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十七日午后。禁宫内。
钟因所食毒物药性凶猛,险些夺命,幸而平日身子康健有些自身的抵抗在,太医虽此前道恐会有差池,而今却已脱离凶险沉沉的睡着。
握着少女一只手,掌心感知的是微凉。那张最是不饶人的嘴此时难得安静,面上也因平和才终于让人不再忽略她其实很是俏丽的脸。
钟氏坐在床榻前,垂眸无声看着侄女。木樨轻轻过帘子走进,悄声道:“娘娘。太子妃叫人来传话,玉泽宫那边醒了。只是惊吓未消,公主精神不大好有些胡言乱语的还时不时,喊娘娘”
钟氏抬眸。微微蹙眉,似有些不甚明白。
“喊什么?‘母后’?若是怕极了,刘贵妃不是日夜守着么?怎的不喊自己亲娘?”
“娘娘是国母,对殿下们又素来慈爱。公主敬爱尊重,惊吓之时喊出也不为过。”
木樨恭维挑不出任何错,钟氏睨她一眼,不着痕迹的勾起红唇。
“孩子才醒,且好生歇着吧。正是该休息的时候赶去看人,说是关切,反叫卧床的歇不好。你从宫里寻些滋补的送过去,本宫就先不去了。这案子,可是头绪也无呢。”
按按两穴,钟氏抬手木樨赶紧扶人起来。自钟因中毒,她关心侄女也是守了半宿的,手里案子又无从查,能找到的也只有一个自杀的宫女,御厨查后并不相干。心头压着两件大事又听闻李沐凝晕倒,委实让人烦躁。现今人都无事了,才稍微松心。
“娘娘回宫么?奴婢瞧您也乏了,回去先歇歇吧。”
“本宫在这位子上,就不是享清福的。歇什么,走吧,去慎刑司。和那宫女相熟的不是都寻来了么。瞧瞧去罢。”
彼时。玉泽宫内。
昏暗的内殿不曾点灯,帘幕厚厚的,也拢着不见半点光,香炉中不知点着什么香,也叫人迷瞪着有些倦意,又兴许实是氛围衬得。
这样的地方呆久了闷,沈妙书立在床前,不适得咳了几声,床幔后缩成一团的身影仿佛受到刺激般将自己抱得更紧,瑟瑟着,如同帘外有洪水猛兽。
“沐凝。我是四皇嫂啊。你怕什么过来与我说好么?这里都是相熟的人,不会伤害你,居心叵测之人已经关起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站在这里已经有片刻了,李沐凝从醒来就双目愣怔,有人靠近却又极其抗拒,想要触碰她时,更是抱住自己惊惧地尖声喊叫。适才一个没眼力见的婢子定要靠近哄人喝药,李沐凝就拉上帘子缩在床里瑟缩着再也不肯出来见人。
“沐凝”
帘内人不答。透过薄纱的床幔,少女抱膝看着自己的双脚,不受控般颤抖,口中还不住喃喃。
“死了母后错了,错了。母后错了,确实错了她死了!血!血!”
这几字不曾停过,却根本拼不出完整的句子。本以为是要找刘贵妃,可适才贵妃一直就在殿内,安抚女儿反被惊恐的大力甩开,焦心急切之下头风犯了,已回了自己宫里。如此太子妃于情于理都不好再离开,只能一直在帘外安慰。
“主子。”
去报信的红薰此时转过帘子进来带进外面一束光,李沐凝又是狠狠一颤。红绮赶紧后退两步过去掩好,红薰凑近。
“娘娘说公主刚醒还是该歇着,来了人反倒不好,只木灵姑姑带了些补品过来。”
“你可与母后说过沐凝情形了?”
“木樨姑姑转述过了。说那案子还无头绪,娘娘守了郡主半宿,也乏了。就先不来了。”
沈妙书微微叹口气。
“也是。母后理六宫之事,本就繁忙,这几件事不简单,定然乏了。是我疏忽,如此小事也做不得主,反要搅扰母后。”
“那公主这”
“母后来了大概也是没有法子的,太医也近不得身,先点些安神的香吧,我就在这儿守着。贵妃已回宫了,我总不能再离开。”
忍不住又咳了几声,红绮与红薰赶紧替她顺背,目露担忧。沈妙书摆摆手,示意无碍。回首看了李沐凝一眼。被二人扶着走出内殿去透气。
外殿敞亮许多,但仍沉沉的压抑,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却过得仿若心如死灰的年长妇人。顺势坐在外殿椅子上,窗外一阵风,吹动檐下银铃,沈妙书看去,忽然想起一个一样喜欢在檐下挂铃听风的人。性子明明不同却莫名与李沐凝有些相似,可惜
喟叹一声。沈妙书收回目光。回首深深看一眼内殿,说不清的有些烦躁。
她留在此地许久还为一件。
那句“确实错了”,她很在意。
是夜。月明星稀,明日应是好天气。
点上安神香,又耐心安抚一阵,李沐凝终于平静下来又进梦里。
算是暂且无碍,沈妙书带着一身疲惫回东宫去。夜里风凉,红熏已先行跑回去取披风,却一直不见回来。举着灯红绮埋怨怎的这么慢莫吹坏了主子。一主一仆转过宫道,却被另一头转过拐角的人影吓了一跳。
灯火恍过来人面容,清俊温润且熟悉,目光相接,沈妙书抚了抚心口,余光捕捉到他臂弯中衣物,面上不觉就带了笑。
“殿下怎的来了?红熏呢?又明目张胆偷懒了。”
李盛笑了笑,不接话,上前两步将披风搭在沈妙书肩上,替她整一整衣领,继而回握住妻子搭上来的手。
“今日折子少,替父皇看过就无事了。就打算来看沐凝,偏红熏就回宫来说睡下了你要回来。我就来看看。乏了吧。手怎么这么凉?”
适才吹了风,整个人确实从芯子里泛起一阵冷。常事了,沈妙书摇摇头笑说“无碍”。李盛知晓她身子弱,所以更是担忧,握紧了那只手,也将人带得离自己近了些。
“回去让人备碗热汤。喝下早点睡。沐凝怎么样?睡下时好些了么?”
“不好说。”沈妙书摇头,叹了口气,“那宫女的死把她吓坏了。缩在床上我们说什么都听不进。睡下我也觉得,不是我们哄劝有用,是她倦了。且看明日如何吧。”
“辛苦你了。”
“这成什么话了?”沈妙书挠了李盛手心一下,“沐凝不是我妹妹么?我不是太子妃?分内之事,而今说辛苦,日后岂不是都要来同我作揖道谢了?”
回首看去,眉眼间少见的俏皮狡黠。李盛不语,只垂眸低低笑了一声。
“不过,文则沐凝她太苦了才及笄的姑娘,天家皇女,我有时都觉荒唐,为什么肮脏之事,都被她碰到了。她才十五岁,宫里死气沉沉,一点这个年岁该有的鲜活气也无刘贵妃又怎么想?日后我若有一个女儿受此苦楚,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疯”
成婚数年没有子嗣,沈妙书喜欢孩子,看到这些年幼的弟妹,李盛为储的身份,很难不想到之后自己的骨肉。
李盛也叹口气,握紧了沈妙书的手。他性子不像钟氏犀利,也不似李隐深沉。嫡长子,读书早,众人期望高,自小就颇有些宽厚贤明的意味,便早年不为储时,待所有兄弟姐妹也亲切温和,是发自内心的友爱手足。听闻此言虽面上不显,心中悲切担忧却不比沈妙书少分毫。况且沈妙书若说实则是联系了自身有感而发,李盛就是真实为皇妹难过了。却不能表露还要宽妻子的心。
“别多想了。沐凝也是,都会过去的。我们这些兄嫂,也不该显出愁,反让她心中负担。身边人先鲜活起来,时日久了,那些创口是不能愈合得完好如初,却总能治愈七八成。”
“我知晓。待这回过去了,我自去陪着她多说说话,把她宫里东西也换一换,有生气一点。说起来七弟妹这事若快过去就好了,她们同岁,可芙才真是这个年岁该有的劲儿,甚至都该收敛。她进宫来,沐凝许会开心些。”
“快过去了。都快过去了。”
知晓她的言外之意,知晓她背后真正的忧虑,李盛轻轻拍了拍沈妙书的手。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记忆中似乎许久不曾这般只他二人的安静相处,沈妙书微微扬起唇角,握紧了李盛的手。
夫妻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挨得更近,牵着手,一如互相扶持的走到今日般,走向宫道更远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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