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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被裹粽子般缠起来点了穴道,青苑喊也喊不得,动也动不了,李辞接手将人扔到地上,回首就见江可芙坐在床头按着太阳穴。

        “帮我倒点儿冷水。”

        李辞一怔,香气不浓他进来时候也不长,此时才察觉古怪,睨了青苑一眼推开半扇窗,倒了水过去江可芙直接往面上泼。

        “欸!”

        要拦没拦住。

        江可芙擦擦滴答下的水珠。

        “先把她藏起来吧,明日我入狱再放出来。”

        “留着没用,可以灭口了。”

        顺着她目光看去,对着青苑哀求神色李辞整个人越发冷峻起来。

        江可芙不语,又盯青苑半晌,似在思忖,末了叹口气,道:

        “不行,你当我这人怂好了,实在下不去手。且若此后再有变故,总归不好。”

        “行了,知道你心善,闹着玩儿的。不过这事完了你不能再心软。”

        摇摇头李辞拎起青苑往外去也不知把人塞在了外间哪处,回来见江可芙还是沉思的模样,欲开口叫人早些歇息,少女忽的抬头看向了他:

        “这不是心善”

        “我当什么,吓我一跳,夸你的话就一听,怎么还较真儿了。别多想了,睡吧。”

        还是看着他,江可芙抿了抿唇,片刻,道:

        “我就是不明白,这到底算什么呢?我也算仁至义尽,再对她动手也没什么,可就是不忍心,和你说的那番恐有变故云云,也不过更像托词罢了。可这绝不是心善,非要找个论断,李辞,你当我多事好了,我就是不明白,不明白我,也不明白她。”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眼睛也无波,李辞却觉这双直直看着自己的眸子,底色里有无助。心里一瞬似乎共情猜到她的意思,那头已不待他答自顾自接了下去。

        “我明明不曾苛待她,因为她和恒夭年岁相近也把她做半个小妹妹一般。她好像经常表现得很怕我,我还曾反思自己不妥之处,叫柳莺平日里多照看她些。我不敢说对身边人掏心掏肺,但也绝不是恶主。可是为什么呢?她便有追逐荣华之心我并不觉有什么,人之常情,可为什么,要顺势踩我一脚呢?我的存在和她所求冲突么?”

        “有些恶意是与生俱来的,没有苦衷和太重要的理由。可能只是因为某日里你不经意的一句话,可能只因为你是主而她是仆,可能只是因为你是江可芙。不针对这种恶意,毕竟许多人生来如此无法改变,但在被友善信任相待后却做出害人之举,不必那么多思考,大概只是天生恶人罢。”

        “所以我不明白我。她的一切,我不傻,回头再看许多事恶意都有迹可循,不过我当时并未在意。她既是天生的恶人,那我不该觉的无法下手,归根结底还是在我,不是心善,这只是觉得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善意换来的是恶意。不甘心付出得不到回报。明明知道天底下这种事再寻常不过,但心底仍觉不甘。凭什么。凭什么是她,又凭什么是我。”

        敛眉垂眸,女子声音低低的,末了几字若不细细去听,便低不可闻了。知道自己不必说什么她也会想通,此时不过更似对这般不平的情感宣泄,但李辞还是想说点儿什么。

        “想不通,不是人之常情么。这种以怨报德的事,圣人也未必想得清。若想清了,便道句不愧是圣人,可你又不是圣人,用你的话,凭什么,凭什么非要想清呢?这种不对等的事确常有,可常有便该做寻常之事般么?也不尽然吧。我若举个例子许是歪理了,便如动乱时,屠城之事常有,那么你若为一方国君,会用不过寻常的话劝自己看开丢到一边么?”

        “你这确实歪理了。”

        “你看我好心开解你你还挑毛病。这么看是没事儿的。”

        睨了李辞一眼,江可芙扁了扁嘴:

        “歪理是你自己说的,我附和就成挑错了。我原也不用你开解,只是”

        “只是觉得计较这些的自己太不爽快了。”

        说到后面有些嗫喏,李辞笑了笑,直言接上了她的纠结,对面眸光闪了闪,抿唇微微偏头目光移向旁处。

        “这不是计较啊。我知道你能理解,但就是扭着一股劲儿。这样,我再说个歪理好了。大晚上的那么难受做什么,明早还得开开心心去蹲大牢呢。来来来,咱们理一理,真说付出没回报的常事,那这件事应当是青苑知道你罪名后,袖手旁观不帮忙说好话才对,这叫常理的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啧,不对。可她卖身契还在王府呢,这到底算不算本分算了,姑且算她不帮是本分吧。咳,她若如此做了,那你纠结纠结情有可原。可现在是她不仅不帮,欸她还阻碍别人帮,这不可气吗?不该耿耿于怀一下子吗?这就好比你大漠里救了一人,看她快渴死了给她水喝,她喝完不道谢还给你水壶端翻,然后骑着你的骆驼扔下你走了。出去了不肯报信说大漠里还有一个人,别人要打探她还遮遮掩掩。这境况谁能想通看开谁是真圣人,反正我不。”

        “你这都举得什么东西”

        话虽如此,江可芙却微微勾了勾唇角。

        “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好了。便不说这个,你便耿耿于怀,也不能论断自己爽不爽快豁不豁达。甚至我想你以前未必在意这些,反倒是我夸了你几次,你自己在心里默默的认同了,便总想着维持这优点。可这评价也只是我一个旁人的印象,你是什么人,只你自己最清楚,又或者说,你自己想做什么人就做什么人,旁人的评价凭什么左右你呢?我知道你明白,但心里门清和不经意的依旧被影响并不冲突。算了,不提这个,最重要一点其实是,对这件事,宽容和记恨都没错,记恨没什么不好,毕竟,你能说敢爱敢恨的人不爽快么?别不经意被旁人的评价弄得束手束脚的。欸行啦,都忘了正事,耽误这些时候你还泡澡么?”

        “那你快去烧啊。”

        “嘚嘞。”

        翌日清早。金陵府衙接了桩大案。一蒙面女子到门前击鸣冤鼓,上得公堂来说自己要告刑部尚书常迁与锦昭仪之弟楚先。末了一摘幕篱自报家门,竟是失踪一月余的昱王妃江氏。

        一时间全城议论纷纷,都道此案不知该如何收场。

        刑部大牢。

        久不见光,潮气在阴暗间蔓延,陈年血污凝结在铁栏圈起的阴影里,上面在附上新的,气味凌迟着胆小之人。

        好像也没有很骇人,常迁虽讨厌,却很喜净,加之李辞上任后时常来此走动,监牢打扫得干净,除却行刑后难以消除的血腥气,竟比江可芙想象中蝇子乱飞耗子脚边跑的景象好多了。

        腕上扣了细细的锁链镣铐,狱卒引着人走进一座监牢,李辞关照过,所以这些最势利的并未轻慢对她,神色如常的开门扣锁,竟连话都没对她说一句。

        打量四周,软稻草挨着墙根铺一层,上面立张小案,动动手腕嫌铁链碍事便试着这长度能否挂上脖颈,身侧隔道铁栏的阴暗里突然传来一样的声响,摩擦地面,似向自己方向而来。偏头看去,对上一对明亮眸子。

        “晏小晏公子?”

        “王妃”

        少年靠着铁栏,头发凌乱囚衣上似有血痕,手脚上隐约可见都扣着比自己粗重数倍的镣铐。见到江可芙眸中微亮一咧嘴露出那口雪白整齐的牙,虽狼狈,但精气神却还不错。

        一站一坐,隔着道栏,对视一眼电光火石间都已明了前因后果。江可芙想起那夜危机,若换个人未必这般守信,此人良善还曾在杏帘相助,今被连累实是自己平日不谨慎之过。掐掐手心,道声:“抱歉”,晏行乐摇头,回“是卑职疏忽。”

        “咳,楚某来得不是时候。打扰王妃与晏公子,叙旧了。”

        默默看着,都明白彼此心里那点计较,冷不防外面一声轻咳,随后戏谑的讨厌腔调响起,江可芙蹙眉看去。

        楚先。

        “楚公子原来还能走动啊,听说被‘我’揍得狠极了,我还道缺胳膊少腿,现今一见,如此轻的手笔,一看就不是我。我若下手,楚公子今儿怕是都没气儿在这儿说风凉。”

        彻底撕破脸了,自然不讲客气,江可芙冷笑一声当即出言反讽。

        “楚某现今精气神再好,又哪里比得过王妃。隔道铁栏都如此含情脉脉的,啧啧啧,果然是有情人便在监牢里都不觉困苦了。可惜了昱王殿下,还在尽力还王妃清白呢,唉。真让人心寒。”

        “楚公子慎言!”

        江可芙不在意,这厮狗嘴能说出人话来才奇了,晏行乐却有些慌神。他自被抓一直都不曾认与江可芙有牵扯,便用刑也只字不提除夕相遇,坚持认死那小章是自己捡的。

        少年不会阴阳怪气,只能大声辩驳,微红的耳朵却隐在阴影下。真有什么也是他自己,绝非二人有私。

        觑一眼江可芙微光下的侧影,与巡夜那日和除夕的影像重叠。她从未刻意掩饰,他为什么就,早没察觉呢

        “晏公子急着辩什么。楚某是不信一个捡到的破烂玩意儿值得贴身带着,啊我倒忘了,那日在杏帘不也是晏公子么?若无此事便说是觊觎王妃楚某也信,但那时英雄救美一面王妃芳心暗许也未可知啊。毕竟内院的青苑姑娘不是说,王妃与王爷,实则不和。楚某想想也是,向来只听是殿下一见钟情,王妃什么表态我们原也不知晓。”

        江可芙嗤笑,现今这些话也气不成她了,就是胡说八道得可笑。

        但也没打算骂回去,这人许就是来惹恼她的,没必要遂了意。当即抛给晏行乐一个眼色,江可芙转身靠墙坐下。楚先似只是来奚落人,看二人都不再理他,有些没趣儿,冷冷一笑目光在靠墙少女身上游离一遍,转身出去了。

        后半日也无聊。江可芙本卯着劲要与常迁骂一通,却迟迟不见他们来提人。刑部似有更重要之事被绊住脚,常迁也不能立时见她。反倒是要挫她锐气般,堂堂刑部大牢,是个人就放进来与她添堵。

        钟因来奚落人,最后自己反急了。

        常迁的小孙女常盈娴也来瞧她,该是报放生与寿宴的仇。年纪不大一小人却生得刻薄话也刻薄,比之钟因若还有几分既骄且蠢说不过自己的“可爱”,江可芙就是十足十的看她不顺眼了。也不含糊你刺我我就呛你,反正也不能冲进来打人,便又靠在墙角笑意盈盈的气走一个。

        之后就是熟悉的友善人。徐知意瞒着徐太傅悄悄来。江司安避嫌还是让王氏来看她让她宽心,江府无碍。

        太子妃也私下让沈府的人来与她说放心东宫站在这边,反倒让江可芙有些惶惶。这话对朝局形势的暗示已十分露骨了,太子与李辞,李哲与常迁,那么陛下,到底偏向哪边?但或许,陛下的偏向,也不过是希望这潭水再浑一点罢了。

        第二个想法出头江可芙自己先打个激灵,她常常在分析时忽略李隐的存在,这就已经很可怕了。而此时的想法就好似她忽略李隐的结果。对啊,当思考时不自觉会忽略那个真正的上位者,就说明他的地位在心中已经模糊。太子与齐王之争不是朝夕间的事,只是这几年越发明显,尤其圣上大病后宫中的口风是身子大不如前

        真的大不如前么?宴会上神采奕奕的中年人又是谁呢?陛下是不是,想借病,探探这几个儿子的底?

        她信旁观者清,但如此明显她能懂,李盛等人未尝就糊涂得偏要争高低,只是车到山前,无路也要硬走。

        阖了阖眼,江可芙回忆同太子与齐王的几面之缘。旁的不好说,太子,其实并非喜欢结党之人,甚至温和谦逊中还带点儿文人的风骨。那样一个人,更像是被时局,逼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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