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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08


chapter08

        “你赶时间跟我有什么关系?”乔稚晚简直匪夷所思,面上虽在笑,却是十分义正严词地拒绝了他,“这是我的车,拿着你的东西,马上下去。”

        怀野双手交叉在后颈,舒缓了下酸痛的肩膀,抬起下颌,悠悠然地侧眸看了过来,脖子上的纹身很刺眼:“我给你洗的车,搭一下怎么了?姐姐,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乔稚晚深深地呼吸一下,漂亮的脸蛋上薄怒隐隐,心口都跟着冒火,一向得体的微笑维持不住了:“你自己不能打车去?”

        “太远了,车费很贵,”怀野慵懒地觑着她,无辜眨眼,“我很穷的。”

        “你不是在洗车吗?”

        “又不是我家的店,”怀野还煞有介事地扬起下巴,给她指了指那洗车行破破旧旧的招牌,“‘满意洗车’,看到了吗?丁满的满,丁意是他哥,我叫怀野——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

        乔稚晚的手机连着车载屏幕,陡然一个绿色的电话图标亮起。

        夏帷的电话又打进来。

        “你来电话了。”

        莹蓝色的屏幕落下他修长干净的指尖。

        怀野二话不说,抢先一步替她滑开。

        乔稚晚拧眉,动了动唇,“你干——”

        怀野得意地笑了,回了她个“我干”的嘴型。

        夏帷的声音便传出来了:“乔,我刚才说的太快啦,领导一直催我——哎呀,你收到我发的位置了吗?

        “忘了跟你说,上次帮你问我朋友要的那瓶酒一直在我那儿放着,昨晚都忘了带给你,今晚我带过去!”

        怀野听了,挺意外地挑起眉梢,“你喜欢喝酒?早上吐了不会是因为喝酒喝的吧?”

        乔稚晚脸上写着“跟你有什么关系”几个大字,微笑道:“这么关心我,犯不着吧,你快点给我下去……”

        “——哎,怀野,你也在呀?”夏帷听到怀野的声音,笑意掩不住,“你们怎么在一块儿呢?”

        “她来我这儿洗车,”怀野没搭理乔稚晚,兀自拿了根烟出来,咬在唇上,“这会儿准备一起过去。”

        “那行,你们一起来吧,”夏帷安排着,又对乔稚晚一五一十地解释起来,“乔乔,不仅是我因为昨晚的事儿想跟你赔个罪,怀野弟弟也想跟你道歉所以才让我把你一起叫上,你快来吧,我都快到了。”

        说完又挂了。

        夏帷昨夜来她家喝酒就念叨着最近泡的小乐手,乔稚晚怎么都没想到会是面前这位,真不知道给夏帷下了什么蛊,偏偏对他上头成这样。

        不过说实话,乔稚晚这人平时真没点儿别的什么爱好,就是嗜酒,家里特意辟了一面墙打造了个暗橱存酒,各样琳琅。

        她赏酒的品味极其刁钻,昨夜去梁桁演出的livehouse,上的酒她不怎么瞧得上,所以一口未碰。她平日不工作的时候,几乎游遍大大小小的品酒会,去哪儿的第一站也是要找有没有好酒来喝,甚至每次登台之前为了让自己快速进入音乐情绪,也常常要依靠酒精的力量。

        怀野拿出打火机点上唇上的烟,在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一缕很淡很淡的香气拂过他的鼻尖儿。

        他的唇便空了。

        “……”

        等那双眸子对上他的了,怀野才惊觉她的五官竟有几分微微的混血感,眼窝略深,不是完全的上扬眼。

        眼角一湾潋滟,清清冷冷的,却挺勾人。

        他愣了一瞬,她就把从他唇上摘下的烟捻灭在烟灰缸里了。

        那一块儿小小的凹槽很干净,几乎都无使用过的痕迹,看似平日无人在她车上抽烟,或是梁桁同她的感情寡淡,连她的车也不怎么坐。

        怀野猜测着。

        “怎么了?”他便笑了。

        她直视他的眼睛,说:“你要跟我道歉,我怎么不信?”

        怀野弯起了唇。

        还未等他开口扯谎,她的眼角勾过,不再看他了,嗓音冷下去:“从现在开始,不要在我的车上抽烟或是说话——不然我就给你半路扔下去。”

        怀野舌尖儿微顿,“两个都不行?”

        “——不行。”

        “你要憋死我啊?”怀野彻底气笑。

        乔稚晚调出导航,“那我直接抛尸。”

        怀野又笑了。

        车子发动后她平视前方,再没同他搭腔。

        她漂亮的侧颜迎上渐渐沉落的暮色,晚风与头发在耳际缭绕,一双眼眸便更清透动人。

        没开一段,他又用手指点导航屏幕。

        她警觉地瞪他:“干什么?”

        怀野看了她一眼,故意不说话。

        他输入另一个同名的地点,于是重新开始规划路线。

        乔稚晚疑惑:“……这怎么了?”

        他还是不说话。

        “我在问你。”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怀野拿出手机,翘起一条腿,打开游戏随意滑动:“地方错了,是五道口那家。”

        “……”

        乔稚晚自觉有点丢脸,静了静,又冷声开口说:“你能把你的腿放下来吗?”

        “为什么?”

        “我的座套很贵,你那么穷,应该赔不起。”

        怀野很不屑地嘁了一声,别开头:“你好麻烦。”

        四十多分钟的车程,找到了omini那闪烁着五个光圈儿的字母招牌,乔稚晚停下车,便开门下去,跟不认识他似的。

        怀野在车上都坐疲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才听到门响,她已经绕开他,走了。

        夏帷等在门口,一眼看到了乔稚晚过来,笑吟吟地招手。

        旁边的梁桁也在等她。

        二人中午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饭局都有不愉快,梁桁自觉自己失态,夏帷生怕他俩因为昨夜的事情吵架,晚上便分别把他们又凑到了一起。

        梁桁酝酿了下,才准备向她道歉自己考虑不周,便见一道高挑的身影跟在她不远。

        是怀野。

        梁桁的脸色沉下。

        怀野背着吉他下了车,也看到梁桁了,便遥遥地朝乔稚晚的背影喊了一声:

        “——喂,姐姐。”

        乔稚晚下意识顺着身后那声回了下头,还没完全转过去。

        身前便掠过一阵轻柔的小风。

        他的笑意跟着落下来:“下车那么快,躲我啊。”

        乔稚晚蹙了下眉头,好笑极了:“谁躲你?”

        怀野一脸不信:“真没有?”

        不等她再开口,他便故作出半是认真、半是吊儿郎当模样来,扬高了些许声调,继续对她说:“不过还是谢谢来看我演出,还载我过来。”

        乔稚晚眨了眨眼,没反应过来。

        “……”

        梁桁的脸色更差了。

        怀野说完对她笑了笑,双手一抄口袋,便走了。

        夏帷见到他了,有点儿嗔怪地同他打了招呼:“怀野,你都多久不演出了?——过来,姐姐摸摸头。”

        怀野便配合地微微躬了身:“昨晚在愚人瓦舍演,是姐姐没来。”

        “昨晚我有事儿嘛,”夏帷揉着他一头干净清爽头发,“你也不提前跟我说,发微信也不回。”

        “最近有点忙。”

        夏帷说:“今晚我回自己家,没地方住再给我打电话啊。”

        “好,”怀野乖巧点头,“我要去准备了哦姐姐。”

        “加油!等会儿安可的时候提前给你点酒——”

        他微笑:“没问题。”

        怀野进去了,还侧眸过来,对后面的乔稚晚挥了挥手。

        昨夜那个血腥萝莉又换了身挺扎眼的红色皮裙,头发喷了五颜六色的染发剂,一行背着吉他贝斯各种乐器的人,很快消失在pub摇晃迷离的灯光之后。

        梁桁这下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嘴角抽搐好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一句:“不是吧你?乔稚晚,你是不是存心用他气我呢——嗯?”

        乔稚晚悠悠地一回眸,隐隐地捕捉到,不远处一道闪光灯掠过。

        她顿了顿神。

        “问你话呢?”梁桁不耐烦了。

        乔稚晚故意没让对方察觉自己已经发现了他,轻轻地弯起了红唇,对梁桁报以笑容,主动地挽住了他的臂弯:“没有啊,我这不是来给你道歉了?”

        梁桁看了眼她皙白的手腕,“你又糊弄我是吧,下午明明电话不接,发你微信也不回,要不是夏帷今晚叫我来,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

        “没有啊,我早消气了,”乔稚晚瞥他,“难道不是你更想跟我分手?”

        “——我有那个想法的话今晚还会来?”梁桁往刚才怀野离开的方向瞧了眼,“你俩怎么回事?故意的是吧?”

        “下午洗车碰见的,”乔稚晚想到暗处有人盯着自己就浑身不适,有点没耐心了,说,“不信的话你问夏帷?”

        夏帷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火/药味儿半天散不掉,恐怕两人再吵起来,忙点头:“对对,我可以作证!”

        梁桁仍醋劲儿很大:“那他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来看他演出?”

        “是我叫乔乔来的啦,”夏帷说,“你俩有话能不能进去说,都在门口杵着我今晚这个局不是白攒了?走走走,先进去,都消消气——”

        说着就把他们推入人潮。

        梁桁的乐队也常来这家livepub演出,一进来便四处呼朋唤友,夏帷拿来的酒是好酒,乔稚晚喝了两杯,不觉便有了醉意,却还是强撑着清醒,偶尔用余光掠过周遭,观察再有没有人来拍她。

        梁桁招呼他那群朋友过来跟观赏什么奇珍异兽似地频频同她打招呼、问候,他们玩摇滚乐的离经叛道惯了,好像这辈子都没见过拉大提琴的来这种地方似的。

        梁桁总说她闷,其实乔稚晚上大学那阵玩儿的很开,每逢这种场合,眼睛和摄像头越多,她越能翻了天的玩儿。

        只要有一丝一毫能刺激到rachel的可能,她就越放得开。

        不过近年工作压力太大,棱角一点点地磨了干净,愈发曲意逢迎,脾性寡淡如水,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端的四平八稳,不得有丝毫的差池。

        今夜彻底醉了,她才恍然发觉,原来她就是个容易喝醉,并且享受这种抽离现实的迷失感的普通人罢了。

        没有舞台,没有灯光。

        她什么也不是。

        今夜梁桁都快招架不住她,前方那演出开了场,乔稚晚和夏帷二人便一路蹦到舞台下方去了。

        rachel说她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

        如同自毁灭亡,音浪和人潮一阵阵地汹涌到她们身上,居然盼望灯光混着干冰落下时,能把自己焚烧殆尽。

        乔稚晚知道,无论是台上的人。

        台下的梁桁。

        还是那个在暗处她看不到的人。

        或是远在千里的rachel。

        都在盯着她。

        于是直到夏帷提醒她演出散场,她都毫无知觉。

        耽溺于酒意,已经浑然失去意识。

        只依稀察觉到,遥遥有一道比夏帷高出太多的身影,朝她走来,她还没看清他的脸,胃里就是早上那一阵熟悉的天翻地覆。

        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胸膛,差点儿吐到他的身上。

        他很大声地骂了句“我操”。

        乔稚晚以为是梁桁或是谁,吐完了,清醒了些。

        一抬眼,才发现是怀野。

        他仍背着那把吉他,生怕她吐到他的身上,嘴里说着一些“你怎么又吐了”、“吐脏我的衣服我跟你没完”诸如此类带着轻嘲的话。

        乔稚晚正是眩晕之间,再一眨眼,迎面坠入夜风。

        不知是她带着他,还是他牵着她,就离开了身后这光影交迭的吵闹世界。

        凉风渐起,乔稚晚虚脱至极,靠了会儿墙壁,都没空思考梁桁和夏帷去哪儿了,脚步虚浮着,对他颐指气使地道:“会开车吗?我送你来的,该你送我了吧?”

        怀野根本没想管她,听到这句,他拿下唇上的烟,掸了掸,似笑非笑的:“会开啊,但我没驾照,你让我开不怕出事?”

        “可以啊,你去开。”

        她扬高了声音说,醉的不轻。

        “——你没疯吧?”怀野总觉得她今晚有点不太正常,“打车不行吗?”

        怀野话音一落,忽然察觉她靠近。

        他一低头,便对上了那双酒后一层朦胧之后,仍十分清透淡然的眸子。

        “嘘。”

        她的指尖儿落在他唇上。

        “……”

        “去开车,”她学着夏帷那会儿揉他脑袋的样子,随意地抓了下他的头发,“后面有人在拍我,你今晚必须装出跟我有点什么来。”

        怀野被她这么胡乱地揉了一通头发,扬高眉梢,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

        “有人拍你?你当你大明星?”

        乔稚晚眯起眼。

        笑而不语。

        怀野又凝视她小半秒,顿了顿,很认真地问:“你不会想泡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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