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誉院信鸽
郇車国王爷府
自从贤禾被纳妾之后,司延茵在府里的日子便安宁多了。
无论走到何处,再也没有峥隆园的丫鬟们围住她没事找事了。
边关出事,二世子又久不在府,大世子因为前几日的丑事。
已然消停了不少,关在峥隆园内久未露面,直到南境归来,三世子便不再限制她。
任她随意在王府走动,只不过,如今她却并不乐意往外跑。
反而喜欢守在院子里,时刻听着世子房里的动静,唯恐他需要她时。
她却不在。
傍晚吃过晚饭,司延茵到后院收给世子晾晒的被子。
却见矮墙的围栏上,站了几只灰色的鸽子正在啄吃剩的米粒。
她走过去蹲下身子,它们也不怯生,依旧自顾自的埋头苦吃。
这些剩饭都是她撒的,几只鸽子经常会飞来誉院后院,久而久之。
她便会在后院撒些饭粒和玉米留给它们。
而最最巧合的时,这只鸽子总喜欢在黄昏之后飞来,天色渐黑后才离去。
“会不会是送信的鸽子?”
她盯着鸽子的脚逐一排查一番,没有信绑在鸽子的爪上。
难道是她多心了?可是这么听话的鸽子,真的只是来觅食的吗?
她越想越觉得奇怪,伸出手来抓住一只,惊的剩下几只扑闪膀子飞到了一边。
“你可真够肥的,再这般吃下去,还飞的动吗?”
她捏了捏小鸽子的肚子,又扒了扒它的毛,并没有什么不寻常啊?
“莫非真是我疑神疑鬼了?”
她放下鸽子,任它飞到一旁,不知为何,没找到蛛丝马迹,她心里反而有一丝的失落。
可能是日子过的太平静了,让人一眼望不到头,她那颗喜欢猎奇的心又有些按耐不住了。
以前在崝姜,宫中总有大把的下人陪着她玩着闹着,任凭她如何折腾,父王也从不阻止。
曾经以为,她这个最顽劣的丫头被送此囚禁,怕是自己曾经惹下的祸事,才有了如今这般遭遇。
父王一定是嫌弃她太不懂事,可是随着年纪慢慢转变,她也明白了父王的身不由己,崝姜皇帝膝下三子三女。
她与大哥乃皇后诞下的嫡子嫡女,若是只将她送出国尚说的过去,可几年前,连皇兄也送去了奚遽。
她才恍然看清崝姜国近年来的处境是该如何难过。
怪不得,这王府上上下下,连扫地的丫鬟都瞧不起崝姜,只道它是狮子脚下的蚂蚱国,任由奚遽搓圆捏扁。
想到此处,司延茵再也没了心思与这几只小鸽子逗趣。
站起身来,从晾衣杆上扯下被子,却见刚才她抓住的那只小灰鸽却轻巧的跳到了她脚步,围着她转了几圈,大刺刺在她身旁拉了一滩屎。
“咦,你好恶心,是在故意报复我是吗?”
司延茵咧了咧嘴,又重新看向那滩屎。
“是吃坏东西了吗?”
鸽子只有在吃坏了食物或身体不适时,排泄出来的屎才会如此粘稠。
“这屎,怎么是靛蓝色的?是我眼花了?”
司延茵将被子又丢到了杆子上,蹲下身去。
“是靛蓝色,没听说鸽子还会拉蓝色的屎啊?”
她蹲在一旁自言自语道,脑子里忽然想起彩绢曾经与她抱怨过。
说后院总是会出现很多鸟的粪便,大多时正常,偶尔会有蓝色,甚至极少时还会出现赤色。
也不知是什么鸟拉的,一滩一滩的很不好清扫。
“难道,彩绢当时说的,就是这几只鸽子的屎?
赤色?靛蓝色?”
她站起身来,急着去书房,连胡乱堆在杆子上的被子都忘了拿。
詹孑空正在读信,忽然听到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便是那最熟悉的声音。
“世子?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
他将信叠到书中。
“何事?”
瞧着她似乎一路小跑过来,气还喘不匀。
“没什么……刚才荩儿煮了些山楂汤,刚晾凉了些,想问世子要不要尝尝?”
“端去我屋里吧,我呆会再喝。”
“哦……”
“还有事?”
詹孑空瞧着她不肯离去,欲言又止的样子。
“刚刚那几只鸽子又来后院了,差点把屎甩到世子的被子上……”
“若是如此,下次便把它们宰了便是。”
詹孑空漫不经心的说。
“我可不敢,不如世子亲自去宰吧。”
司延茵摊了摊手,转身带上门离去。
“这丫头,跟我说话还转弯抹角的。”
詹孑空叹了口气,将书中的信拿了出来,眼睛扫过信上的字,面色微微凝重起来。
司延茵回屋里喝了口水的功夫,又与荩儿八卦了一番,这才想起世子的被子还没收呢。
赶忙匆匆忙忙的朝后院奔去。
刚拐到后院,却见詹孑空也在,此刻正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面前是他的一床被子。
“世……世子?你怎么在这儿?”
“这么晚了,还不将我的被子收回去,是等着晚上叫我将你盖在身上?”
狐狸眉毛一抬,一脸的狡诈相。
“不是不是!我刚才忘了!只顾着瞧鸽子屎来着。”
“鸽子屎?”狐狸忍俊不禁道:“若是这般感兴趣,明儿送你两只养在你房里,任你天天看。”
“不用!不用!我才不要,谁会把鸽子养在屋子里,熏都熏死了。”
司延茵赶紧手忙脚乱的将被子拿了起来,这眼看着太阳落山了,天黑了万一起了雾。
一整天的被子就白晒了……
“给我吧,我自己拿回去。”
詹孑空伸出手去。
“你冷了吗?”
“不冷……”
“那你拿什么?顾好你自己的轮椅吧!”
司延茵皱了皱眉头,抱着被子头也不回的走在了前边。
“若是现在被你伺候惯了,以后成亲了总是使唤你,你不会不乐意?”
狐狸跟在身后调戏道。
“成亲?不乐意?”司延茵被他的话噎住了。
“谁要嫁给你啊?别做春秋大梦了好不好?”
这是她差点脱口而出的心里独白。
“不成,不能这么说,这么说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讨厌!当然不会不乐意,伺候你我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啊!”
这是她藏在心里的另一份独白。
“不行!这也太下贱了吧?说出来他也不会信啊!”
詹孑空瞧着司延茵钉在原地半句话也不讲,只拿后脑勺对着他,以为她又害羞了。
刚想开口缓解一下尴尬,就见她迅速转身向着他冲过来。
一把将被子塞进了他怀里,嘴里嘟囔着:
“那你就自己拿着吧!我回去睡了!”
说完后风一样的飘回屋里,关上门,只留他抱着被子坐在风中恍恍惚惚着。
“唉!什么世道!”
他一个世子,被丫鬟摆了一道。
抱着被子回房,还要自己铺床叠被。
再瞧瞧桌子上,哪有什么凉透了的山楂汤,那丫头就是去书房套话的。
今日鸽子的粪便依然是靛蓝,他晚上必须想办法出去一趟才行!
司延茵回到房中,偷开着门缝瞧着詹孑空。
一手像抱着孩子似的抱着棉被,一手吃力的摇着轮椅回了屋子。
那模样还真有点滑稽!
“狐狸会不会生气啊?不管他了!今晚还要事情要做。”
她坐到烛灯旁,拿出针线来,看着才绣了一半的荷包。
她送给三世子的荷包被他待交给了皇兄,怎么讲,也要再给他绣一个才是。
就算他总是足不出户,也要有个荷包装装样子才行。
如今他跟着二世子立了功,以后出府办事的机会一定会变多,她就不同了。
做为质女,半步也不能踏出王府,更别说和他一同出去。
前几日她和荩儿路过假山,听到假山洞里挤了两个丫鬟正在议论她与三世子。
说他俩一只是折了翅的笼中凤,一只是瘸了腿的瓮中龙,着实是绝配。
“书读的不多,编排起人来词倒还一套一套的?
你们这般能言善辩,王爷知晓吗?王妃知晓吗?”
荩儿堵在假山口,狠狠骂了两个丫鬟一通,吓的两个人连连道歉。
谁不知那三世子护短护的厉害,谁要是惹了司延茵,吃棍子是小,打个半死被撵出府才是真。
“算了荩儿,我们走吧……”
对于这种私底下的嘲讽和议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也已然习惯了。
“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她们就不知道人这张嘴生来就该有个把门的!”
荩儿还愤愤不平着。
她却万分没放在心里,说她是被折了翅的凤凰没什么,只是说三世子是瘸了腿的瓮中之龙。
此话她听了着实有些不舒服。
在她眼中,詹孑空比詹泰岇,乃至人人称道的詹修贤都强太多。
记得她第一次来到誉院,望着满院子的冷漠凄凉。
瞧见他摇着轮椅从书房出来,坐在那里默默不语,眼神空荡。
脑海里只惦记着一首诗出来:
公子春衫桂水香,远冲飞雪过书堂。
贫家冷落难消日,唯有松筠满院凉。
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亲王府的三世子,居然是这般气质模样。
若偏说他是王孙富贵,倒不说更像是山中踏云而来的仙童,机缘巧合下落入红尘。
偏偏不爱世俗爱笔墨,不恋浮生恋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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