”

  何深看着勉强的泰特斯,微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报纸,声音带着一丝丝激动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好波兰得救了!我们的国家,没有灭亡!”

  “嗯?什么?波兰得到喘息机会了?没有灭亡?她还活着?”

  泰特斯将何深手中的报纸抢去,无比认真地看了起来,目光中充满了惊喜。

  “果然,果然!我就知道他们一定可以成功!”

  “能活着就算胜利,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

  “既然这样,今天晚上的票,我请!就当是为了庆祝!”

  说罢,泰特斯用力拉着何深,直接向着大剧院走去。

  在大剧院门口,无数的人排着长队,期待着帕格尼尼的演奏。

  看着这些人无比期待的神情,何深一时间,略微有那么一点点落寞。

  这些人,根本不用在乎他们的祖国是否强大,他们完全可以追逐着最新的繁华。

  而波兰那边,则还在遭受着战乱……

  波兰的战乱,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大事,但是对于这些人来说,不过是街头报纸上的一个小小的新闻。

  甚至,还没有帕格尼尼过来演奏,所占据的篇幅多!

  何深的头微微地下,泰特斯看见何深如此,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伸手拍了拍何深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的,已经过去了,你要向前看,只要国家没有灭亡,那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嗯,对,只是羡慕……”

  “确实,如果波兰也能像德奥这边一样,就好了……”

  泰特斯叹了一口气,何深看了一眼他,缓缓摇头,迈步走入这间特别大的音乐厅。

  这一间音乐厅,这是维也纳这边,最大的一间音乐厅,里面足足可以坐下数百人!

  在当时,在整个欧洲,都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都极为少见的音乐厅!

  何深跟着泰特斯走入音乐厅后,来到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们俩都没有钱,前面的位置早就被那些贵妇所高价买下,每一张票的价格,都超过他们的想象。

  再加上泰特斯为了庆祝,他执意要请何深看音乐厅,因此,他们只能买这种最后面的票。

  很快,音乐厅里的人,便已经坐满。

  等人坐满豁,所有人立刻明悟音乐会即将开始,马上就安静了下来。

  没有任何人的指引,甚至没有灯光的指引。

  所有人立刻变得无比安静。

  他们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足足一米多高的舞台,期待着帕格尼尼的演奏。

  并未过去多久,一身极为有耀眼礼服的帕格尼尼便走了上来,对着所有人微微鞠躬行礼,在众人的掌声中,将他的弓弦,放在了自己的小提琴上。

  只是稍微的停顿片刻,等他心中的情绪酝酿起,所有人立刻感受到那一股情绪。

  就在这时,帕格尼尼手中的弓弦便猛地挥动。

  一股极为震撼的感觉,瞬间击中了何深的大脑。

  “这,这个感觉?”

  何深感觉自己距离那个,自己想要表达出来的东西,就差一个膜了……

  只要稍微捅一下,说不定就会破。

  这种感觉……

  坐在一边的泰特斯看见肖邦如此,不由得关心道。

  “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不,不是不舒服,我感觉,我好像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何深的目光微微亮起,他将自己的手伸出,小幅度地跟着帕格尼尼的动作,感受着从他手中所流淌而出的音乐。

  感受着那个音乐,带给自己的感觉。

  那种极为震撼的感觉……

  何深感觉自己对于那一层膜,感受越来越深刻,就还差一丝……

  嗡!

  轰!

  一个极为震撼的音阶旋律涌出。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地炫技。

  炫耀着自身技巧,向着所有人展现出自己超强的实力!

  何深的眼睛猛地亮起!

  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那个感觉!

  炫技……

  不,不能是炫技……

  只是技巧。

  何深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看着面前炫技的帕格尼尼,他感觉自己已经穿过那一层膜,就差最后的缩回。

  只要缩回,那么自己就可以成功地捅破那一层膜!

  何深将眼睛闭起,不再看帕格尼尼,而是用听的,去听帕格尼尼的演奏。

  炫技,技巧……

  不,不应该是炫耀技巧。

  而是以技巧,炫耀音乐!

  自己跟帕格尼尼的路不是一样的,自己应该是跟他相反!

  音乐为主,技巧为辅!

  让自己的演奏,充斥着音乐感的时候,填充以某一个特别的技巧!

  何深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在那个乡间教堂之时,自己所感受到的那个感觉……

  那个非常非常特别的感觉!

  在练习手指技巧的时候,辅佐以音乐……

  果然!

  何深猛地站起,准备冲向家里的钢琴,却突然想起,自己正在音乐会,立刻无比尴尬地坐回。

  还好他们的座位并不是在前方,而是在一个很小的角落里面。

  再加上周围的人,都没有怎么看着他们,因此都还算可以,没有影响到其他人。

  如果他直接在前面站起来,怕不是被周围听音乐的人,给打死!

  何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他现在已经找到了自己所要创作的音乐的感觉。

  以音乐为主,以技巧为辅。

  让技巧成为骨架,支撑起整个音乐。

  让音乐成为血肉,填充满所有技巧。

  这个,就是他所预想的方向!

  音乐快速流淌,周围所有人全部都沉浸在帕格尼尼所展示的技巧中,无法自拔。

  只有何深一人除外!

  他在思考着自己的作品!

  音乐会一结束,何深甚至没有等帕格尼尼的签名,直接准备离开。

  泰斯特看着肖邦无比着急的背影,犹豫片刻后,立刻跟上。

  在肖邦准备进入路边马车的时候,突然叫住了他。

  “弗里德里希,等一下……”

  何深刚准备上马车,却被身后的泰特斯叫住,不由得看向他,略显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我现在对于我的音乐有了新的想法,我要回去赶快实验一番!”

  “我……”

  泰特斯抿了抿嘴,最终,猛地扑向何深,用力抱紧,小声道。

  “我要准备回去了,回到波兰,回到我们的家乡。”

  “既然没有灭亡,那么我便打算回去,带领着他们,寻找机会,继续反抗!”

  “这一次,我不会逃亡,我会为了我们的国民,死战到底!”

  “所以……”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看到你,能不能看到你在整个欧洲大放异彩!”

  “我希望你可以,我希望我可以活着看到你成为所有人口中,这一代最强大的钢琴家。”

  “而我,我会努力活着,看着你达到那个境界!”

  “所以,再见吧……”

  “肖邦!”

  说罢,泰特斯放开何深,对着他艰难一笑,不等何深反应过来,便直接进入了另外一辆马车中,快速远去。

  何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加油吧……”

  “我们,一起……”

  “好好活下去。”

  何深摇头,进入马车中,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家人应该都还在外面工作,整个屋子里就只有自己一人!

  何深没有多想,直接来到钢琴的边缘,坐下。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放在钢琴之上,紧闭着双眼,回忆着之前的那股感觉。

  那股自己在乡间的教堂中,所品尝到的感觉!

  让自己的心,彻底感受到音乐后,何深这才睁开眼睛。

  然后,用力砸下!

  轰!

  一股极为不甘的情绪,从钢琴之中缓缓流淌而出。

  神圣,悲伤,光明,逃亡……

  相反且不同的感觉,融合在这一首作品之上。

  何深给其的骨架,便是琶音!让琶音技巧,成为这个作品的骨架!

  让自己所演奏的每一颗音,都充斥着演奏者,对于音乐的情感。

  这,便是自己的高级音乐会钢琴练习曲中的第一首!

  何深并不知道自己可能会写多少首,但是他已经定下这一套作品的基本理念!

  那便是充斥着对于音乐理解的练习曲!

  何深沉浸在音乐之中……

  而时间,也在飞快地流逝……

  很快,何深便在维也纳,闯出了名声。

  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落魄的音乐家。

  而是一个,以钢琴为自己主要发展方向的钢琴家!

  他对于钢琴的理解,几乎站在了维也纳的最高层的位置,除了那几个顶尖的大佬,也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比他对于音乐的诠释更强。

  他的名声,也随着人们流向世界各地,而逐渐传播。

  成为整个欧洲内,特别有名的钢琴家!

  各个地方的贵族,剧院全部都给何深寄来邀请函,邀请他前往他们那里进行巡演。

  何深,答应了,开始了他的欧洲巡演之路。

  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欧洲各地巡演的时候,他的内心,有多么痛苦。

  特别是当他从维也纳演出结束,前往巴黎,途径斯图加特之时,他突然听闻华沙起义失败之时,那股痛苦的感觉,直接让何深再次写下两首练习曲,以此来舒缓自己内心的痛苦。

  “泰斯特,我写了一些非常特别的练习曲,如果你在这里,我一定会好好地为你弹一回……”

  “只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而他所创作的音乐会练习曲,也逐渐从一首,变成了两首,三首……

  正在逐渐填满Op25跟Op10的所有空隙,让他自己的练习曲作品集,变得越来越厚重,里面的作品越来越多。

  从五首,到十首,到十五首,到二十首……

  一直达到了二十四首全部……

  每一首作品,全部都包含了演奏者在诠释作品时候的每一份心血。

  只不过在何深创作的时候,是完全没有Op10跟Op25的印象的,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创作。

  而当他完全发布的时候,出版商才将其分为Op10跟Op25……

  ……

  何深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周围,一时间有点迷茫。

  周围的环境,是一个铺垫着橙黄色墙壁,如同皇宫一般的世界。

  自己所睡着的床,比他之前所见过所有的伯爵,大公等人的床,都要柔软!

  除了,自己手上所插着的管子……

  这个管子,正在将一些不知名的液体,注入自己体内。

  何深看着这个管子,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丝丝厌烦,没有多想,便准备起身,将其摘去。

  然而,就在何深起身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开门声,以及几个无比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喂喂喂,别动,这个是葡萄糖生理盐水,让你身体恢复状态用的,别弄掉!”

  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突然向着何深走来,阻止了何深的继续操作。

  何深并没有看向这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而是看向其他四人,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口中,缓缓念道。

  “计梦婷,周叁校长,倒一倒二?”

  “你们……”

  何深突然皱眉,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眉心,一时间整个人都有点迷糊。

  何深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处在哪里,自己又做了什么。

  不,何深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谁……

  何深?

  还是……

  弗里德里克·弗朗索瓦·肖邦?

  两年?

  不,不止两年,超过两年……

  何深跟着肖邦的视角,在之前的那个时代,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

  时间久到,他都一时间分辨不出来,自己究竟是谁。

  计梦婷有点着急,刚准备冲上去问何深情况,却被刚刚进来的护士给拦住。

  “病人刚刚苏醒,站在一边就好,别打扰他!”

  说罢,护士走到何深的身边,快速检查何深的各项基本情况。

  何深则是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

  等护士做完一切检查后,他才缓缓问道。

  “校长,我睡了,多久?”

  “没有多久,大概就是睡了一天不到吧。”

  周叁挠了挠自己的秃头,他的地中海已经彻底秃了,再也没有任何一丝丝地中海的样子了。

  周叁给护士姐姐一个试探性的目光,得到她同意后,这才坐到一边的床上,对着何深开口道。

  “你之前太拼了,你不应该这么拼,哪有人像你这么拼的?”

  “你看看你,自己没饭吃,都不知道说一声,当时我在江州那边听到你这个消息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你倒好,直接往床上一躺,跟人没了似的……”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别太在意肖邦国际钢琴比赛,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拿不了冠军,你还有其他的啊?比如伊丽莎白国际钢琴比赛,大概就在后年。”

  “比如说范克莱本国际钢琴比赛,也就在明年……”

  “还有其他的比赛,你为啥这么拼啊?”

  “就算你肖邦这一次没有过,也没有关系的!大不了可以多等等,没事的!你别对自己要求太严格!”

  “……”

  周叁就在那个地方絮絮叨叨,何深看着周叁,也不说话,就这么听着。

  等到周叁说累了,他才缓缓开口道。

  “没时间的,我的时间不够,我这些年一直练的,便是肖邦……”

  “肖邦五年一次,我大概等不到下一个五年,不,应该说,等到下一个五年,我根本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精神去冲击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

  “今年,我准备了很久,我就差最后一点!”

  “但义教授,周仁广教授,还有其他的人,全部都期待着我,期待着我可以代表华国,再一次拿下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冠军!”

  “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人!”

  “所以,我只能这样……”

  “不过……”

  何深这个时候,目光中恢复了光芒,看向边上的众人。

  他在刚刚,已经逐渐将迷失的自己找回,让肖邦过去两年多的记忆,成为了自己的记忆。

  何深对着所有人,微微一笑。

  “不过现在,我已经开始有点把握了!肖邦练习曲,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过关。”

  “虽然说,压力还是很大,但是,我的压力已经卸掉很大的一部分!对于练习曲的压力,我已经没有了!”

  “所以,我现在所剩下的困难点,就只有肖邦的马祖卡这一点,只要攻破马祖卡这一关,我便正式拥有,向着冠军冲锋的资格!”

  何深看向众人,无比郑重地点头。

  “因此,麻烦各位,再让我放纵一回!我这一次,不希望失败!我想要,拿到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的胜利!”

  “证明一点!”

  “我是一名真正的,钢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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