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通玄神铁 隐入敌城
大军沿途进发,士气高扬,军威甚壮。
但所经之处,村野萧条,民不聊生,时有饿殍暴尸路野,叫人惨不忍睹。
胤光每觑见此景,热泪滚落,咽喉哽咽,吩咐兵士沿途散粮,赈济难民。富辛伯随行,暗自钦佩胤光:将来必是一位仁德的伯陀。
不几日,大军兵临海屯郡,北城门下扎下大营。
随后两军对垒数日,各有死伤,但因一者海屯郡城高墙固;二者火南三千鬼兵凶恶勇猛,所以海屯郡依旧被叛军掌握在手里,岿然不动。
胤光夙夜兴叹,一时无计可施。
倏忽之间,又过了几日。
这日黄昏,后营守将忽入帐禀报:营外有一青年,自称二王子,仅携一骑求见。
胤光甚疑,出营一看,果然看见夜离一身风尘仆仆,正在与金翅鸟磨鬓擦脸的亲热哩!
胤光连忙迎接夜离入营,那金翅鸟扑扑羽翼飞去。
夜离同富辛伯等众人一时各自叙礼落座,胤光便询问夜离来此的缘由。
原来当日夜离昏厥过去,经由宫医推拿揉捏,不久便醒将过来,之后在宫医的精心调治下,身体逐渐恢复,只是心病却一时难以治愈。
夜离闲居深宫,满眼风光无不凄凉,时常想到其父傲奢要他回言京山的话,但此次偷偷下山原本怀抱雄心壮志,如今不但一事无成,而且弄成这种生不如死的模样,却又怎么好意思回山?权衡来权衡去,言京山不得回,天都圣宫住不下,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一处可去。
正在自叹自艾时,忽听到套头关捷报传来,于是夜离暗道:我不是想建功立业吗,南方正有战事,我何不去助哥哥一臂之力,便是战死了也好,总强似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如此一思,夜离便将那《白泽图》揣入怀中,收拾了一番行李,不辞而别。其实他固然想与子熙(熙夫人)辞别,但一来惧于其父傲奢而不敢见;二来也是被她伤透了心,所以最终无奈而去。至于天佑殿曲易的事情,更是因为伤心痛绝而早就抛在脑后去了。
等宫卫发觉情况,禀报傲奢后,夜离早已单身独骑,往南边飞驰而来。
一边沿途打听路径,一边纵马疾行,不数日夜离赶到了海屯郡,找到了平叛大军的大营。
此时,当胤光问起缘由时,夜离如何愿意吐露心迹,只说前来助战,就亲描淡写地就应付过去。
胤光虽有责备夜离不辞而别之意,但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
当夜胤光设席款待夜离,富辛伯和众将陪坐。
夜离问起两军战况,众将俱垂着脑袋,一语不发;胤光亦是愁眉紧锁,郁闷不乐。
问之再三,富辛伯便把火南的本领和手下三千鬼兵之事说了一遍。
夜离听说哥哥被火南打伤,不禁勃然大怒,霍地站将身来道:“那妖人如此可恶,竟然打伤哥哥,我这就帮哥哥杀了他去。”
“慢慢慢……二王子千万不可冲动,别说那火南有变影之术,就是这海屯郡的城墙也不容易过去,况且他还有鬼兵日夜把守。”富辛伯慌忙劝道。
“没关系,大不了一死。”夜离视死如归道。
“阿弟不可冲动。”胤光接话道,“这变影之术,阿弟倒是不怕,只要凝气定神就可以破了它,关键是他手中的皮鼓叫我们大伤脑筋。我这些日想了想,想到一个办法:只要毁掉火南手中的皮鼓,叫他无法发号施令,那些鬼兵就形同虚设了。”
“原来这么简单!那我这就去毁了他的皮鼓。”夜离兴奋道。
“阿弟不可鲁莽,还是要想个周全之策才好。”胤光道。
“哥:就让我去吧,我取那皮鼓就如囊中探物。”夜离颇为自诩。
“二王子,此事千万不可视为儿戏,稍有不慎,性命堪忧啊。”富辛伯道。
“呵呵……也太小瞧我夜离了,你们看!”夜离说着,捻一个“吗嘀唔嘀哞”,倏忽之间就消失无踪。
此乃通玄铁的灵通,夜离竟在此处用上了大排场。
富辛伯及众将一个个惊怛不已,胤光也瞪大眼睛,疑窦丛生。
许久仍然不见夜离现身,胤光便急唤道:“阿弟,你在哪里?”
“哥,我就坐在你身边哩。”夜离答着话,现出身来,原来就在胤光左侧含笑而坐,那笑颜间却有几分天真未泯。
众将见状,惊讶绝倒,莫不目瞠口呆譬如泥塑朩雕。
富辛伯惊骇至极,忽然面朝北面鞠躬施礼道:“蚌祖保佑,文圣武祖保佑,我朝竟然出了这等人物,何愁占人不平!”
胤光睁大瞳孔,上下仔细打量夜离,仿佛不曾相识,震惊道:“阿弟竟然有这般本事,哥哥怎么一点儿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这本事的?”
“嘻嘻,这是弟弟下山来的造化,以后再告诉哥哥。”夜离讪然笑道:“现在知道弟弟的本事了吧,哥哥就不用担心了,弟弟去去便回。”
夜离自然不愿把在天佑殿得通玄铁的事说出来,但又惧怕胤光刨根问底,以兄弟手足之情,他最后定然会如实相告,是以说完,捻着诀隐遁而去。
夜离眨眼间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席座。
胤光甚是无奈道:“这急性子,何时得改?也要商议个周全再去不迟,如果有什么闪失,叫我怎么向父王交代?”
“大王子莫要担忧,曾听伯陀夸赞过二王子天资聪慧,机敏过人,看他这般本事,料也不会出什么事。”富辛伯高兴劝道。
“事已至此,只有看他的造化了。”胤光叹道。
一时间大家无言以对,默然静坐。
帅帐里陷入深深的沉寂,唯有大火炉内的火光,吞吐摇曳,燃烧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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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遁身直出大营,转瞬间行至海屯郡城头上空。
但只海屯郡城头上火把通明,照彻夜空,兵士往来不绝,守备甚严。
夜离知道此处不好捉人问话,便直接落入城中街道上来。
却是巧哩!城门口内正烧着一堆篝火,有几个士兵头目兀自聚集在一起,饮酒吃肉,谈笑戏谑,空气中飘来一阵阵的烤肉香味。
戏笑间,头目甲起身道:“这酒喝得多了,尿也就多了,可不就冷坏了这家伙了。”
“这家伙呀,可冷坏不得,嫂子就指着它活呢!呆会换了岗,就到嫂子那里头捂捂热去。”头目乙戏谑道。
“不知道那里头暖也不暖和?这冰凉凉的家伙一下子扎进去,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头目丙道。
“毛头小子,你懂得个屁!要不你去问问嫂子去?”头目乙大笑道。
另外几个也嘻哈大笑,笑得人仰马翻。
“去去去……回去问你娘去。”头目甲生气道,一边脱着裤子,一边摇摇晃晃走到内墙根下来。
夜离在远处不知他们说笑什么,火影里却见一人慢腾腾走至墙根下,脱裤撒尿,不由暗喜道:真是天助我也。既闪身奔了过去,展臂舒手便把头目甲擒到黑暗角落里。
头目甲却待发怒,忽觉脖子上冰凉冰凉似有刀架在脖子的感觉,耳畔忽听有人低喝道:“识相的别叫声!我来问你,火南在哪里?快带小爷去!”
头目甲贼眼斜看,却不见个人影,只有一把刀横空架在脖子上,冰冷彻骨,却不是撞见鬼了哩!他唬得毛发尽竖,恰如一匹刺猬,硬生生把那泡尿给憋了回去。
“大神饶命……大神饶命啊……小人这便带大神去!”头目甲哆哆嗦嗦道。
转眼间从小爷变成大神了哩!
夜离暗自嗤笑,推搡道:“如果你要耍什么花招,本大神即可要了你的狗头!快走!”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大帅的宅子就在前头,小人这便带大神去!可千万不要杀了小人,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半岁乳儿……”
头目甲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敢说半句假话?一路咕叨不止,挪着脚步照前带路,膝盖里恰似塞了铅块一般沉重。
大约走过十余丈,转过街巷角,就见前面大榕树下矗立一座宅第,灯笼高悬,大门紧闭。两名门卫立在石阶下,木然如尸。
头目甲口齿嗫嚅道:“大…大…大神,到了……就在……就在前头。”
“大神如何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快上去打个招呼,问问火南在也不在。”夜离说着话,将刀尖抵在头目甲的背心上,将他推至门庭下。
头目甲满额虚汗涔涔,打着酒嗝上前道:“两位军爷有请了,请问大帅在吗?”
两名守卫抬眼打量,却不相识,但观其行装,倒是个头目,只是酒儿好似吃多了些,看来是有军情要来禀报,可不要耽误了大事哩!于是其中一个道:“大帅正在府内与古脱大人商议军务,你有何事找大帅?”
“哦,没事,在里面啊?”头目甲说着话时,忽觉肩头一松,那刀尖已自背心撤去,却不是脱了挟持了?
“我的妈吔!有鬼…有鬼啊……”头目甲忽然惊嚷一声,转身一溜烟儿跑离,那酒尿不禁,淅沥沥洒了一路,溲臊冲天。
两名守卫莫名其妙,只道是酒鬼醉后发疯话,骂了几声“神经病”,就不予以理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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