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药浴
李和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怎么会？”
徐飞武功高强，在教中位高权重，还有谁能杀了他？
她紧紧地盯着李成蹊的眼睛，等待着他的答案。
“……也罢，你早晚都要知晓的。”李成蹊压下了声音，叹道：“你这次回来，隐瞒身份，倒也是好事。宫主自从神功大成后便性情大变，曲直不分，六亲不认。徐右使不过是在某件小事上拂了他的意，他便下了杀手。”
李和和不解，李斯年与徐飞相识二十年有余，怎会为一件小事大动干戈？
“是为何事？”
“便是那收徒一事，宫主执意要将那心法传于入门弟子，徐飞劝阻，他便一掌……我当日虽未在场，但议事堂上的血迹却是历历在目。”
李和和不客气地嗤笑：“他这哪儿是什么神功大成，这是走火入魔了吧？”
对武功境界执念太深，生出心魔的事在江湖上比比皆是，若是发生在李斯年的身上也并不令人意外。
李成蹊苦笑道：“若不是已入大宗师，怎可能一掌将摸到宗师门槛的徐飞击得心脉俱碎呢？”
李和和沉默了。
李成蹊继续道：“不仅如此，这短短几日，教中便已经进行了好几次大清洗，不仅是徐飞，还有许多人都……”
李和和急道：“那丁斌蔚呢？”
丁斌蔚是九狱宫幽泉狱主，也是由徐飞一力提拔上来的心腹至交。
李成蹊摇了摇头。
“那于池、费天薇、华风……”
李和和又问了好几个相熟的长辈名字，俱是教中德高望重，对当年之事可能知情之人，李成蹊均一一摇头。
她猛地一捶桌面，茶杯水面漾出圈圈波纹，像是她此时动荡不安的心境：“李斯年这是疯了吗？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他正在密室中闭关，稳固境界，”李成蹊劝道：“你还是先不要见他吧，他近日脾气不好，就连李朝炎也被他禁足了。”
“他这样做，也不怕寒了大家的心？哥哥你呢，可有受他威胁？”
“我无妨的，教中总还要有个做事的人罢，”李成蹊并没有在此事上纠缠下去，而是温言软语地问道：“和和，你之前说要找徐右使，不知是所为何事呢？”
没有掌握证据，一切就都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李和和勉强道：“不过是一桩陈年旧事，他不在了，也就罢了吧。”
李成蹊看出李和和不愿多提，又换了个话题：“你这次乔装入教，可还习惯？旁人没有欺负你吧？”
李和和摇了摇头：“哥哥放心吧，我不欺负别人都算好的了。对了，哥哥提到的那本心法，我也领了，只是先前从未在教中见过，不知哥哥可曾听说？”
“此本心法是宫主从他所练功法之中精心挑选汇编而成，我也曾看过，的确精妙无比，宫主在选拔亲传弟子一事上的确是费心了。”
李和和冷嘲热讽道：“他倒是大方，怎么，李朝炎还不能令他满意吗？”
她虽然不满李朝炎，但也愿意承认，他的武功天赋还是不错的。
李成蹊遗憾地摇了摇头：“二公子的体质与此本心法不合，宫主也是怕一身绝学后继无人吧。”
李和和冷笑一声，自己为了练《幽寒诀》吃的苦还不够多吗？母亲一死，他就转头生了个儿子，这儿子才养了没几年，他又开始要收徒弟了。
李成蹊知道李和和心结所在，这是父女私事，他也无权过问，倒是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对了，和和，我听闻了神医谷谷主身殒一事，你体内的寒毒……可曾寻到根治之法？
提到舅舅，李和和神色不免黯然。
教中并无几人知晓李和和与莫一的真实关系，李成蹊也只当她是寻医无门的无奈，便劝道：“《幽寒诀》的事情，我会找机会向宫主提的。待宫主情绪稳定了些，和和便也回来吧，你们终究是父女，虎毒还不食子呢。”
李和和不说话，李成蹊第一次在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冷漠。
他还欲再劝，李和和终于开口了：“你若是和他提了，我这辈子便再也不回九狱宫。”
李和和犯起固执来，那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
李成蹊只能屈服：“好好好，我不说，但你也不要乱跑，九狱宫毕竟是你的家，你留在家里，你我二人总归是可以互相照应。”
李和和没说话，李成蹊对她好她知道，但九狱宫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她又勉强笑着，和李成蹊聊了一些此次下山的趣事，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别。
李成蹊坐在房间的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神色。
方才李和和虽然并未明说，但他仍能感觉到，这些故事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多半便是此次陪同她前来的那名男子。
名为嫉妒的情绪如杂草般在心底肆意疯长，但很快，他又似乎放下了这些情绪，慢慢地笑了起来。
李和和回到学舍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她悄悄点亮房间烛火，只见沈明庭正在房内打坐练功，桌上还摆着一个食盒，似乎已经动过了。
自己的钱看来也不是白花的。
沈明庭似是察觉到了房中的动静，结束运功之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李和和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她此行并不顺利，安抚地说道：“食盒内还有一碟米糕，是特意给你留的。”
米糕有什么好吃的呀？
虽然这样想着，但李和和的手还是很诚实地打开了食盒，随手夹了一个塞进嘴里。
米糕已经凉了，但仍然散发一股浓郁的米香味，咬起来软软糯糯的，带了一点清淡的甜，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清新怡人之感。
李和和吃了两口，忽然就有了倾诉的欲望，将今日所探之事向沈明庭诉说了一番。
沈明庭心中微动，看来这九狱宫中的确是发生了大事，只是具体情状还需进一步的打探。
“你在教中可有其他旧识？”
李和和点了点头：“当然，只是其他人地位不比李成蹊，恐怕并不清楚内情。”
“多问问也无妨，”沈明庭丝毫不觉自己是在挑拨离间，只是在教导李和和处事的道理：“不要偏听偏信。”
李和和含混地答应了，吃完这口米糕后又换了个话题：“殿下可曾修炼了那一篇心法？感受如何？”
沈明庭微微颔首：“如你所说，的确玄妙。”
李和和闻言，伸手为沈明庭把脉，心中的把握更大了：“若是继续练下去，说不定真能修补好经脉。”
她不敢把话说太全，但两个人的心中都多了一份信心。
第二天，李和和并没有听沈明庭所言去寻教中其他旧识，而是想要下山去买些通经活络的药草。
待她走到山脚下，才发现局势已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山门的守卫格外森严，更有自己都看不出境界的陌生高手坐镇，仔细检查往来的人员手续。
看来的确是不准教中人随意出入了，现在偷溜和硬闯好像都不太现实，李和和只好又灰溜溜地回来。
她原本可以向李成蹊求助，但又不想暴露沈明庭的情况，最后只能调整了药方，在玉京山上采了些药草，便开始配制药浴。
沈明庭今日的打坐结束之时，李和和正好将药浴熬制好，听到房中动静，立刻推门而入。
沈明庭抬眸看着她，李和和一本正经道：“我煮好了药浴，你快来泡吧。”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说“我做好了饭，你快来吃”一样理所当然，沈明庭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已经被她扶上了轮椅，推去了浴室。
前室本来就不大，不过摆了一个浴桶，一个浴凳，再加上一张屏风，两人在里面便有些逼仄了。
半人高的浴桶里已经灌了七分满的茜红色汤药，蒸汽滚滚而出，房间里极其安静，隐约还能听到后室柴火燃烧的噼吧爆裂之声。
或许前室的温度有些高，两人的脸都不免染上了桃色。
李和和只觉自己被这热气熏得都有些头昏脑胀了，色令智昏道：“要不……你先脱了外袍，我扶你进浴桶？”
她偷偷地瞄着沈明庭的脸，提醒自己不要露馅——那黄如曼多半是将自己夸大言辞说贪恋他姿容的话传给沈明庭了，他之前才会那么阴阳怪气的，自己绝对不能认，更不能表现出来！
但是怎么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一点小期待呢？
沈明庭若是能答应她，便不是沈明庭了。
他无情地打破了她的期待：“我只是伤了左腿而已，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这个人真是空有一副美貌，然则不解风情又积财吝赏。
看美人出浴的期待落空了，李和和抿着唇，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李和和去柴房里添了一把火，一刻钟过去，见锅中的药汁颜色愈见浓郁，又折返回去敲响了浴室的门：“殿下，该添药了。”
空气安静了几瞬，里面总算是传来了一道低沉暗哑的男声：“进。”
诡计多端的李和和拎着一桶漆黑滚烫的药推门走了进来。
屏风已经“一”字摆开了，影影绰绰透出半身人影，沈明庭又道：“放在屏风外吧。”
李和和擦了擦额上薄汗，义正言辞：“那怎么行呢，浴室湿滑，若是不小心又受伤了怎么办？殿下放心，医者眼中只有病人，不分男女。”
屏风里的沈明庭沉默了。
沉默就是默认的意思，李和和推开一扇屏风，目不斜视地走了进来。
她偷偷地抬眼，却发现沈明庭正背对着自己，穿着中衣端坐在浴桶里，雪白而轻薄的中衣沾上茜红色的药汁，洇成一种透明而暧昧的粉色。
他的长发用发冠束着，并未披散下来，中衣紧紧地贴在身上，显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紧实的肩背线条，连背上的蝴蝶骨都清晰可见。
李和和咽了咽口水，她好像有些饿了，并且很想吃桃花糕，就是粉粉嫩嫩、晶莹剔透、香软可口的那种。
明明是在想桃花糕的，她忽然觉得两颊有些燥热，匆匆把药桶放在浴桶旁的浴凳上，正好是沈明庭够得着的位置，便慌不择路地“逃”了出去。
她若是回头，便能看到沈明庭已经转过身来，一贯克制隐忍的眼神流露出一分炽热的情深，脸上绯色更胜她心心念念的桃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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