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年一劫

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得很低，空气中带着几分燥热，不时还有狂风卷起，一场大雨就要降临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

        荒野之中，南来北往的行人见这般情况，也不敢再往前赶路，只得就近找个茶寮躲雨，顺便歇歇脚，原本人烟稀少的小茶寮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轰隆隆，只见天边一道电光划过，穹顶之上随即传来一声巨响，这是雷神向雨神传达的信号。

        哗啦啦，瓢泼的大雨倾盆而至，雨柱倾泻在地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雨雾，放眼望去，整片大地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茶寮里的人自然有闲情逸致欣赏这副别样的景致，但是那些被这场暴雨逮个正着的人可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这他娘的什么鬼天气，动不动就下这么大雨，老子昨天刚换的衣服又被淋湿了，都他娘的没衣服换了。”茶寮入口，三位道人打扮的男子并肩走了进来，说话的是走在左边的虬髯壮汉。

        走在中间身形稍显瘦削的道人瞪了壮汉一眼，喝道：“彭师弟，大庭广众之下，不可口出污言秽语，堕了本门声誉！”说完走到一张空茶桌边坐了下来。

        彭姓道人似乎很敬畏这位瘦道人，被他这么一喝，立马收敛了起来，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囔道：“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说几句脏话有什么了不起？”

        瘦道人听了，还待出言训斥一番，却被身边另外一位道人给拦了下来：“孙师兄，算了吧，彭师弟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如今恶人当道，涂炭生灵，咱们师兄弟一十二人奉了师命南下除魔卫道，如今却仅存三人，彭师弟有些怨言，偶尔发泄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孙姓道人听了，叹了口气，干脆闭上眼睛打起坐来。

        这时，茶寮中一位手执折扇，头带方巾，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走了上去，彬彬有礼地道：“三位道兄有礼了，在下姓苏，名无睿，敢问几位可是凌云山苍松观门下弟子？”

        当今世界以粗豪为荣，以尚武为耀，对那些面如冠玉书生打扮的小白脸并不是很友好，长相五大三粗的彭姓道人尤其如此，再加上他刚才又被孙姓道人训斥了一番，此刻没好气地道：“你谁啊你，我们......”

        话还没说完，孙姓道人就把彭姓道人给拦住了，面带歉意地道：“兄台见笑了。我等正是苍松观门下弟子，不知兄台如何得知，有何指教？”

        苏无睿道：“苍松观虽地处中原，却名扬四海，天下武林人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从几位言谈举止、说话口音，以及这一身道袍上的苍松图案，想也不难猜出几位身份。”

        听完这番话，孙姓道人虽然脸上没有太过表现出来，但心里着实乐开了花，想不到自己师门苍松观的大名不但响彻中原大地，就连在身处江南荒野之地的人耳中竟也是如雷贯耳。

        同样是自豪，彭姓道人的表现可就没有孙姓道人这么内敛了，他原本还看着苏无睿来气，突然之间就不觉得他有多讨厌了，反而感觉白白净净的看着也挺顺眼，瞬息之间转怒为喜，眉开眼笑地道：“苏兄请坐，咱们坐下来慢慢聊。不知这两位是......”

        彭姓道人指了指站在苏无睿身后的两个中年人，他们均是神情严肃、不苟言笑，一身横肉威风凛凛，看样子就知道是练家子。

        不过他们刚才坐在茶桌上就是分坐苏无睿两侧，如今亦是跟在苏无睿身后护住两旁，显然并不像是和苏无睿同等身份之人。

        “家里人怕路上不太平，所以派他们俩来护我周全。”苏无睿笑着解释道：“你们回去坐着吧，有这三位苍松观的高手在，哪有歹人敢打我的主意？”

        闻言，二人齐刷刷地退回到原先的茶桌坐下，显得很是放心。彭姓道人见状，更觉自豪，想来必定是苍松观的名头让他们二人无比放心，当下拍胸脯保证道：“二位尽管放心喝茶，有我彭万勇在，我看谁敢动这位苏公子一根汗毛？”

        言毕，彭万勇紧接着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师兄，孙万里、沈万钧，我等皆是苍松观第三代万字辈的弟子。不知苏兄弟出自何门何派？”

        苏无睿苦笑道：“小弟资质愚钝，没有门派愿意收留。此次南行，为的是去清河县城寻一位故人，方才无意中听到三位的对话，貌似南方出了什么变故，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清河县？”彭万勇皱着眉头问道：“沈师兄，那魔头所在之处是叫清河县吗？”

        从苏无睿走过来开始，沈万钧就一直没有说过话，他是个心思细密之人，可不像彭万勇那样别人说什么他信什么，在他看来，苏无睿身上疑点重重。

        首先是苏无睿所谓的“资质愚钝，没有门派愿意收留”，资质愚钝这点先不论真假，单从他家里能够给他安排两名武林高手当护卫，就足以说明他家境不一般。有这样的家境，只要他想拜师学艺，肯定是有门派愿意收留的。

        其次是他的风度。在这样一个崇尚武学的世界里，从来都是以修为高者为尊。而苏无睿，表面上是个文弱书生，但在面对闻名天下的苍松观门下弟子时仍能谈笑自若，这般气度若非是王公贵族，便是有意隐瞒修为的武林高手。

        好在苏无睿看样子仅仅只是来询问一些事情的，对他们并没有敌意。

        “不错，那魔头所在之处正是清河县。”沈万钧点了点头，答道：“苏兄弟，我劝你还是折返回去吧，一来那魔头嗜杀成性，且修为高深，估计已然达到先天境界，若是你贸然前往的话，恐怕凶多吉少。二来清河县血流成河，据说全城数万口百姓在三日之间被屠杀殆尽，有幸能够逃出来的人寥寥无几，你的那位故人恐怕也......”

        沈万钧没有把话说全了，但意思很明显，苏无睿要找的人十有八九已经死了，他没有必要再去清河县冒这个险。

        听到这里，苏无睿的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发青，一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要找的这个人十分重要，往小了说是关乎一个人的性命，往大了说是关乎整个天下武林的性命。

        彭万勇见状，还以为苏无睿这个文弱书生没见过什么血腥场面，听到这三日灭万口，杀人如屠狗的骇事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便出言安慰道：“苏兄弟也不用太难过，说不定你那位故人就是极少数有幸逃出去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而且......”

        正说着，彭万勇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手指间的关节摩擦发出清脆的“咔咔”响声，显得很是义愤填膺，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他的另外九位情同手足的师兄弟正是丧命于这魔头之手。

        “而且，那魔头应该也没几日活头了。”彭万勇咬牙切齿地接着说道，只要他们把此事上报回苍松观，门中自会派修为更加高深的弟子前去清剿魔头。

        “三位道兄，小弟尚有一事不明。”苏无睿道：“这魔头的修为既然已经达到先天境界，那在武林之中已然算是一等一的高手，要说找其他高手寻仇报复尚且说得过去，可大肆屠戮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却又是为何？”

        彭万勇心直口快，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当初咱们苍松观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以为这不过就是个丧心病狂之徒，修为定然高不到哪去，这才只派出我们一十二位三代弟子前去除魔卫道，想来虽然发挥不了天罡伏魔大阵的最大威力，但对付欺软怕硬的魔头却是足矣，没想到......唉。”

        苏无睿道：“贵派天罡伏魔大阵天下闻名，有神鬼莫测之能，小弟素有耳闻，若是凑齐三十六人施展此阵法，想必即使是先天境界的高手，也不是对手。而只有一十二人施展此阵法，虽然杀伤力大打折扣，但同样威力绝伦。”

        “既然这魔头能够破得此阵，并且伤了九位道兄的性命，看来他纵然没有先天境界的修为，恐怕也相去不远。只是这样一位绝世高手，竟然不顾身份地位地滥杀无辜，着实令人费解。”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孙万里突然说话了：“我想，我知道其中缘由。”

        只见孙万里脸色阴沉，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恐惧，这是他在和魔头正面对抗时都不曾有过的，想来是别有隐情。

        苏无睿忙问道：“什么缘由？”

        话刚落地，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雷霆之声，一道电光闪过，孙万里的脸色被映得煞白，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十年一度，武林浩劫！”xh:.254.198.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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