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寒山过往

　　蒙城认真道：“不用再说了，我愿意。”

　　二老欣喜不已，如释重负。

　　其后请了来法师冥士，择了可以动土的黄历吉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番吹吹打打，几日神神叨叨,  起棺给乌木下葬，此中细节不必多说。

　　蒙城至情至性，不敢忘本，谢绝万竹门的清雅阁楼，在乌木墓穴附近搭了一个帐篷，就此住下。

　　这日，寒山敲响竹门。

　　蒙城道：“直接进来吧！”

　　寒山推门而入，见室内牛皮铺地，羊毛垫床，蒙城在打坐修炼，笑问道：“没打扰你修炼吧？”

　　蒙城：“不打扰。”指了指地上，说道：“鞋子放在门口，进来坐吧。”

　　寒山依言而为，脱鞋摆放，盘坐在蒙城对面，笑问道：“这里还习惯吗？”

　　蒙城说：“毕竟年龄大了，那里有这么快就习惯异国他乡？不过磨合磨合迟早还是会习惯的。”

　　寒山打量一周，好奇道：“这帐篷是根据牧辰国的习俗造的？”

　　蒙城笑道：“只是看上去相似，其实都是似是而非而已。”

　　寒山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你无法在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地方，造出你想象中的家。”

　　蒙城点头笑道：“聊以慰藉罢了。”

　　寒山道：“你这倒是和我师傅的卧室有点像,  他也喜欢在地上铺上牛皮，还喜欢在墙上贴上各种兽皮。”

　　蒙城好奇道：“不知你的师傅是哪位？”

　　寒山叹息一声，轻声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师傅是药谷谷主，司马南。”

　　蒙城心中一凛，他虽性格大咧，不重细节，可自幼与乌木相识，相伴甚久，自然知道许多内幕，这里就包括药谷谷主司马南的真实身份。

　　两人沉默少许，蒙城突然问道：“你的父母呢？”

　　寒山耷拉着头，哀怨道：“在下无父无母，是师傅捡到收养我的。”

　　蒙城又问：“那你胸上的纹身……”

　　寒山：“自小便有。”抬头望向蒙城，问道：“你为何会有我有一样的纹身，难不成……”

　　蒙城微笑道：“难不成什么？”

　　寒山玩笑道：“难不成你是我爸爸？”

　　蒙城捧腹大笑，良久后才强压下笑意，正色道：“若说有一样的纹身就是你父亲的话，那墓穴里的可汗肯定是你最大的父亲了。”

　　寒山：“啊？”

　　蒙城道：“在我们牧辰,  人人都是有纹身的,  而且还有三种等级，贵族为狼，中层为牛，底层为羊，后来多了朱朝贩卖过去的奴隶，就多了一种兔子的纹身。我本来的纹身是牛，只是有幸于乌木可汗相识，得他栽培，所以洗掉了原来的纹身，刺上了狼头。”

　　寒山：“如此看来，我父母是牧辰人咯？”

　　蒙城笑道：“这是肯定的了。”

　　寒山神情复杂，陷入沉思。

　　蒙城：“你既然是药谷亲传弟子，可听你语气，似乎对这身份有些讳莫如深啊？这是何故？”顿了片刻又道：“讳莫如深这词是这样用的吧？”

　　寒山微笑点头，连声说对，见蒙城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神情柔和，寒山欲言又止，沉默良久，这才悠悠说道：“我本不想对别人说这尘封的往事，毕竟有欺师灭祖、忘恩负义之嫌，可不知为何，你总给我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让我觉得踏实，甚至隐隐觉得你能帮我解开身世之谜，竟想对你开怀畅谈。罢了罢了，就对你说说吧，反正你只是一个外族之人，于这江湖只是身外之客罢了。”

　　蒙城笑道：“乌木曾经说，不聪明的人容易让人觉得踏实，所以踏实是我的与生俱来的优点。”

　　寒山哈哈一笑，“你这是妄自菲薄，这话就是歪理邪说。”

　　蒙城温和的看着寒山，微笑说道：“还是说说你的事吧！”

　　寒山环顾一周，突然问道：“你这没茶的吗？”

　　蒙城摸摸后脑勺，尴尬道：“刚刚置办的新家，生活用具还没准备，招待无法周全，还望海涵。”

　　寒山献宝一样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水袋，笑道：“幸好我随身带着这个。”说着拔起木塞，自己喝了一口，接着递到蒙城身前。

　　蒙城微微一笑，也不接寒山的水袋，自顾自的从怀中掏出一个水袋，笑着喝了起来，“就你这些习惯，现在你就是说自己不是牧辰人我都不信。”

　　两人相视一笑。

　　寒山一挥长袖，擦了擦嘴角，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是师傅把我捡回来一手拉扯大的，所以我师既我父，只是不知为何，师傅始终对我冷言冷语，爱搭不理。想来是他的徒弟太多了，我这个文不成武不就，医术也是半吊子的无用徒弟，看着招人厌了吧。”

　　蒙城看着寒山，认真聆听。

　　寒山接着道：“那怕师傅对我冷淡，可我依旧敬爱着师傅，更以自己是药谷弟子为荣，因为我一直认为药谷是名门正派，我师傅也是天下少有的善人，至到……”

　　蒙城：“至到什么，怎么了？”

　　寒山：“那日，我在后山游玩累了，躺在石上小憩起来，迷迷糊糊间就睡了过去，等我醒来时，已太阳西下，天色渐暗，我刚想起身回去，突听身后有脚步响起，回头望去，见我师傅鬼鬼祟祟的站在一块巨石前，我正欲招呼，就看到他扭动了一块石头，紧接着那块大石轰隆隆向两旁移开，原来是一处石门，石门大开后，师傅径直走了进去，就此关上。”

　　听到这里，蒙城神色如常，不以为怪，反而笑而不语。

　　寒山道：“师傅隐秘，我本不想解开，以免对师傅不敬，可那之后，好奇心只增不减，我按耐不住心中的躁动还是想去一探究竟。”

　　“进去后，我才知道那处山体原来已被挖空，里面关着很多人，他们大部分是曾经找我师傅看过病的人，小一部分是乞丐，他們都衣不蔽体，骨瘦如柴。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些人已经不是人了，确切的说，他们是丧尸。”

　　蒙城一言不发。

　　寒山苦笑道：“最里面有一个秘室，密室中有一个人，他双眼血红，牙齿尖利，虽然长的比成年人还要高大威猛，却只有孩提的智力，被几条项大的铁链绑着，一个人坐在地上玩着玩具，四周还有许多药材器皿和几个丹炉。”

　　“通过和他的攀谈，我才知道，我那个看上去正气凛然的师傅其实一直在阴暗处做着邪恶的实验，他豢养那个智商低下的丧尸，取他的血配置毒药，投喂给他那些无家可归、没有亲人的可怜人，把他们制成丧尸。”说到这里，寒山的声音越发的低了，最后竟戛然而止，不再说话，眼神中隐隐透露着挥之不去的失望。

　　蒙城：“后来呢？”

　　寒山惨然一笑，“后来我找到师傅，劝他收手，求他不要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勃然大怒，不容分说的挥手扇了我一记耳光，最后命人将我囚禁了起来。”

　　蒙城配合道：“之后呢？”

　　寒山道：“之后，我骗得看押的我师兄弟们的信任，打晕他们，跑了出来。本想向世人解密，可……”讲到这里，寒山沉吟片刻，还是不知如何阐述，就此打住。

　　蒙城：“可那毕竟是养你的师傅，你不想欺师灭祖，不愿忘恩负义，不想自己的师门成为成众矢之的，对吗？”

　　寒山苦笑点头，“逃出地牢后我浑浑噩噩，就此漫无目的的浪迹江湖，看似潇洒，心中煎熬却难以名状，寻思着要不就四处走走，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打发自己的人生。路遇别人恶疾缠身，我上前救治，可人家见我年轻，认为我是江湖骗子，我不得已搬出药谷弟子的身份，这才被人重视。可我搬出药谷的身份之后，就被毒谷的人给盯上了，我杀退几波，还是没有吓退他们，他们越聚越多，从南到北，一路追杀到兰陵城，要不是遇到了杨凡搭救，我只怕已经一命呜呼了，之后我便做了万竹门长老，跟着那些身受重伤的弟子，率先回了万竹门。”

　　蒙城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寒山好奇道：“什么意思？”

　　蒙城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师傅为何没当场杀你灭口？你逃出后为何又没人对你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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