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下山
夏日的天总比以往亮得要早。
谭清舒站起身，张开双手，感受身体的变化。
身体好像轻盈了很多，五感也变得灵敏了。
她推开窗，太阳从云后出来，带着一丝热气。
二十年转眼一过，这次闭关，她顺利突破到了心动期。
也不知道师姐她们怎么样了？
想着就出门逛了起来。
平时的灵清峰就她们五人，冷清得很。
她来到沈萱院门外，只见门口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闭关勿扰”。
以前是没有这牌子的，只是每次她们三人来找沈萱，不知道她在不在，只好对着门大喊，沈萱烦了，几次提醒都没用，只好挂了一个牌子。
见二师姐闭关，她没有打扰，绕着朝后山走去。
平时她们有空都会在后山玩闹，可今天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就算再冷清，有谭蓁和陆寻羽这两个爱闹腾的人在，也不会这样啊。
谭清舒看着空荡荡的后山，难道又下山去啦？
背靠大树，翠绿的银杏叶给她圈了一块阴凉的空地，清凉的微风将燥热吹散，整个人也变得懒散起来。
谭清舒眯着眼，脑袋里不停回想这二十几年来的种种。
这几年来，她认真跟着沈萱修炼。谭蓁和陆寻羽对她也很上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会指出，耐心教导。
她也不是说一心扑在修炼这件事上，也会跟着谭蓁她们到处瞎逛。有时候还会拉上沈萱一起，虽然她每次都不怎么积极，但不难看出其实她也很开心。
在这种氛围中，她产生了一种家的感觉，而她们就像家人一样。
还记得有一次，四人出门处理事务，结束后在当地一家酒楼吃饭。
陆寻羽喝了一点小酒，凑到她耳边，和她嘀咕起来。
“清舒，我感觉你最近变了好多。”
一句轻声低喃，却把谭清舒吓出一身冷汗，微醺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什么？”
“以前你总是毕恭毕敬的，一个人蒙着，问一句你才说一句。虽说这是礼数，没什么不好的，但是你板起来的那副样子，一点都不可爱。你看你现在不就好多了吗，我们是同门，拜在同一个师门之下，亲近一些不好吗？”
听她这么说，谭清舒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接着又听她别扭地补充道：“也不是说你以前就不好，有时候不可爱也是可爱的一种。只是，我想和你们亲近点。”
突然，趴着的陆寻羽猛地站起，举起酒杯，对着三人大声喊着，“我真的很高兴，能够来到玄清宗，来到灵清峰，和各位成为同门，和大家一起真的很开心。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兄弟，来，让我们举杯，欢庆我们兄弟四人重聚！”
最先响应的是谭蓁，她也不管对方说了什么，只听到一句举杯，便随手抄起桌上的杯子，仰头一灌，“先干为敬。”
“大师姐不愧是女中豪杰，我也干啦！”
两人看对了眼，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
见状，沈萱无奈长叹一声，对着看戏的谭清舒嘱咐般说道：“你别学她们，我一个人可拖不动你们仨。”
那天，她们喝到很晚，喝得很醉，最后留下收场的，还是沈萱和谭清舒。
本来准备休息一晚再回去，可谭蓁不知怎么就要回宗门复命，怎么劝也不听，拉都拉不住。
她们只好一人拖着一个，御剑往宗门飞。
那个时候的谭清舒才刚学会御剑，自己一个人还能勉勉强强稳住剑身，现在还要带一个。
谭清舒拽过陆寻羽的双手，让她搭在自己肩上，便开始专心御剑。
刚一出发，她还有些紧张，越到后面她越稳。
谭清舒不禁向身后人炫耀，“我技术还不错吧！”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夸赞，谭清舒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
她分心快速朝后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这么定睛一看，原来那么大个人不见了，凭空消失了。
“啊！”谭清舒惊恐大叫。
前方的沈萱一听赶紧掉头。
“怎么了？”
“三，三师姐不见了！”谭清舒握紧双手胡乱挥动，“啊！我怎么没有注意到！都怪我！”
“别急，她应该只是不小心掉下去了，我们回头找找。”
两人朝着原路缓慢前行，一路看一路找。
“啊啊啊——，我怎么在这里，我要下去，呜呜呜，来人啊！救命啊！”
顺着哭喊声，她们终于在一颗树上，找到了正嚎啕大哭的陆寻羽。
她们抬头看着树杈中来回扑腾挣扎的人，应该是掉落的时候被卡住了。
沈萱将她救下，酒还未醒的陆寻羽扯着嗓子大声哭喊，“我被挂树上了，我好难受，都没人理我！爹啊，娘啊，我好想你们啊！”
谭清舒揽过陆寻羽的肩，轻拍她后背道歉，“三师姐，对不起，我刚才真的没注意，你没受伤吧？”
她边说，边拿出帕子替泪人擦去泪水。
陆寻羽躲过她的帕子，扑到她的肩上继续哭，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哭诉着刚才她醒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的恐慌。
无论她们怎么劝说，陆寻羽就是哭个不停，把一个醉酒后胡搅蛮缠的人设表演地淋漓尽致。
睡得正熟的谭蓁被吵醒了，她揉揉眼睛，“到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陆寻羽忙从谭清舒怀中出来，转而投入谭蓁的怀抱，又开始讲述自己的凄惨事迹。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拖着两个大累赘，沈萱属实无奈了，“就在这休息一晚，等她俩酒醒了再回去吧。”
谭清舒靠着一个树闭上眼睛，今天一天她也累了，本来想着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只能露宿荒山野岭。
夜晚的山林倒是静谧，让人昏昏欲睡，除了……不远处那依旧未停的抽泣声。
谭清舒望着不远处，她三师姐正抱着她大师姐倾诉衷肠，已经说道她十二岁那年从家偷跑出去不小心摔断腿，回去被关禁闭，爹娘还不来看她。
照这样，到了天亮也不知道能不能说完。
沈萱倒是没受两人影响，就地修炼。
清风吹过，树叶吱吱响着，连林中鸟儿虫子都休息了。耳边的说话声也越来越小，谭清舒听着越来越模糊，一闭眼，便进入了梦中。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一大早就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谭蓁眯着眼看这陌生的地方，边拍胸口边说：“这是哪儿，怎么不是——，这什么？为什么我的衣服是湿的？”
谭蓁一把推开陆寻羽站起，“怎么回事？”
“好了，都醒了就回去吧。”
沈萱一声令下，谭清舒赶忙站起准备回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我昨天不小心把三师姐弄掉了，然后她卡在了树上，之后你俩就抱在一起乱哭了一通。”
谭蓁听她说完，短短几句话，她根本串不在一起，为什么最后就变成她俩抱在一起哭了呢？
“唉，我还听完了三师姐的前半生，不是罚禁闭，就是罚抄写，好累好难。”
陆寻羽晕晕乎乎爬起，听到自己昨晚的事迹恨不得趴回地上找个洞钻进去。
从那以后，过一段时间，这事就会被拿出来鞭尸一回，鞭一回，陆寻羽就心梗一回。
虽然事情很糗，但回忆起来却美好了很多。谭清舒每想起一次就笑一次，有时候还笑得停不下来。
天气越来越热，但她还是没见一人回来。
谭清舒打了个哈欠，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桃子。
嗯？
她茫茫然伸出手去接，桃子却一跳从她头顶跳过。
“一个人在这发呆？”
谭锦岚接住掉落的桃子，将它送到谭清舒眼前。
“师尊！”谭清舒接过毛桃，抬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如果是等你师姐她们，那一时半会是等不到了。”
“啊？”
“寻羽家里有事回家去了，萱萱刚闭关，没十天半个月不会出来的，至于你大师姐嘛，不知道去哪浪了，等她玩够了才会回来。”
见她一副无奈模样，谭锦岚又说了两句，“你要不要也出去走走，历练一番？”
“我吗？”谭清舒听了她的话，低头认真思考。
除了几次和师姐们一起下山，她几乎没有独自一人下山的经历。
“修行修行，并不是要你终日闭关，对着一堵空墙坐上个几天，一个人蒙头不停摒除心中杂念。下山走走吧，不用担心太多。真的遇到危险了，你就会知道解决的方法。”
谭锦岚摆摆手转身准备离去，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不要和凡人有过深的接触，感情深了容易影响道心。”
谭清舒考虑了一上午，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收拾收拾东西，却发现也没什么要带的，一剑一人就行。哦，还有刚来时师尊给的药瓶也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在这里生活的第二十一年，谭清舒终于一个人开始探索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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