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那你现学么?”
只瞥一眼,就不再看江可芙,李辞淡淡一句,把玩面前酒盏,随后把它和其余三个摞在一起,等着江可芙说话。
“我......”
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噎了一下,少女一时嗫喏,然后又想起自己所为何事,竟被李辞带偏了。
反应过来,气性又上来,当即一撩裙角,一脚踏上了面前酒案,手臂搭上膝盖,俯身逼近。
“打什么岔!我问你,你不是说要退婚么?下月完婚是做什么?合着诓我是吧?我倒想明白了,怕不是带路那日,你就起了非分之想!”
“江姑娘真是想多了。圣上下的旨,我也奇怪,不若江姑娘上朝时跟着江尚书去宣政殿问问?也替我解解惑。”
真荒谬了,他有非分之想?他非分什么?喜欢看她爬墙头?喜欢去赌坊逮人?他又不是江司安,家里要供祖宗,日日气得要死要活。
“装模作样!你没非分之想!那传闻里什么一见钟情的浑话,是狗说的!”
李辞的话给江可芙心头怒火又添把柴,狠狠踹一脚酒案,案沿向李辞胸下撞去,被他左手抵住,微微蹙眉。
“江姑娘,传言缘由,是我拒亲一时失言,拿你做了挡箭牌,确实抱歉。但退婚的意思,我也是和圣上表示过的,圣旨已下,不知姑娘想要什么说法,但在这酒楼里,还望注意言行。”
对面人面色也不大好看起来,江可芙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激。要讨说法,她带着一腔气,其实一开始就不该来这热闹地方,还要叫人看笑话。
稍稍冷静,少女收了腿,理理裙摆,想起李辞适才所言,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信口胡诌,凭什么我要被拖累。”
她当然知道,下旨两次,已无回旋余地,若执意退婚,那打的不只是李辞的脸,赐婚的李隐面上也不好看,那她就真是闯大祸了。
来碧于天是气不过,想骂李辞,再敲打他别对自己有想法。她看他不顺眼,可没打算绑到死,不是有和离书么?凑合几年,她就跟他和离。
如今得知他一见钟情是瞎说的,自然再好不过,但只要一想李辞刚才说,第一次下旨,是因他不想娶亲胡说看上她才赐的婚,她反而更想大打出手了。
“我也未想到呢,提起江姑娘,竟也能被当真。”
轻笑回敬一句,李辞跟江可芙也没什么客气可言了,□□退婚那日就算结了梁子,对着个揭瓦上树的,他还当她算个一般姑娘么?
江可芙气笑了,咬咬牙,想揍人,却不能动手,骂李辞,又越骂越气,想想自己偷跑出来,江司安怕不是又要满城找人,当即一顿足,转身就走。
他等着,反正日后一个屋檐下,她折腾不死他。
“江姑娘何处去?一会儿还要进宫定喜服。”
“不去!爱什么样什么样!”
“那好啊,我也省心了。”
同一时刻,凤栖宫中。
瑞兽鎏金香炉熄了火,被搬去偏殿一角,正殿几扇窗,均敞开半扇,散着适才燃过的香火。
才送走哭哭啼啼的钟因,钟氏坐在贵妃榻上,又迎来了清早就递条子说要来觐见的徐知意。
“咳咳。”
一向闻不得香,味道又未散尽,少女坐在下首,帕子轻掩朱唇,咳得有些厉害,着一袭月白,更衬得面色苍白,两颊是因咳嗽而泛起的红。
“木灵,快拿扇子!”
看着难受,钟氏忙唤婢女打扇,见少女不忘出口谢恩,心中不免疼惜。
多好一个孩子,无别怎么就不愿意呢。
“未想过你来这么早,若知道,本宫就早些叫人开窗了。”
“是臣女娇气多事,还要娘娘费心。”
咳声终是止了,徐知意带着歉意看向钟氏,眸子里却似乎藏着些话。
钟氏初时本是不觉的,待聊上几句,徐知意心不在焉,才温声发问。
“臣女......”
不自觉攥紧衣角,徐知意不知该不该开口,家中不需她挣什么,她得以随心,但将开口的话,是她想了六个日夜的委曲求全。
心头不禁闪过数月前就在此处,突然冲进来的红衣少年,她倒期盼他此时还会进来,坚定她那份决心。
“怎么?”
钟氏目光柔和,注视着她就那样耐心等她开口,指节已攥得发白,再次想那一片红衣,徐知意垂眸,轻声开口了。
“臣女爱慕昱王殿下已久,不在乎名分,甘愿做侧室,愿娘娘成全。”
衣角缓缓松开,徐知意不敢看钟氏,眼睛发热,似乎酝酿了泪水,片刻,上首一声轻叹。
“知意,算了吧。”
“娘娘..”
“徐太傅国之栋梁,你也是个好孩子,本宫那混小子魔怔了,别委屈自己。”
“臣女真心爱慕殿下,不觉委屈。”
徐知意克制着泪水,抬头与钟氏对视想表明决心,却见上首的女人,看她的目光满是悲悯。
“无别无意,他看上的那个,也不是好相与的,府里日子怕是难。放了心思,嫁个旁的好人家吧。”
徐知意还想说话,钟氏已经抬手示意她止了话头。知她此番来大抵只为此事,不欲多说,让木樨送客。
“娘娘”
泪水盈盈,木樨带着不忍送徐知意至凤栖宫门前,少女面上没什么血色,带泪看着她道句谢,瘦弱的背影上了宫道。
时辰赶巧,徐知意出宫,李辞进宫,正往绣房去定喜服。
碧于天里江可芙气恼而去,李辞心生作弄之意,她既说了爱怎样怎样,那就替她定个极宽大的,届时出闺房都要摔跤。
心里有主意,似乎已看到江可芙一步踩上裙角惊呼倒地,凤冠盖头都掉了的景象,不由嘴角带笑。而往皇城大门去的徐知意,正与他打个照面。
一行宫道右,一行宫道左,少年又心中有事,自是没空在意。且他与徐知意仅两面之缘,远远走过去,也不会一眼就认出这个姑娘。
但徐知意心心念念李辞,从凤栖宫至此,一路心不在焉,不经意抬眸,迎面而来的少年一下就看进心底,虽未着红衣,在朱墙下依然夺目。
霎时间,少女心跳如鼓,砰砰之声,仿佛比中秋那夜来的还急,还猛。
眼看李辞在宫道那侧已与她平行,今日一过,许是再无相见之期,两颊涨红,少女犹疑,少年行至后侧,终于,徐知意回身喊一句。
“七殿下!”
那背影一怔。
自封王后,周围人改口都快,“七殿下”一称,将近一月未曾听过,李辞纳闷听声音似个熟人,倒是还未改口,一回首,看见宫道那侧的徐知意。
“徐姑娘?”
那头的少女一袭月白,脸色似乎不大好。李辞从不曾知晓她的心思,只奇怪她今日怎的转了性子似的,在宫道上大声喊他。
微微一笑,对徐知意礼貌的点点头,李辞往回走了两步,与徐知意平齐,等她说话。
“殿下下月娶亲么?”
“是啊。今日进宫去绣房做喜服。”
更觉奇怪,李辞也没多想,如实回答,却见徐知意深吸一口气,随后与他对视,目光灼灼。
“臣女有话对殿下说。”
“徐姑娘请讲。”
中秋那夜也不曾见她这么主动说话,李辞纳闷,姑娘家真是一刻一变,举步向那头走去,毕竟站在两头大声嚷也不像样,且徐知意这么说话好像很费力。
然才走两步,对面突然抛出的诗句让他身形一僵。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愿君知。”
“...徐姑娘?”
微微蹙眉看向徐知意,少女目光坚定,定定看着他。
“臣女去求皇后娘娘,娘娘不肯应允,但臣女实不觉委屈。只要能常见殿下,臣女不在意名分。”
李辞懵了。
之前两面,少女脸红,他只做见生人的窘迫,中秋夜看灯又不曾说话,他也不曾多想。今日相遇,怎么就突然吐露这般心思?
委实让他头疼。
当即不再向前,定在原地,李辞思索片刻,已有规劝言语。
“徐姑娘,闺中女子,便无思慕之人,也都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徐知意看着,没有开口。
“说来好笑了,我身为男子,也想过。”
“殿下......”
“幼时在宫中,常见父皇与母后一起,突然就被别的母妃命人找各种理由叫走了,母后说不在意,我却看她都不笑了。那时我就想过,若日后我也娶亲,定不能让孩子母亲这般。父皇是天子,这些许碍于诸多规矩,但我无束缚,若得一心悦之人,必要许一世一双人,方不算辜负。”
“臣女不会!臣女无太多期盼,不敢肖想,绝不与王妃分夺宠爱,殿下不必忧心。只当臣女一厢情愿,能日日见到殿下就好。”
“徐姑娘。本王实没什么值得倾慕,传言误人,别委屈自己了,快回府吧。”
“臣女...不觉的委屈。”
听李辞言下之意已不欲多说,徐知意眼前再次烟雾蒙蒙,嗫喏着,上前一步。
李辞无奈轻笑。
“可是,我会觉的委屈。”
徐知意一愣。
“我若纳徐姑娘为侧妃,违背心中所愿,委屈自己。辜负心上人,委屈王妃。对徐姑娘不公,委屈徐姑娘。为一人冲动的倾慕,要使三人不得成全,代价太大,我不敢承担,也自觉承担不起。”
怔怔看着李辞,徐知意发现,视线中的少年,彻底被泪水模糊了。
“徐姑娘。没有谁值得一个人委屈自己,真到那般地步,大概,也就不叫爱慕了。它该是平等且二人都满心欢喜才是。更何况,我原也不值得,你心里的那个人,大概只是被传言架起来的美好空壳罢了。我也希望我是那样无暇的人,可惜,我不是。变天了,可能有雨,徐姑娘,快些回去吧。”
提醒最后一句,李辞依旧笑得温和,转身往绣房的方向。背后似乎有压抑的哭声,但已和他无关了。少女可能会难过好一阵子,但起码不会后悔。
所有话为了规劝,但句句是真心,李辞知晓自己在京中被如何评价,可惜他真的没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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