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

来到四海镖局的第二天，两人就接到了第一项任务，就是把一些个大大小小的箱子搬到院子中央空地上，然后放上车架上，箱子很轻，对于何长安两人练过武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总镖头吴东狮让一个年轻人前来帮忙，自己则是跟一众人在一边旁观，听这里的人叫他小六子，这个年轻人吃力的搬着箱子，还不时对何长安跟宇文仕点头笑笑，以示友好。

        小六子把最后一个箱子放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用衣角擦了擦汗水，宇文仕打趣道：“诶，这些人都不搬，为什么就派你来，是不是你平常吃得多？”

        “嘿，还真被你说对了，宋伯说了，年轻人要少说话，多做事，这叫能者多劳。”小六子虽是一副较低的姿态，可言语较淡。

        宋伯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套近乎的称呼，镖局里的其他人还是习惯叫他一声宋老夫子或者是宋学究，因其见多识广，什么事都能道出个一二三来，总镖头吴东狮非常赏识，于是在镖局里担任起很重的角色。

        何长安初入镖局，吴幼容给介绍了镖局的大致情况，镖局一共有一十二人，除去吴东狮父女二人，还有一众镖师，许炼，佩刀，看起来是一个比较精悍的中年人。

        丁淑侠，蒋轶文，小六子等，除了小六子和宋学究外，其余人都是不俗的练家子，声势虽不大，正所谓兵不在多而在精，也是一股不小的战斗力。

        总镖头吴东狮看似性情粗犷，满脸的大胡子，却是个粗中有细之人，镖局不少跟官府打交道，能在不景气的环境下保持镖局正常运营就可见一斑。

        似乎是要出镖了，众人在院子站好，吴东狮作为总镖头出发前总要说上两句，他浑厚的嗓音在大院中响起:

        “各位，承蒙郡守大人青睐，他与交州牧大人多有诗文唱和，要将这些箱内物件送往交州，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眼下山匪林立，还请诸位不用让我失望，本次将由我亲自带队，一共去八人，吴幼容，宋鸿俨，丁淑侠，许炼，小六，宇文仕，何长安，确保万无一失。点到名字的准备一下，由蒋轶文看家，明天早上出发。”

        说完各自散去，只有小六子傻傻站在原地，他不解的看向老学究宋鸿俨，只见老人点了点头，看着走过来的何长安，想说出来的话又被他吞了进去。

        何长安宇文仕两人算是刚入镖局，而且并肩作战过，何长安虽然不了解宇文仕多少，只知道这位公子是万象人氏，不知为何来到南国境内，这位落魄公子是自己遇到的能看得起自己的人，不像某些人以貌取人，虽然有时候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不看身份这一点让何长安认为这位公子可交，两人于是不约而同地是同一个阵营的人。

        何长安上前跟小六子打招呼，不知道叫他小六子是否尊重人家，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这位兄弟，以后就是自己人了，还请多多关照才是。”

        小六子实在地笑了笑：“你叫何长安，我以后就叫你何长安，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小六子便是。”

        接着拍了拍何长安的肩旁，让他不用太过拘束。

        何长安是个闷葫芦，只有在自己真正熟悉的人面前才能够放飞自我，他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学究宋鸿俨站在一旁，眼中笑意连连，也开口道：“还请这位小友在路上能指点小六习武一二，不求能有多厉害，但求能保住性命即可。”

        宇文仕见状，亮了亮腰间剑匣，抽起那把夏禹，引起几人目光：“小六子，你看啊，拜我为师绝对比拜姓何的小子强多了，你看何小子只有一把破烂铁剑，我这把剑可非比寻常，上古圣贤大禹佩剑，跟我学剑，保准你一年之内能打五个小山匪。”

        何长安嘟囔一句

        “吹牛皮。”

        “诶，你小子不能拆我的台啊，要不咱两切磋切磋。”

        何长安无奈摊手。

        宋学究可是看出个一二三了，也不拆穿，只是看了看宇文仕佩剑，问道：“听这位公子口音，是万象国人吧，听说万象女帝近期不断招兵买马，好像有入主中原的意思，不知公子可知啊。”

        宇文仕顿时眯起了眼睛，又被他自然地用手擦了擦眼角，好像眼睛进了沙子，这才说道：“我一介平民，怎么会知道国家大事，老先生知道的可不少。”

        老谋深算的宋鸿俨干笑了两声，似乎已经得到答案，转移了话题，放低了姿态：“公子莫要误会，我跟小六这孩子二十年前来到四海镖局，可以说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孤苦无依，他姓刘，叫刘宗，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今日我告诉公子你是希望公子日后多担待一些，若是在下言语有冒失，公子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何长安听得云里雾里，宇文仕淡淡地撇了小六子一眼，颇为不客气的说：“如此秘闻老先生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能左右他的命运。”

        小六子刘宗叫住了宋鸿俨，说了句他宋伯老糊涂了然后告辞离去。

        何长安还不忘喊道：“我这个朋友心眼不坏，你们多担待些。”

        何长安跟宇文仕回到住所，两人共用一间小房，有这条件也不错了，宇文仕打开窗子，风吹进来才让他好受些,看着窗外，他嘴唇张开:“天地浩然有正气，我心沧桑容易老，家国士卒为谁死···”

        何长安坐在一个桌子前，泡了一壶茶，可宇文仕的水平真不怎么样，于是对着他背影打断道：“整天吟那乱七八糟的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宇文仕被打断也不生气，对少年咧嘴笑道：“你懂什么，江湖上酒剑仙季清堂不也是喜欢吟诗弄剑么，用他的话来说那是剑仙风流，我虽然不是剑仙还不能胡诌几句了？”

        “所以，你要成为季清堂那样的剑仙？或者是逍遥剑神？”

        宇文仕眉飞色舞：“那是，我当初来南国游历江湖，就是得意他那放荡不羁的性子，敢号称一剑诸恶，一剑诛仙的人物，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人间可谓最逍遥。”

        江湖人鲜有人见到季清堂本人，但他的事迹流传江湖已久，传闻他风度翩翩，还会吟诗作画，名声甚至盖过了天下第一人刘乘麟，又是近二十年来的剑道造诣第一人，据说还是未婚，引发无数小娘甚至是少女的春心萌动，若是谁能跟他一起逍遥江湖，那可是人间一大幸事。

        他又是多少江湖游侠的崇拜对象？世人皆知他那句名言：

        荣誉？死亡？还有宿醉，我的剑比什么都重要，除了美酒。

        此言一出，让多少美娇娘心如枯槁，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他的酒和剑最重要吗？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的芳心暗许。

        何长安自然是听说过一些，只是现在心境不比当初，换句话说是这些现在好像都和他无关，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少年的手摩挲茶杯，今日这个宋学究让他感觉不简单，对宇文仕说：“你说今日宋学究把小六子的真实姓名告诉我们意欲何为啊？”

        又回到这个问题，宇文仕不知是何心情，面容古怪：“我也摸不透这两个人，总之不是省油的灯，那小六子看起来和颜悦色，不过也不简单，以后小心这两人便是了。”

        宇文仕喝了一口茶，分析道：“还有今日总镖头把箱子内物品告诉我们，我感觉也不简单，一般所押送何物不会告诉我们新来的，刚来就对我们如此信任，事出反常必有妖。”

        何长安是个新入江湖的新手，可没那么多心眼，一听宇文仕分析之后感觉挺有道理，江湖险恶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何长安看了看宇文仕，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数了大小共十二个箱子，若是不值钱的字画，何必用那么大的箱子来装，岂不是告诉贼人们我这里有宝贝，快来抢啊!再说总镖头都亲自出马，我以为所押之物肯定不是这些东西，这里面另有洞天。”

        何长安拍案叫绝，这公子不去断案都是浪费人才，赶慢问道：“那押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宇文仕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何长安陷入了沉思，见识到江湖险恶的少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打开自己的行囊拿出阿奶给自己做的那件满身补丁又破烂不堪的衣衫，想起阿奶最爱说的那句话，也是最后跟自己说的那句话：

        苦根，要与人为善。

        与人为善，说得极其容易，在老人的世界里，只要保持心中善意，对人善些，人就能将心比心也对自己友善，就能得到好报，老人一辈子待在河溪小镇那块地方，自然不知道江湖险恶，但阿奶的话何长安又不能不听，所以他以前容易吃亏，喜欢让别人占据便宜，自己吃点亏无所谓。

        何长安默默收起那件衣物，心中念叨：“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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