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章
窗外莺儿叫得清脆,声声似要将人拖出梦中,恒夭开了窗子用杆子去赶,到底还是把江可芙吵醒了。
昨日上树终归牵动了腰伤,晚间睡下时突然痛起来,还出了一身冷汗。又沐浴又上药,折腾了大半宿才睡下,天刚蒙蒙亮,这黄莺就又让人不安生了。
微微睁眼,起身只觉眩晕,幸而腰似乎已无碍,思及今日还得进宫送一趟长命锁,江可芙便下地梳洗了。
满城都飞起了白絮,乱扑人面,街角不知哪家的猫儿在风里拿它们做玩物。江可芙从车窗瞧了片刻,看飞絮要循着露出这一角飞进来,赶紧撂了帘子。
文人还能把这做诗情,到了街上看形形色色的买卖人,却是被这飞絮影响不小。尤其是卖吃食的,倒少了大半。
长叹一声,江可芙一仰身靠在身后软垫上,闭目想起了涿郡的杨花。不及跟恒夭感慨过去看林卫练箭时用飞絮做靶子,外面忽然一阵惊呼,车身猛地一顿,随后是车夫林堂的怒斥:
“你不要命了!做什么!”
耳听得外面忽起的窃窃议论,为这猛一停车一个不稳,险些撞上前面车壁,恒夭赶紧掀了前面的帘子,越过林堂,江可芙见一约莫十七八的少女直直跪在马前,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车帘,一掀开,正与她对上。
“王妃,这姑娘突然从铺子里冲出来......”
惊异未消,幸而车赶得慢,林堂回首,言语缓慢迟疑,估摸着江可芙的意思,又看向少女,叫她让路。
“这是昱王府的车,不是你能诈的,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做些正经事吧,今日王妃赶着进宫,不与你计较,若非勒马及时,有个三长两短冲撞了贵人,你伤了事小,小命儿都难保。”
言语算是客气,江可芙颔首。晨起的昏沉未完全消减,也无意琢磨少女一番举动,待要退回去坐着,那少女察觉了似的,赶紧大喊。
“王妃且慢!民女有冤!望王妃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瞧热闹的议论之声越发大,林堂回望江可芙一眼,不确定是否再赶。瞧着地下,江可芙颇有些不明所以。她是愿行侠仗义,但也没声名大到街上遇见一个就向她伸冤,这属实莫名其妙。
“衙门击鼓鸣冤,再不济大理寺,刑部。有胆量,面圣都使得,我一个内院的人,不坐公堂,不入朝房,你的冤,与我诉可有什么用?”
吃过几回冲动不计后果的亏,虽然也想问一问,但拦车鸣冤这事太蹊跷了。天子脚下,绕过官府寻她,本就有些怪异又讽刺,此时后知后觉,不管她听不听,碰上了,就不是好事。
微微蹙眉,目光变得审视起来,李辞不在,这段日子已不少不可预料之事,今日可不能再给他挖坑了。当即挥手,示意少女让路,江可芙便欲缩回车中。
“若有别的门路,民女也不愿如此!宫里的事,哪位官老爷敢掺和!民女不求断案公正,可今日民女为着叫冤之人,却连丢命的前因后果都不能知晓!王妃是要去宫里的,民女也不敢让王妃做难,只求王妃替民女探听一番,叫我们这些连全尸都瞧不见的人,知道这人,是怎么没的...”
不肯挪动分毫,少女依旧直直跪着,清亮的瞳仁中隐隐闪动的倔强的光,叫江可芙无法忽视,一时有些动容,但却也仍有疑惑。
“宫里?”
“是。民女盛缨灵,长姐盛缨若在宫里当差。今儿一早,突然就有个公公来家中寻我们,扔了一个长姐随身的配饰在院里。说长姐不规矩,对不起主子,已被处死,念家中只余民女与母亲二人,便不做追究。只是戴罪之人,无全尸。民女不是不识抬举,不知其中利害,只是长姐向来稳重,又是某位贵人宫里得眼的奴才,民女想不明白究竟什么罪,连个全尸也不能留给家里安葬。”
说到最后,少女眸中隐有泪光。江可芙下意识咬唇,和恒夭默默对视一眼。左右瞧热闹的也有几位妇人开始说起可怜,胆子大的小声怂恿江可芙应了。
“王妃...”
恒夭皱眉,手轻轻搭上车帘,微微摇了摇头。江可芙思忖着,权衡此事。
宫里的事她更是做不得主的。婢仆们的死,原因牵扯更复杂,确实是忌讳,不能告知前因后果,不是她能探听抱不平的。况且,也不该因此女一面之词她也真情实感,当街拦车依然是个说不清的事呢。
便没有蹊跷,经过生辰宴对红墙里的窥探之后,说一句冷心的话,宫里大得每处都死过人,他们的消失小得连一滴水都比不过,在深潭上一丝涟漪都留不下。若每一个人都要被这么寻根究底,是永无止境的,天家,也不会允许。
不自觉攥紧了马车帘子,江可芙默然不语,瞥了盛缨灵一眼,缓缓放下了。
“我做不了主。”
“王妃!王妃!”
林堂扬鞭,在半空里一声脆响,一道鞭影从马前飞过。盛缨灵本能的向后退了一下,急缩回去,马鞭却只是从她发顶掠过,待回过神来,车轮已从她身前滚过去。
街边言语议论,因朱门里达官贵人的远去越发肆无忌惮,有好心妇人上去扶起跪在正中的盛缨灵,出言宽慰,少女勉强的笑了笑,只是望向那片宫墙的眸子里,一簇不甘的火,依然熊熊燃着。
禁宫之内。
晴空洗碧,明瓦在下熠熠生辉,伸手挡住些光,挥开随风逐来的飞絮,江可芙与恒夭行上宫道。
不疾不徐的靠一侧墙走着,想起适才变故,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儿,便也忽略了往来宫人有些唯唯诺诺,噤若寒蝉的神色动作。直到过玉泽宫时,遇到从宫里出来的太子妃。
“皇嫂。”
身后跟着红绮,神色疲惫倦懒,沈妙书面上些许恹恹,里面还掺着几丝难以言喻的为难,抬眼晃过一抹红影,就瞧见江可芙主仆二人,清丽的面孔露出几丝笑意。
“是你呀,今日倒有空,怎么想着进宫来了?”
“昨日去清音寺替小皇子求签了,寺里的思鉴大师赠了我一长命锁,正好拿来给小皇子讨个吉祥。”
“还是你有心。”
“早产缘由因我,我总得做点儿什么弥补。”
“难为你了,那件事,也别总放在心上,终归不是你有心如此。”
“多谢皇嫂开解。皇嫂可是没歇好?如此憔悴。”
“我?”沈妙书下意识回看了一眼身后玉泽宫门,轻轻招手,将江可芙招呼近些,“聊这一会儿忘了与你说,昨夜宫里不安生,半夜起来被叫了去,又忙活一大清早。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还得去慎刑司。且跟我来慢慢与你说,你心思活,想想怎么开解人。晚些时候再去请安,见母后与小皇子。”
飞絮迎面过,引得身侧人好一顿咳,江可芙赶紧伸手轻轻去顺沈妙书的背,女子摆手缓了片刻,一处走着,娓娓道来。
“此事...唉,事关皇家颜面与清誉,且从头到尾,委实有些荒谬骇人,我现在都觉得...”
似乎本不愿再提,却还是要给不知情妯娌做解释,沈妙书颇有些不忍之态。江可芙却隐隐猜到,慈恩街拦车的盛缨灵,她的姐姐盛缨若“冤死”之事,兴许就与此有关,心中隐有急切,却不得不静静等着。
“你也看见了,我适才,从玉泽宫出来,八妹妹的居所...”
“八公主怎的了?身子又不好了?”
未多想,自然就联系到李沐凝身子娇弱,寻思若与盛缨若有关,莫非是宫女伺候的膳食不妥,吃坏了人,被处死。沈妙书的目光却越发犹豫起来,江可芙疑惑看去时,还带了些躲闪。
“若只是身子不好,倒是好办了...”
“嗯?”
“此事昨日夜里,沐凝,被贼人污了清白......”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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