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因为知晓四人是贵客,城主楼的侍女端上来了许多的水果点心,供四人消遣。
楚灵儿吃的有些撑了,干脆在桌子上玩起葡萄来。
滚过来,滚过去。
就这么滚了一会儿,一颗葡萄突然掉到了桌子下。
正想捡起来,却看见一位约么二十岁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他生的高大威猛,长发微卷,狂野的披在身后,不向其他地方的男子总是把头发束起来,带着蓝黑相间的抹额,双鬓便也有蓝白相间的羽毛作为装饰,左耳坠着一颗翠蓝色的珠子,虽然皮肤黝黑,但五官仍然是十分英俊。
尤其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着一望月亮。
他自我介绍道:“我叫百集英,是青龙城的城主。”
虽然是青龙城的人,但百集英的官话说的很好,丝毫没有当地人的口音。
楚瑶向其表明了来意,愿意等到中元节之后再带走护城玉牌。
反正也等不了几天。
百集英准备了晚宴,邀请众人一起吃晚饭。
青龙城的菜色不像是别处一样十分小巧精致,烤好的羊肉,牛肉,直接整块整块的端上桌,撒了大量的辣椒和孜然,奶酒也是整坛整坛的端上来,天气有些凉,奶酒是煮热之后才端上来的。
五人吃的很尽兴,楚灵儿吃的有些多,奶酒喝多了就觉得有些头晕,连回房间的时候走路都有些踉踉跄跄。
楚瑶扶着楚灵儿回了房间,随后便离开了。
深夜,天空中突然劈过一道闪电。
巨大的声响惊醒了楚灵儿。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半夜醒。
在九州门,楚灵儿有个秘密,除了她的贴身侍女小云,没几乎没人知道。
那就是楚灵儿怕打雷,白天倒是不怎么怕,偏偏晚上吓得要死。
楚灵儿用被子捂着头,吓得浑身发抖。
没事的,等一会儿就好了。
须臾,一只手伸了过来。
“妈呀!闹鬼了!”
楚灵儿飞速的缩在床脚,双手抱着头,叫道:“别吃我!”
陈也无奈的伸回了手,开口道:“是我。”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楚灵儿睁开眼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拍着胸脯道:“你大晚上的跑到别人房间干嘛,吓死我了。”
陈也摊开双手道:“我害怕打雷啊。”
这什么奇葩理由?
楚灵儿很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然后来嘲笑她的?
“刚刚的事你不准对别人说。”
陈也眉头一挑:“什么事?”
楚灵儿涨红了脸,有些结巴道:“就是就是我被吓被闪电给吓到了。”
陈也暗暗摇了头,他还什么都没说,这人就把自己的弱点交代出来了。
可她这么笨,他忽然有些舍不得了。
明明知道会离开的,但还是忍不住靠近。
陈也开了口:“没事,我小时候也害怕打雷,长大了就不怕了。”
楚灵儿畏畏缩缩的来到床边:“你还有害怕的东西?”
怎么看也不像。
陈也点了点头。
其实,他怕的不是打雷,也不是天黑。
只是他刚刚被捡回九州门的时候,常常在晚上惊醒过来。
无数人的嘶吼,哭泣,绝望,悲伤。
都在一个黑夜中袭来。
所有的族人都死光了,但或许也有那么几个幸存下来的。
比如他。
家族的人将所有的妖力都给了他,正如他娘对他所说:“你要保护妖族,帮他们找回家。”
那个夜晚,火光冲天。
他浑身是血的娘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带妖族回家。”
“还有,不要恨他们。”
恨谁?
恨鹤仙子中的叛徒?还是恨御妖师?
彼时的陈也尚过年幼,还分不清什么是恨什么是爱。
他在人间游荡数年,遭受了饥饿,谩骂,殴打。
可他是个妖怪,他不会死。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他忍受不住寒冷,昏了过去。
再后来,便是来到九州门了。
听说是门主捡回来的,可他最后的印象分明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爹爹,我们把他带回去好不好?”
他生的瘦小,那时的楚灵儿吃的圆滚滚,总是唤他小弟弟。
“小弟弟,我给你吃糖好不好?”
“小弟弟,你可别怕黑,有我呢。”
“小弟弟,你看那些妖怪,好可怜啊。”
再后来,便是少女长大了,不知怎的,她却不认识他了。
他也不敢上前,总是远远地看着她。
上一次,四块玉牌集齐后,他偷走了玉牌。
利用玉牌,他成功的打开了太虚境。
妖怪的确可以回去了,可锁妖塔里的妖怪也出来了。
他们在御妖国大开杀戒,屠光了御妖国皇室和各大门派。
首当其冲的,就是九州门。
可是不应该啊,九州门里,也有很多从未利用过妖怪的可怜人。
御妖国的皇室中也有很多致力于妖族保护的皇子公主。
还是有不少喜欢人类的妖族的。
于是那一次,爆发了战争。
妖怪和御妖师的战争。
双方都是死伤惨重。
但若是论起输赢,按照结果来说,还是妖族赢了。
陈也妖力强盛,在众妖的拥护下当了人间的王。
用他们的话来说,御妖国,该更朝换代了。
他们不愿意回到太虚境,那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从新开始。
这一次,他们也要奴役人类。
彼时的陈也还是太过年轻,但还是尽力保护好了楚灵儿。
只是,白白的将她在深宫中困了十年。
她的爹爹,阿姐,乃至所有九州门的师兄师姐,都死在了妖怪手里。
而如今的她,还被妖怪掳了去当妃子。
真是可笑。
那时的陈也总觉得,无论怎样,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直到后来他明白,她不该这样的。
她应该昂首挺胸,肆意而自由的去追逐自己喜欢的生活。
无论怎样都好,只要她开心快乐。
天真善良的小姑娘,偏偏后来成了一个深宫怨妇。
所以他选择一切重来。
幸得上天垂怜,第一次修炼禁术就成功了。
如今的小姑娘,正眨着眼睛望着他。
陈也看着楚灵儿,突然轻声说道:“睡吧。”
楚灵儿狐疑的点了点头,但天空中突然的一道惊雷又吓到了她。
陈也见状,笑了笑:“楚二小姐,其实,打雷也没那么可怕。”
楚灵儿不语。
陈也用双手覆上楚灵儿的双耳,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你在心里对自己说,打雷也没那么可怕。”
楚灵儿看着陈也的双眼,突然觉得,也许打雷真的没那么可怕了。
一道又一道的雷声响起。
楚灵儿第一次有了面对恐惧的勇气。
过了一会儿,响起了阵阵雨声。
再也不会打雷了。
心中的困意渐渐来袭。
陈也替楚灵儿掖好被角,看着楚灵儿柔和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陈也觉得,就这样吧。
这世界怎样都好,随他去吧。
他只想和眼前这人在一起。
但这种念头很快就消散了。
谁让他是鹤仙子,谁让他背负着妖族的命运。
陈也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楚灵儿的房间。
那道门似乎也注定了二人的结局。
关上门,他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二日,天气晴朗。
百集英照旧得去大相国宫。
城主楼里的人说,那是历代城主的习惯。
每天早上,城主都要去为活佛上香祈福的。
听闻这大相国宫修建的宏伟壮观,矗立在一座神山之下,是青龙城唯一的教宫。
楚灵儿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也想跟着一起去看看,但又不知是否合乎礼仪,便一直憋在心里没说。
百集英倒是先开了口:“诸位若是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我一同前往。”
楚灵儿高兴地直点头。
路途有些遥远,五人骑马而行。
但青龙城很少有长得矮小的马,所以楚灵儿只能骑着自己的小兔子。
本来就比别人矮,如今别人骑马她骑驴,就更憋屈了。
蓝天,白云,草原,唯一的宫殿。
看上去有一丝孤寂,却又有一丝希望。
小兔子虽然是驴,跑起来可是不慢,一路上跑的飞快,楚灵儿下驴的时候都有些腿软。
陈也扶着楚灵儿,笑道:“楚二小姐,谁让你不敢骑马呢?”
正想抱怨,却看见宫殿旁边禁止喧哗的标语,楚灵儿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进了大相国宫,来到一座巨大的佛像前。
百集英铺好草团,郑重的跪了下来。
他双手合十,闭着眼,虔诚无比。
楚灵儿作势也要跪,却被陈也一把拉了起来。
陈也小声道:“你要是跪了就得跪一个时辰,若是不跪上柱香便可走了。”
闻言,楚灵儿一惊,老老实实的去点了香。
把香插在炉鼎里,楚灵儿却看见,原来那尊巨大的佛像双手里还托了一尊小佛。
虽说是小佛,那也只是相对那尊巨大的佛像来说。
那佛的体型,倒是和寻常人大小差不多。
楚瑶和段言规规矩矩的陪百集英跪了一个时辰,陈也和楚灵儿则是在大相国宫逛了一个时辰。
之后,四人踏上了回到城主楼的路。
一路上,楚灵儿忍不住问百集英:“城主先生,您每天都去拜佛,要跪一个时辰,不累吗?”
百集英笑道:“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是去拜佛,是去见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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