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叶府密谈，青衣顾虑
深夜，礼部侍郎府上，虽说诗会的余热已经散去，但突发的凶案也让这个大宅子里每一个人的心情都颇为阴郁。
叶准还是像往常一样，晚饭后就直接去了书房。
可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他并没有读书写字，或是处理公务。
而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他在等一个人，甚至还拒绝了夫人亲自前来的入睡提醒。
一直到亥时，整个叶府只剩下书房这一盏灯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黑袍遮面的人走了进来，关好门，直接坐在了叶准的面前。
“我以为你不会来。”叶准平静地说。
“可您还是在这儿等着，不是吗？”黑衣人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在做一件早就习以为常的事情一样。
二人沉默片刻，黑衣人率先开口：“白天时间匆忙，不知道现在您想好了没有。”
见叶准依旧沉默，黑衣人继续说道：“相信您也知道，由于年终尾祭，今年下半年的事情很多都提前了，您只要……”
“老夫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叶准突然说话打断了黑衣人。
黑衣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呵呵，叶大人，事已至此，您觉得自己还脱得了身吗？”说着就自顾自的站了起来，开始欣赏起书房的字画。
“今日叶府诗会实在是热闹，令公子才高八斗，那徐府二公子也是大才，可最精彩的当时最后的杀人案，真是别出心裁啊!”
叶准的脸色有些不悦，可黑衣人也没在意，只是取下一副仕女图，欣赏片刻后竟然一点一点的撕了起来，一边撕还一边讲着：“那侍女着实可惜啊，年纪轻轻的，哎，应该与令千金相差不多吧！”
“混账！”叶准一声低吼，冲到黑衣人身前，一把拽住黑衣人的衣领。
“是你们做的？畜生啊！”黑衣人并没有挣扎，也没在意叶准的怒吼，只是自顾自的撕着手里的仕女图。
“我们什么也没做，我家主人可是良善之人。”黑衣人语气轻佻，气的叶准牙根直痒痒，却又不敢真的动手，只能松开了手。
“叶大人，只是让您在帮我们一个小忙而已，你现在决定不了，那就再缓缓，但也别缓太久，我还是想在我家主人出发之前给他一个惊喜。”
黑衣人的话说完之后，没有再理叶准，只是把仕女图斯的粉碎，却独留了头部没有动。
接着把画着仕女头像的碎片放在蜡烛火焰上，看着碎片在火焰中慢慢变色，冒烟，燃烧。
直到火焰即将烧到手指了才松开。
“叶大人，不论您信与不信，今日贵府发生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但之后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请您务必相信……”
“与大业相比，人，跟这画，没什么区别。”
黑衣人说完，也不看叶准狰狞的面孔，只是拍了拍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叶准松开了紧握的双手，瘫坐在椅子上，脸在这闪烁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的阴沉。
过了一会儿，叶准突然说道：“如何，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
“孩儿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只见叶准背后的书架突然划开，漏出了里面的暗室，一青衣少年从里面缓缓走出，正是叶长青！
叶长青坐在叶准对面，父子二人相视无语。
“青儿，你觉得现在是我们站队的好时候吗？”
“父亲既然这么问了，就说明父亲知道现在还没到时候。”
叶长青叹了口气，苦笑了起来。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现在几位皇子已经开始圈地跑马了，按理说礼部就是三皇子恭王殿下的势力范围，可如今，黑衣人所代表的这位竟然打算另辟蹊径，不仅想圈好自己的地盘，还想把手伸到别的部门。
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也得有那份能力和手腕呀。如此贪心，也不怕吃撑了。
叶长青看着父亲的苦笑，单单的说：“父亲，再过两个月就要开始皇子轮检了，五王全部都要离开京都，去边防巡检。”
“这一路定然是危机四伏，有数不清的明刀暗箭。但到了边防也有很大的机会能收服边军。因此这一行对于每一位皇子都是危险与机遇相伴，等回了京都，五王同朝之局差不多就要真的蜕变成群龙夺嫡之争了。”
“因此他们想在出京之前尽可能多的获得支持也就不奇怪了。”
叶准点了点头，这些不仅他们父子能看出来，只要是涉及朝政的人多多少少都能看出来。
“为父清楚，其实最好的时机就是皇子轮检之后。能平安回京的皇子才有资格参与夺嫡。能收服边军的则会是夺的大热。可惜，现在人家已经找上门了，不会给我们拖到两月之后的机会。”
又是一阵沉后，叶准突然开口：“青儿，你觉得柳客如何？”
“柳客？”叶长青愣了一下。
叶长青与柳客的接触不多，但对于这位徐府二公子的才华还是非常认可的，无论是今日诗会上的诗作，还是之前在清乐坊的对联，都能看出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柳客的继父徐至年是镇北军四大主将之一，而轮检镇北军的两位皇子中，目前已经确定的是有三皇子恭王殿下。”
“那就代表，至少我们礼部和镇北军未来是有可能站在一条线上的。那我们叶家与徐家……”
叶准没把话说完，叶长青也大概知道父亲的意思了。
“可是父亲，柳客只是一个养子，并不是徐至年亲生，就算是跟徐府搭上线，为什么不选徐人楚呢？”
叶准没有直接回答叶长青。
徐人楚吗？虽然瘫痪，那位可是弱冠之年就凭借一篇《陆海防说考》名动京师，内阁的那几位一致评价“若能立，率百十悍勇可镇十万之城。”
“那位的身份，一直可是有传言啊……”叶准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为父自有打算，你寻个机会，探一探柳客的想法。对了，别留痕迹。”
“孩儿明白。”
叶长青摸不准自家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父亲这么想肯定是有他的考量。
“青儿，你可知柳客的亲身父亲是谁？”
“孩儿所知不多，据说失踪了，可那都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吧？”
“嗯，他叫柳寇。那个男人啊，本该是护国柱石，可惜了……”
叶长青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父亲既然没有主动说，那么就算他问了，父亲也不会告诉他，更何况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
“柳……寇吗？”叶长青在心里默默的念着。
叶家父子密谈的同时，京都府衙后院的敛尸房，王三火正带着府衙仵作郭师傅对叶府丫鬟的尸体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仵作经过进一步的检查后，开始向蹲在椅子上王三火汇报。
是的，蹲着，王三火有一个习惯，有椅子他不坐，而是蹲着，整个看上去就像个老农民蹲在田埂上一样。
“现在可以确定，这名受害者与之前东郊杏花林发现的受害者死因相同，都是窒息，颈部掐痕的大小形状也极为相似。且两位死者的下体在死前都曾受到过侵犯，现场也残留了相同的粘稠液体。”
王三火一边抽着烟，一边说：“也就是说，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凶手所为喽？”
说到这，仵作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从目前来看应该是可以的，但是还是有很多疑点。”
“首先，虽然死者下体都有伤害，但不像是被人侵犯，倒像是被某种尖锐且粗的物体强行伤害的。其次，经过检验，尸体上的液体也不是什么污秽之物，而是……”
站在王三火身后的一名捕快开口道：“是什么？”
“千愁，别着急，让郭师傅继续说。”
这名捕快就是白日审讯柳客的那个面相阴柔的捕快，李千愁。
郭师傅继续说道：“不是什么污秽之物，而是……肉冻。”
“啥，肉冻？喃们咋个知道嘞？吃嘞？”王三火也惊，连老家的话都蹦出来了。
连带着看向郭仵作的眼神也带上了一点怪异。
“没吃，晚上我取了点下来，结果不小心被院里的大黄吃了，吃的那叫一个欢呀，后来我仔细检查才确定，是肉冻。”
“所以这个肉冻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王三火摩挲着胡子，自言自语道：“有意思，也就是说，两件案子的凶手，都没动真格的？莫非这人他不人道？”
“头儿，这可就不好查了，总不能把人挨个领到戏春楼去试试身手吧。那可能全京都的男人都来报名嫌疑人了。”李千愁阴阳怪气的说道。
王三火没接李千愁的话，也没因为他的语气而发火。
毕竟李千愁一向这么说话，见谁都一样。不然也不会有人叫他“李欠抽”了。
“先叫人跟着吧，目标就放在庞子储他们四个身上。然后再派人去查一下京都城的那些个野太监，今日叶府诗会，人来人往的，说不定也是外人混进去的。”
“庞子储也要跟？”
“跟吧，跟京畿卫合作是为了查案，没什么影响，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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