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妙倾没有回答虞泽的问题，她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这样了。”
这台词，有点像是古早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会说的，偏偏被她在这时候说出来，似乎有点滑稽。
但虞泽知道，她的话很认真，她是真的想要保护他。
虞泽心中感动，然而此时如果他说出些什么感动的话，反而好像显得过于矫情。
“总觉得在你面前说这些很不好意思啊……”虞泽的脸又有点红，掩饰似的嘟囔，“明明是马上就要到三十岁的人，居然还需要女朋友这么安慰……”
“噗——明明才只有二十六而已别随随便便给自己增加好几岁啦！”
“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七岁了呀！算虚岁的话也可以算作是二十八岁！这样那样算一下大概也就可以当做是三十岁了！”
“没有你那么算的啦！多几岁会显得厉害点吗？”
分明只是在针对年龄吐槽而已，虞泽的表情却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会让我更有信心爱你。”
啊……糟糕，突然一下子被他戳中了。
这家伙果然不仅仅是长得好看这么简单，该说他油嘴滑舌还是擅长表达自己的真意呢？
这回轮到妙倾脸红了：
“喜欢我不需要信心之类的东西啦！”
“当然需要，”虞泽的神色竟然很认真，“倾倾比我强大很多，如果我不够好，会被倾倾抛弃的。”
被大众面前的完美偶像说出这种话，着实要让人有点发晕，好在他们认识的时间够长，多少让她能有一点抵抗力：
“虞泽已经很完美了，大家都喜欢虞泽，所以不用自卑啊。”
“或许有人是这么认为的吧，”虞泽抿了抿嘴唇，“但只有你知道，完美的虞泽只是人物设定，是从我父亲那里学来的伪装……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有一天，粉丝们知道了我真正的样子，会怎样呢？如果有一天，她们见到了只是看到自己的父亲、就被恐惧击倒的可笑的我，还会认为我是值得爱的吗？当她们见到了穿着女装长裙的我，难道不会认为我是个变态吗？”
这样的问题，妙倾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她并不是虞泽的粉丝，也就无法代替她们回答。她只知道自己确实地爱着这个人。温柔的他，恐惧的他，穿女装长裙的他。
他拉过妙倾的手，轻吻她的手指，从指根到指尖：
“只有你知道我的恐惧，只有你知道真实的我，即使知道了一切还仍然喜欢我的人，只有你。”
他在她耳边低语，他的声音有一种魅惑的感觉，妙倾作为一个标准的直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承受不了这样的引诱，一下子坐了起来，正气凛然地说：
“所以，我来帮你对台词吧。”
暧昧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了。
虞泽在深感失望的同时，也知道剧组租下的酒店房间，其实并不是一个让感情更进一步的合适场所；而现在，虽说导演给了他半天假期，他毕竟还算是在工作之中，确实不适合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感情上。
于是这一天剩下的时间，两个人就在对台词之中度过。
虞泽之前演过的大多是言情偶像剧，里面的男性角色性格大同小异，在通常情况下，虞泽只要按照他平常的人设出演，基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这一次的剧完全不同，男主角邹云周看似完美的外表之下，隐藏着非常黑暗可怕的内心。虞泽必须要把这两面全都表现出来才行。
这对他来说非常难。
今天上午演那一场的时候，虞泽一直回想着父亲当年实施暴力时的模样。
这样演出来的效果倒是很好，但对虞泽本人的伤害太大。无论如何，总不能让他每天都晕倒一回，哪怕不考虑对他身体的影响，剧组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给他耽误。
他需要入戏，却又不能完全入戏，更不能入戏之后出不来，当导演喊完cut，他必须马上从那种情景之中转移出来，让全身心都回到现实世界。
如果是科班出身的专业演员，受过更多的专业训练，在这一点上或许能做得更好一些。但虞泽虽然已经拼命补课，但在这方面确实有所欠缺。尤其是当剧情与他的个人经历重叠时，要走出来就会显得格外的难。
虞泽最害怕的，就是自己或许会在戏里走得太远……他的经历与邹云周太像，他怕自己拍完这部剧之后，会变成另外一个邹云周。
这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
他需要……尽量少投入一点感情，但又要把邹云周的状态表现好，然后，迅速让自己回到现实。
这样的事说起来简单，但对虞泽来说，这简直是没法完成的任务。
妙倾陪着他背了几遍台词，或许因为并没有投入太多感情，虞泽的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只是前额和发际始终还在不断地冒汗，声音也有些发抖。
他到底是不能完全抛开过去的回忆，这部剧里的每一句台词，都会将他直接拉扯到那个时间。
曾经暂时遮掩住的伤口如今被一遍又一遍地撕开，鲜血淋漓。
但他既然自己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现在就必须把这个作品完成。
无论是虞泽还是妙倾，他们都知道，如果无法跨越这件事，虞泽的人生永远不能恢复常态；就算不考虑这方面，只从他的事业发展上来说，如果这一次他不能战胜自我，他也永远也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
这部剧是他赢得业内的认可的敲门砖，如果演不好，他也会像其他那些除了脸以外再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的爱豆一样，过了最年轻漂亮的年龄，就沉寂下去，被人遗忘。
虞泽不想这样。
练习了几遍台词之后，他已经精疲力尽。
对他来说，背台词本身并不困难，然而他内心之中情绪激荡不休，这种情绪带来的疲惫，实在很难恢复。
他一下子躺回到床上：
“明天正式开拍的时候，一定也很麻烦。”
他的样子带着点委屈，让人想揉揉他的头。
妙倾这么想，也就真的这样做了：
“你要记得，那些事只是你小时候的糟糕回忆，和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一点关系。”
“我知道，”虞泽叹了口气，“但这很难。”
他拉过妙倾放在他头上的手，轻轻地靠着她。
妙倾想了想：
“明天，当你演完一段之后……你可以转过头，把注意力放在我这里。当你回过头来看到我，就能想起这一切都是假的，你的父亲已经离你很远……你的现实生活里没有暴力，我就是你现实生活的锚点。”
虞泽看向她。
他想，她说得没错。
对他来说，妙倾确实有这个能力，可以锚定他的现实生活。
他穿过她的睡裙，上一次与他的父亲相遇时，也是她在饭店救走了他。她似乎总是代表着生活中那些明媚的色彩，与他曾经历过的暴力没有一点相关。
于是，在虞泽下一次参与拍摄时，他就这样做了。
当他说完所有那些让人愤怒痛苦气血翻涌陷入糟糕回忆的台词之后，他总是回过头去看妙倾。
妙倾始终站在旁边看着他。
她那平静的模样总能把他拉回到现实之中，靠着她力量的支持，虞泽终于能够顺利完成工作，虽说他每每拍完激烈冲突的镜头之后，脸色还是要有点发白，但总算没有再晕倒过。
早已经过去了的痛苦不断受到刺激，最终总归会变得麻木。
虞泽隐约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有能力跨越过去的阴霾，开启一段新的人生。
可惜的是，她却不能陪他一直到这部剧完全拍完，等到为期两个月的实习结束，妙倾必须要先回到学校报到。
到了学校之后，同学们都在互相交换实习手册，有些同学的手册还没有写完，急需参考其他同学手册里写的内容；手册已经写完了的那些，也想要看看别人的手册都是怎么写的。
妙倾的手册随手放在桌上，随便同学拿，等她突然想起来，这里面的一些内容可能不适合让程悦看见的时候，程悦已经把翻开的手册摆在她面前：
“倾倾，有一件事，你必须得诚实地告诉我……你的这个实习单位的签章，究竟是怎么回事？”
“啊？”
妙倾的实习手册上面，盖着经纪公司的印章。程悦作为虞泽的铁粉，当然知道虞泽所在经纪公司的名字。
今天，如果妙倾不能就这个印章给程悦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只怕不能善了。
隐瞒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要暴露了吗！
说起来，妙倾这几年一直在糊弄程悦，这让她的心里也有一点负罪感。虽然她一直在送程悦各种各样的虞泽周边作为补偿，不过如今毕业在即，就要分别。妙倾觉得，她好像不应该再隐瞒。至少……有些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她实在应该告诉程悦知道。
在打了无数补丁，让程悦保证了无论如何绝对不生她的气之后，妙倾总算说出了实情：
“其实……我老爸就是虞泽的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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