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俞柏的心脏倏尔漏跳了一拍。
当两人的视线正正对上时，江星岳唇畔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黑眸光彩澹澹，略一颔首向俞柏打了个招呼，但这似乎仅是礼貌的下意识行为，他没有动身走过来，视线也未长久停留，很快就转向了别处。
俞柏既松了口气，又难免心怀几分失落。他唇角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眉间浅浅蹙起，五指蜷进掌心。
走过来的程延瞧他怅然若失的模样就觉得牙酸，他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把自家好兄弟的脊背，低声催促：“你倒是上啊，光看着有什么用。”
俞柏毫无防备之下被推了个踉跄，险些扑到篮球场中去。他回头怒视程延，低声怼他：“说得简单！你都不知道上回我有多丢人。”
闻言，程延面露好奇，那双细长细长的眼也难得瞪大了些，一副敲碗吃瓜的表情。俞柏虽然拜托他帮忙打听消息，却对追求进度严防死守，生怕透露了什么会被他嘲笑似的。
“有多丢人？”
俞柏这才惊觉说漏了嘴，一双眼胡乱地眨了眨，企图蒙混过关：“没有没有，也没那么……丢人。”
“嘀——”
哨声响，意味着新一轮训练即将开始，程延也只来得及再用眼神质疑了一下俞柏，就投身到训练的队伍中去了。
俞柏留在原地感激地瞅了一眼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教练，就又将视线落于场中，悄无声息地一下下往江星岳身上瞟。
这轮训练的主要内容是投篮，投篮一般分为三种形式，分别是定点投篮、急停跳投和三步上篮，在赛场中情势瞬息万变，因此无论是哪个位置的篮球队员都要牢牢掌握这几种投篮形式。
教练把篮球队队员分为两组，各自在不同的篮球场练习，程延与江星岳恰好在一个小组，俞柏自然也跟着转移了场地。
俞柏很少接触篮球，因而最多只是了解一些专有名词，他并不熟悉篮球的规则也不清楚打篮球的方法，不过是一味欣赏罢了。
率先开始训练的应该是三步上篮，这对于篮球运动员来说也算基本功，每个球员轮流上阵，轮到江星岳时，俞柏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目光追逐而至。
接球、跨步、起跳！
江星岳的长手长脚丝毫无损他身法的灵活，跃起的一瞬微风带起他的衣角，一截劲瘦有力的腰露了出来，因扭身发力的缘故腹侧紧绷，可见块垒分明的肌肉轮廓。
他在空中伸长掌控着篮球的右臂，屈腕指腹施力拨动球体，轻而易举地将篮球投进了篮筐之中，同时双脚落地，轻盈矫健。
场边响起一阵女生的惊呼，显然都是被江星岳这一手帅到。俞柏也听到了自己胸腔之中怦怦轰鸣的心跳，他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目光却诚实地不曾移动分毫。
其后，不同起步位置甚至不同方向的上篮训练江星岳都完成得很好，晶莹剔透的汗珠从他的额头、鬓角滑落，全身心投入在篮球中的眼神认真而灿亮，锋利的少年气展露无遗。
俞柏一直挪不动脚步地旁观着，溶了蜜般的琥珀色眼底尽是江星岳的身影。直到晚休预备铃遥遥传入体育馆，篮球场内的运动员也集合起来预备解散，他才揣着一颗搏动得热烈的心脏随着人流向一号体育馆外移动。
江星岳本来不想参与艺术节节目的演出的。
他并不喜欢行事太过高调，除了篮球是切切实实喜欢，在其他领域他都不大想出头，这次艺术节也同样。
因为在一中时留下的阴影，江星岳有意识地减少了和女生的接触，而他们班文宣委员恰好是个女孩子，对于他的不配合非常抓狂。
无奈之下，就拜托了他室友陆嘉川做说客。陆嘉川相当尽职尽责，每天都在他耳边念念叨叨，在宿舍晨起洗漱时说，食堂吃饭时也说，就连考试都要专门到考场找他来说。
江星岳被缠得烦不胜烦，加上确实对于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被他刻意疏远的文宣委员怀有歉意，最终还是同意了她提出的要求。
五班文宣委员基本是把江星岳当作大杀器，明明报上去的节目是歌曲串烧，但演出形式反而像是个乐队，其他参演者各自准备了一种乐器，唯有江星岳是毋庸置疑的主唱。
江星岳总有种上了贼船的即视感。所幸宣委还没有太过分，并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唱遍所有曲目，排练时更多的也是在培养各个乐器以及人声之间的配合度，不算太过难捱，因此江星岳也不曾提出异议。
只是排练毕竟还是消耗了一定的精力和时间，为此他甚至无奈缺席了第一次篮球训练。
周三来到训练场馆时江星岳怀揣着满腔歉意，在进行第一轮体能训练时有意地加大了自己的训练力度，临休息已然是汗流浃背。他坐到篮球场边休息，留意到篮球场周围的女生越来越多，无奈凝眉，背过了身，不再往人多的地方看。
本来应该对各种各样的目光免疫，江星岳此刻却忽然察觉到一束不同寻常的注视，他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去，又看到了那个逐渐熟悉起来的身影。
身形瘦削的男生站在人群之中，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又一次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本就略显秀气的五官无意识地透出局促，以江星岳的视力甚至还能看到他隐约泛红的侧颊。
——怎么这么容易难为情。
江星岳回应了一个简单的微笑，便好心地将目光收回，他总怀疑自己再盯下去，那男生能原地自燃。
没有太多根据的猜测成功逗笑了他自己，不得不说，自入学以来遇到这个男生的频率也太高了，实在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总不能是人家故意的吧？
江星岳摇了摇头，撇去这种显得有些自恋的想法，仰头又灌下去一瓶清凉的矿泉水。
想这么多也毫无用处，遇到便遇到，又不是什么坏事，好不容易有打篮球的机会，还是专心一点吧。
不知不觉，艺术节已然迫在眉睫。
为期三天的文艺作品展览会是向外界开放的，外校学生和本校学生家长都可以入校参观。当初征集文艺作品的时候，俞柏还露了一手毛笔字，此刻路过展览书法作品的橱窗，面对自己“潇洒不羁”的行书，想到很有可能会被教他软笔书法的父亲亲眼看到，竟还有几分惴惴不安。
万幸的是在这方面一向严格的父亲难得发话夸了他几句，而这也让俞柏可以暂时忘掉三天后他就要上台进行反串表演的事实，维持几天的好心情。
伴随着外校校长和三中校长的友好会谈，展览会圆满结束，文艺汇演终于还是提上了日程。
许扬溪早早联系到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可以租借服装道具的影楼，提前一天请了假，将所需的服装、假发以及小部分无法通过手工实现的道具拿了回来。
一心秉持完美主义的文宣部部长一如既往地靠谱，租来的无论是服饰还是道具质量都不错，没有五毛钱的廉价感。俞柏还试穿了为贴合他体形专门找了半天的女仆长裙和女式礼服，羞耻是羞耻了点，但还算合身，不至于因为紧绷而尴尬。
由于文艺汇演会持续两天，因此节目顺序完全是抽签安排的。俞柏他们班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抽到了第二天表演，虽然可以晚点在全校面前社死一天，却也还要多承受一天“死刑”前的煎熬。
文艺汇演开始当天许扬溪就忙得脚不沾地，将组织排练的事委托给了她的好姐妹白果。白果是十八班的班长，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班花甚至是级花，如果不是这姑娘不愿意上台，估计王子的角色就要换个人演了。
白果和俞柏的关系很微妙，因为这位几乎在各科老师面前都是全班楷模的女生唯一的弱点就是数学，而俞柏的数学一直是全文科班第一，数学老师难免会拿俞柏的试卷来激励白果。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平时还能一起聊聊游戏相处愉快，但每当数学考试成绩下发，俞柏总会时不时收到她飞来的眼刀。
前段时间的摸底考白果又被数学成绩拖累，而俞柏的数学成绩不负众望再次夺下全班第一，数学老师叒一次用这件事刺激到了白果的神经。这会儿有机会“折腾”俞柏，她当然不会放过。
由于艺术节节目的参演者并不强制要求到场看文艺汇演，她便制订了相当严密的排练计划，将从午休到晚自习前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连排练、休息到吃饭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俞柏从节目顺序公布时就立刻打探清楚了五班的表演时间，和他们班不同，五班是在文艺汇演的第一天上台，大约在五点到六点的时间段内，而白果安排的休息时间却是六点到七点。
要知道，五班的节目江星岳一定会上场，他期待听到江星岳的歌声已经足足期待了一个月，绝对不能因为排练的事错过。
“白大班长，打个商量，我们排练五点就结束怎么样？”
艺术节文艺汇演这两天上午依然正常上课，趁着课间俞柏找到白果，恳切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少年眼睫微垂，眉目间又浸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腼腆味道。
白果修剪得细细长长的眉毛一挑，圆圆的眸子里掠过星点好奇。
“不是不行，俞柏同学，给个理由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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