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车马声辘辘,行驶在土路上,扬起一阵飞尘,萱草一声大叫过后,车厢内片刻安静。
萱草无法接受这种暧昧,左右看了看,她颤着手,拿起车厢中搁置的香炉,高举在黑衣人头上。
黑衣人斜眼一瞥,并不回头,而是紧盯住姜五月的双眼,离她更近了些,低声警告道:“让你的婢女放下东西,如果不想死的话。”
黑衣人露出的一双眼睛如琉璃般流光溢彩,眉毛弯弯,像是画出来的。声线低沉,说话时引人入胜。
只是如此完美的、微笑着的一双眉眼,如此好听的声音,只让姜五月感受到了冷酷与狠厉。
姜五月心下冰凉,暗道,倒霉倒霉,真是个法外狂徒。
她对着萱草道:“香炉多烫手,快将它放下!”
“小姐……”
“去一旁坐着,小姐我好得很。”她向萱草使着眼色。
她好不容易离了这剧情漩涡京城,哪儿想要回去?
再者,这黑衣人一看就不简单!难保不是书中重要角色或势力,不管是正面角色还是反面角色,她姜五月半点关系都不想扯上啊!
所以她才会想将其踹下去,可谁想这黑衣人身上有伤的情况下还能压制住她?只能说学武的人不一样,她就算四肢都在使力,也难动一下。
现在只能将这尊大神送到家了。
萱草听小姐的话,见那黑衣人确实没有实质的伤害小姐,她呼出一口气,放下香炉,坐在一旁,撩起车帘往外看了看,抖着声音说:“小、小姐,城门处真有检查的,明明咱们出来的时候还很正常呢。”
其实黑衣人能压制住她也是万分困难的,姜五月抬眸,见他额上已经上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道:“壮士,您看这城门都快到了,能否先把我放开?小女子也好帮您进去京城啊。”
黑衣人眯眼笑看着她。
姜五月连表忠心:“都到这时候了,我也耍不成什么小花招了呀。”
黑衣人不动。
“壮士?”
“麻烦稍等一下,让我缓缓,全身有些麻了。”黑衣人说。
“……”
麻了?
姜五月也有些麻。
她动了动手臂腿脚,从包袱中拿出一小罐药膏来,指挥萱草涂在她脸上,手臂上。
那晚她狠心在身上掐出来的青紫痕迹并没有完全消除,也许是原主体质的原因,那些伤痕属实难消,再加上原主皮肤白,现在看起来也很扎眼。
萱草边为姜五月涂抹,边小声怨咒着:“这杀千刀的昌平王世子……”
一般来说,每到此时萱草都要问候一下昌平王世子,姜五月已经听腻了:“萱草,换个新鲜点的。”
主仆二人小声交流,却让旁边听力极好的黑衣人听了,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很快,车厢内弥漫了一股药膏的气味儿,姜五月皱着鼻子,拿手扇了两下。
马车停在城门口。
城门口很混乱,轮到姜五月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城门守卫示意车夫撩起车帘:“真是好个气派的马车!开门检查!”
车夫拱手道:“官爷,我家小姐身在车中,如何方便查探呐?”
这个守卫还没说话,便有一官兵轻佻道:“我自然知道这是姜家五小姐,姜家五小姐为何出了城门又返回来了?可是后悔往白云寺去了?”
说着走到马车旁,向着车厢随意拱了拱手:“姜五小姐,请见谅。五皇子的別庄丢了宝物,贼人身受重伤,需立刻赶往医馆医治,难保不会逃进京城。奉了五皇子的命,来往车辆都需检查一番。”
姜五月侧头看了看“身受重伤”的黑衣人,他额上已经冒出了越来越多的汗,身上血迹竟也渐渐濡湿了黑衣,因满厢的药膏味儿盖住了血腥味,姜五月便没有闻见。
看来,确实是身受重伤,并撑了许久。
但是,五皇子他是男主。
姜五月扶额,看来她又一次不得不和主角团作对了。怪不得这官兵语气这般轻佻,对着她这个姜初雪的恶毒庶妹,能不轻佻嘛?
姜五月在那官兵撩起车帘之前,先探头出去,做西子捧心状:“咳咳…小…咳咳咳…哥…咳咳咳…”
那官兵被冲鼻而来的药膏味逼退了半步,姜五月柔弱地倚在车窗,见状又往前挨近他半步:“咳咳咳…实不相瞒,咳咳…小女子身染重疾咳咳,不是不让小哥上前查探咳咳咳,实在是怕传染咳咳咳…给咳咳咳——”
“行了行了,你离我远点!”那官兵见她脸色苍白,柔弱无力,但凡露在外面的肌肤没有不涂着药膏的,别是得了什么藓子!
姜五月很抱歉地看了那官兵一眼,转头对一开始说话的那城门守卫道:“咳咳,小女子方才听了,五殿下真是御下有方,他的属下真是恪尽职守,控着京城的来往出入,只为找到五殿下丢失的宝物,小女子佩服极了。五皇子遇到了天大的急事,小女子有何理由不让小哥查探?”
那城门守卫不是五皇子的手下,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守门人,听着姜五月这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城门出入稽查之事宜,确实不是五皇子有资格管的。
再者,谁想进去这马车?
守卫看了她两眼,见她满眼真诚,还真打算让他进去查探。
他连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姜五小姐既然不方便,就不查探了,进去吧!”
“喂,这是五皇子的命令,你竟敢如此不上心?”另外那官兵不乐意了。
城门守卫“哼”了一声,不予理睬。
“诶,多谢小哥!代我向五殿下问好!”姜五月心里却想,男主的手下不太聪明的样子。
车夫见此,连忙扬起马鞭,驾车而入。
姜五月回了车厢,松了一口气,脸颊也恢复红润。萱草见识了她出神入化的演技,差点跳起来给她鼓掌。
那黑衣人难捱伤口,却也在百忙之中多看了她一眼。
姜五月回视,默默将方才用的那罐药膏递了过去:“……壮士,不用谢我。”
黑衣人从善如流。
姜五月顿了顿,搓搓手:“壮士,你看小女子这马车确实扎眼,旁的人都知道这是姜家五小姐的车,你能否发个善心,找个方便点地方下去?”
她并不想被男主盯上,万一这马车停在了黑衣人的据点,她不就完了吗?
黑衣人道:“闹市即可。”
闹市三教九流聚集地,都是他的地盘。
街市人群熙攘,商铺林立,杂耍卖艺者多,马车经过一乞丐讨食的巷口时,黑衣人翻身下了马车,便立刻有乞丐扶上去。
不一会儿,拐过了几条巷子,乞丐带着黑衣人来到了一处大院的后门。
“主子!为何这种时候突然毒发?”早有手下等在此处,连将受伤的黑衣人扶进屋室内治伤。
黑衣人方摘下面罩,便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他接过来手下首先送来的解药,一口吞了下去。渐渐地,脸色好转起来。
他垂眸,嘴角向上勾起,将手里握着的药膏放在了床边的案几上。
手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主子,东西拿到了?”
那人“嗯”了一声。
仍是笑。
看他雾眉,琉璃瞳,英挺鼻,以及那被咳出的鲜血染红的唇珠。
姿容甚好,妖冶美丽。
那手下越发奇怪了,在看到他背后印着的一个小脚印时,更是大惊:“主子!萧川那里,何时有了如此功力的高人了?!”
那“主子”笑了声,说:“此高人无功力,只有蛮力。也不是萧川的人,是爷认识的一个…非常有趣的,熟人。”
他指了指案几上的药膏:“用这个。”
姜五月送走那尊大佛后,为了掩人耳目,又回了姜府一趟,说是换洗衣服落下了,回来拿的,被刘妈妈嘲讽一句“尼姑配穿什么衣服后”,萱草气呼呼地回来了。
姜五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你这丫头怎么老是生气?”
“还不是那些欺辱小姐的人太过分了!”
姜五月笑笑,嘱咐她:“待会儿到了白云寺,记得拿点银两交给车夫,让他闭嘴,方才那事别随便往外说。”
萱草点头:“知道了小姐。”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马车不妨又是一震。
姜五月身形一晃,连忙扶住车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又是怎么了?!
紧接着马车一震未平,一震又起。
姜五月被颠得左右摇晃,这么明显的振动频率与恶作剧般的振动波幅,她确定并不是地震。
不是地震,就是人为故意的了。
果然,车夫苦哈哈的声音又响起:“薛公子,您的马车可还要过去?”
薛公子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家马车的车辕上,声音大得整个街市都能听见:“本公子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分明是要出家,怎还能没脸没皮地驾着这么华丽的一辆马车招摇过市,挡人道路呢?”
现在已经临近晌午,姜五月被迫撩开车帘,她无奈望天,老天爷,小女子出个家怎么就这么难呢?
“呦呦呦!大家伙快来看看,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姜家五小姐。”薛公子见她露脸了,招手引来了许多爱看戏的老百姓。
他上下打量了姜五月一眼:“姜家五小姐,您的马车太大,挡了本公子的去路呢。出家人驾如此华贵的马车,不合适吧?”
姜五月歪头,清清楚楚看到他旁边坐着的车夫,车技如此娴熟,轻易控制着马儿,前后前后,如此循环,撞击着姜五月的马车。
她转头再次看向薛公子。
薛公子,名为薛聪庶,人如其名,是个既不聪明也不成熟的纨绔。
此纨绔不同于昌平王世子萧诩,萧诩是京城唯一毒瘤,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而薛聪庶是天真烂漫,纯真可爱的弟弟人设,常会逗得女主角吃吃发笑,低下高贵的头颅乖乖让女主角顺毛。
是的,他是男配之一。
姜五月此前很喜欢这种类型的小奶狗,但是——姜五月吸了口气,忍受着马车不住地震动,
但是这真的不是几岁的熊孩子才会做出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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