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情铁爪

1

        西边的天空还剩下最后一缕残晖，借着小巷浅坑里污水的反光，主教代理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形容：从今早滚下楼梯到现在刚和小流浪猫打完架，他变得灰头土脸；石阶又冷又硬，磕得他鼻青脸肿，好在都被厚毛遮住了，看不出多少痕迹。

        他变成猫以后，虽然认为自己的形态健壮漂亮，然而这显见是不够的——他不仅要得到她的欣赏与赞美，还要让她将自己留在她的身边。

        如何才能让自己留下呢？

        副主教趴在地上，两只前爪交叠在一起相互挠，他左思右想，终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只有让她先怜悯自己，才能有机会让她收留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重新开始打量自己：刚才那只瘦弱的小流浪猫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以至于毫无悬念地打胜一架后，自己身上除了两道浅浅的爪印，甚至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这可不行。”

        堂·克洛德不由得蹙起了额。

        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尤其是对于他这个将自己多年锁在神坛冰冷锁链上的不幸教士而言——一旦忆起姑娘的形象，那渴盼的火焰便开始在他的内心深处燃烧；为了她，他甘愿献上自己的一切。

        他咬了咬牙，决心对自己狠一点。

        随后，主教代理猛地一翻身，让半边身子朝天；他祭出尖利的指爪，在自己的全身上下毫不留情地一顿猛挠。

        副主教虽然有过丰富的自笞经验，然而长鞭的触感到底不同于指甲抓挠——与前者相比，后者更为“急功近利”，当然远要残忍痛苦。

        “嗷！嗷！——”

        他浑身剧痛、伤痕遍布，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然而他心里的底色却是幸福。

        ………………

        2

        在伪造完一切“履历”后，主教代理又重新四爪朝天地仰面躺在地上，在泥坑里卖力地打了几个滚，这才在原地歇下来。

        月亮在枝桠间悄悄地张望：只见一只形容分外狼狈的小猫咪正趴在一滩污水旁边，瞪大眼睛奋力张望着四周的一切；小巷深处漆黑一片，唯有他的一双眼睛投射出明亮的冷光。

        清风穿过巷口，在那明月与水湾交界的倒影处，显现出一抹裙裾的鲜红。

        那正是他所爱的波西米亚姑娘——他今天能蹲伏在这里，可是大半拜她所赐。

        她来了。

        她在他心底的印痕就像海潮，上一次所见的旧形象褪去了，新的又会涌起来盖没旧渍，回环往复，永远都不会有止息的那天。

        她永远都是那么美，甚至要胜过初春晴夜里的月亮。

        有那么一刻，主教代理恍惚听见了一丝轻叹——它太轻了，以至于不像是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的，倒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飘荡而出的。

        眼睁睁看着姑娘逐渐走近，他盯准时机，浑身绷紧、龇牙咧嘴，开始用尽解数高声惨叫：

        “嗷！——喵！喵！——喵呜！——嗷！——”1

        （注：1堂·克洛德不愧是带队领唱——这波啊，这波讲究的就是那个韵律感。）

        哀声切切，响彻暗夜，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主教代理讲究策略——他嚎一会，歇一会；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显得更真实。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便听到了一阵窸窣的细碎脚步声：

        那是姑娘在一路小跑赶过来。

        波西米亚姑娘望着那只蜷缩在墙边、伤痕累累的大黑猫，痛心不已地蹙起了眉。

        她伸出手去，打算抚摸它；然而，她那柔软的纤手一碰到猫咪的身子，它便整个如同胖橡皮球般弹飞了起来。

        姑娘被吓了一大跳，随后又分外惊奇地凝望着它；

        无怪如此——可怜的主教代理实在是太激动了。

        或许是为了挽救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堂·克洛德好不容易又回落到地上，便立刻重新四爪朝天，将肚皮袒露在外面，放声大叫：

        “嗷呜！——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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