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熟络

吴祁本以为故人再相见，今夜会是一个无眠夜，可没想到他躺在床上等卓步遥洗澡出来却把自己等得与周公相见了。

        梦中仿佛有一双熟悉的眼一直跟着在舞台上的他，那双眼十分专注，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

        夜深忽梦少年事，吴祁倒不至于梦啼妆泪，只是醒来后心脏如心悸一样，无端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将孤寂感格外放大。

        初高中时代，往往心情的起落都有迹可循，一次考试成绩的好坏、和暗恋的对象说了几句话、和好朋友之间吵架和好等都能成为左右少年人开心与否的原因。

        而这时的孩子们都往往渴望着长大，渴望着逃脱读书的压力与家长老师的管制，渴望着能独立掌握自己的人生，殊不知长大本身便是痛苦之源。

        父母隐形的意愿、旁人的眼光、自己的束缚将会无时无刻不缠绕在一个“长大的人”的身上，让一个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天之骄子毕竟还是极少数，芸芸众生中寻常普通方才是常态，便是天之骄子又何尝没有普通人不曾想到的束缚呢？

        对于吴祁来说，这样半夜忽如其来的emo并非是头一次了，好的时候一个小时之内收拾好情绪接着睡，整理不好的时候直到天光大亮才能再度睡去。

        反正对于熬夜修仙的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失眠死不了人，死不了人，就不是什么大事。

        可这一次却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气息，这气息太过熟悉以至于吴祁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卓步遥浅浅的呼吸声。

        他那不争气的心脏顿时像是遇到了安抚剂一样，竟然慢慢地平复了下来，不复方才那样让他整个胸腔都像被抓紧一样的感觉。

        吴祁轻轻地拧开自己床头这边的小灯，调到最低档，借着微弱的灯光隔空描摹着卓步遥的眉眼。

        不说话的卓步遥的的确确是一个安静的美人，没有戴眼镜、侧躺着微微陷在枕头中的他确实有一种白日掩盖在精英范下的宁静。

        而如果这双眼睁开，那么这个人便会多上一种专注而真挚的感觉，轻易便能撩动心弦。

        就像今日在舞台上时远远的那一眼。

        大一的时候因为学生会的那一次，也因为卓步遥本身外表的冷淡和寡言，吴祁很轻松地便成为了卓步遥在大学的第一个也是最特殊的朋友。

        集体生活中总是比较和善和外向的人比较容易和别人熟络起来，可偏偏卓步遥是这种教学楼——食堂——图书馆——宿舍四点一线的人，每晚都基本会在图书馆或自习室一直待到熄灯，回寝室基本也就到了睡觉的时候。

        所以相对所有人来说还是吴祁和卓步遥因为一起在学生会当苦力和有时候一起去自习室相处的时间是最多的。

        其实吴祁也说不清当初自己为什么就偏偏和卓步遥经常在一起混着。

        吴祁那时候是个特别开朗的人，男生之间只要不是性格特别不合的基本上一起打几把游戏就能熟络起来，故而军训结束后基本上他和全班男生就混熟了。

        他不缺朋友，但要说和谁特别交心却也没有，不过只要有陪他玩的，他也就没有不开心的。

        大概当时他最不开心的就是眼瞎进了学生会。

        不说别的，吴祁高中时候的学校虽然也是个重点高中，但由于前些年市里的扶持给到了同市的另一所重点高中，这所学校的优秀老师和优秀生源便也被吸引走了不少，而后自然而然这高中便没落了许多。

        因而吴祁这种虽然也算不错但和顶尖那一批相比仍是逊色一些的成绩，在他的高中都能常年第一第二，自然也就是老师们的心头宝。

        所以他虽然不娇纵，但自然也别指望着他能受得了气。

        因此和卓步遥熟悉几天后他就问了卓步遥要不要和他一起退会。

        这几天他也差不多了解到了这位真学霸的一点性格，这位是真的喜欢学习，十分讨厌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故而吴祁笃定他不会拒绝。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卓步遥摇了摇头。

        吴祁十分惊讶：“为什么？”

        卓步遥沉默了半响，吴祁看他神色，都以为是自己冒犯了，想想也确实他们之间也才认识几天，交浅言深有些人会觉得被冒犯。

        他正想岔过去，卓步遥突然说了一句：“我父母不让退。”

        家是个很敏感的话题，吴祁敏锐地觉察出这里面必定有些故事。他并不八卦，也不再问下去，只不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要退会，最后也没退，生不如死地熬过最开头的两个月，后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现在想想，可能是当时卓步遥的神情中有一种感觉让他不忍吧，吴祁那时候虽然也算是个尚未脱离中二的男孩子，心思却不算粗，直觉比较准。

        用现在的话来讲，卓步遥那一瞬间身上是有一些破碎感的，偏偏就正好戳中了吴祁那颗“少侠心”。

        总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卓步遥和同班同学都基本上只限于点头之交，却和吴祁常常同进同出。

        而这时候吴祁忽然发现自己对朋友也并非是没有独占欲的，卓步遥几乎是完全符合他对铁哥们的一切感觉：学习好品德好，熟了之后发现这人也不是看起来那样高冷只是不善交流，而且没有一些男生的粗鲁，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而且只有他一个朋友。

        于是他十月的一次演出邀请了卓步遥去看他的演出。

        吴祁并不确定拉丁舞在卓步遥眼中算不算无用之事，都已经给自己做好了他直愣愣地拒绝的心理准备，结果卓步遥想了下答应了。

        演出结束后，吴祁反正是淡妆，打算回寝室洗把脸就好了，天气也不冷，自然也就穿着演出时的黑裤子白上衣和卓步遥一起回去。

        可走到要到寝室的一个拐角处时，卓步遥突然停住了脚步，吴祁在他旁边感觉到了他身体的骤然紧绷，同时他的右手向吴祁的方向挡了一下又控制住了，吴祁感觉这好像是一个本能的保护动作。

        他们面前站着一男一女，大概四十来岁，气度都很不凡，吴祁听到卓步遥说：“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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