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渡他
沈肆所漂浮的位置光线柔和,难掩生硬的味道,是外界的强光穿透了河面。
河岸上方,傅修正指挥着哨兵进行搜寻。
“傅队,教授传唤,要您停下手头动作立刻返回。”哨兵声音细微,谁都知道这仅仅是傅修的个人判断,若傅修的选择是对的倒也无妨,他违抗了罗伊斯命令的这件事无伤大雅,先斩后奏的前提一定是成功,哪怕没有闯祸也不行,为人下属的职业生涯中最忌讳的便是自作主张。
不管哪个世界,强者才有特权,才能提笔书写定义,弱者只能被定义,你弱,就得被踩。傅修的试探与猜想全部被封死,这批跟随傅修完成追捕任务的哨兵心底已有了不满。
就像沈肆所说的那样,有些话从傅修口中说出来,与从他的上级口中说出来的效果截然不同,一个主,一个仆,所有人会无条件听从谁的命令,无需赘述。
前后三分钟,180秒,沈肆的预判就应验了,傅修望向平静的河面,轻声浅笑,哨兵恭敬垂眸,不想跟着傅修找死是一码事,真正得罪傅修又是另一码事,傅修若疯起来,丝毫不亚于闻峥,哨兵们自知惹不起傅修。
“收队吧。”傅修唇边噙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闻言,哨兵们关了灯,四周忽地黯淡了下来。
光在同一秒覆灭,沈肆的身体不断下沉,云舒奋力地向他游去,双臂在水中划动着,她只恨不能再快一点,本以为河岸上方的哨兵搜捕时间会长一些,五分钟不是问题,哪曾想她刚刚借着光源接近沈肆,光就被灭掉了。
上帝似是不愿轻描淡写地放过沈肆,从两人侧面突然袭来的巨大冲力令云舒的身体险些失衡,她只差了半个手掌的距离便能抓住沈肆,这股隐形的巨浪却将她冲走,眼下,云舒消耗的体力会预设中翻了几倍。
“咕咕。”水泡声显得异常细弱,沈肆已经听不到了,他勉强还能辨认出眼前的人影。
近了,近了,云舒拉近与沈肆的间距,终于,她扣住了沈肆的手腕,将男人拉入怀中,就在两人牵手的后一秒,又一阵无形波浪扑来,云舒护住沈肆的头部,沈肆头顶的鸭舌帽早已被冲走,云舒的五指藏在男人发间,抓住男人在河水中飘扬的头发,低头含住了他的唇。
凭意志吊着一口气,沈肆只觉自己的肺快要憋炸,顾不得辛辣的胀痛,他贪婪地掠夺云舒的气息,求生本能与欲|念缠绕交织,迫使沈肆仿佛要吞了云舒,濒临死亡的前一秒,云舒渡了他。
只受求生本能支配的沈肆感应不到任何情绪,云舒抱着他,像是抱着赎罪者的圣人,任他扫荡,由他豪夺。
晦暗的深河吞噬了抵死缠吻的两个人,没有一个字,甚至没有任何交流,有的只是在死亡中盛放的病态放纵。
向死而生的暧昧之花在深河中放肆地疯长。
“噗。”云舒率先浮出河面,沈肆被她强势地拖拽出来,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头昏脑涨的感觉让云舒的步伐略微不稳。
“咳咳咳。”沈肆躺在草地上猛咳,云舒的运气还不错,借着不俗的记忆力与方向感再次游回了事前入水的地点,她将先前脱掉的宽大外套盖在沈肆身上,河岸气温偏低,不能再让沈肆受了凉。
瞬时,云舒扫到了男人泛着不正常粉红的侧脸,她摸着沈肆的额头面色郁燥。
这是低烧了。
“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处理伤口。”云舒扶着沈肆的脸温声道,沈肆没答,云舒轻拍着他的脸,唤回了沈肆的几分清醒,鸭舌帽与外套皆丢在了河中,至于进入死亡谷前带上的装备包,坠河之后便被沈肆丢掉了,里面没有备用子弹,医用药品更加没有,拿着是累赘。
身上的衬衫也被河水冲掉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前两颗纽扣不知所踪,露出来的位置恰好能供云舒一览无余那处血淋淋的枪伤。
触目惊心。
血水中参杂着河水,让伤口看上去异常泥泞,云舒抬手准备脱掉身上的衬衫换下沈肆身上的湿衣服,结果看到伤口处血肉竟与沈肆的衣领布料沾了一起,云舒停下动作,不再做无用功。
躺着的沈肆抬起没有中枪的那条手臂,尝试着去摸耳中的麦,下一秒,云舒满含促狭的声音幽幽传来:
“别找了,丢了。”
上岸后,云舒第一时间便去找了沈肆的耳麦,被沈肆安排在死亡谷侧方丛林的队员并非出了事,而是自发躲了起来,现在正是能派上大用场的时刻,无奈上帝不是很想让他们好过,耳麦丢了,最保险的一条退路暂被封锁。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立无援。
有点生存游戏内味了。
“我来处理。”沈肆的嗓音已然哑得不成样子,每说一个字对于沈肆而言都如酷刑,云舒卷起帽衫下沿拭去沈肆脸上的水渍,举止轻柔,沈肆分不清自己是因受伤迷了心智,还是臣服于这个女人的反差感而有了一丝醉意,手臂撑在沈肆身侧的空地,云舒整个人悬在沈肆上面。
“我说了,不用你。”云舒态度浅淡却强硬。
“信我。”抢在沈肆反驳前,云舒不痛不痒的语调掀起了沈肆心中的惊涛骇浪。
话毕,那滴一直在云舒下巴尖儿上旋绕的水珠,终于落下,水珠打在了沈肆的脸上,他睫毛轻颤,望着云舒失了神。
死亡谷五十层。
“我并不记得自己下了命令,要你们在外面撬开那两个人的嘴。”罗伊斯眸色寡淡,闻声,傅修也没为自己推脱,直言认了这是他的决策失误。
“咔哒。”
异动声入耳,傅修抬眸,枪口正对着他的眉心,罗伊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枪,柯恩面色惊变,这把枪是他的。
对面的傅修垂眸,周身透露出的温顺蛊惑人心。
“坏了规矩,就要认罚。”说罢,罗伊斯利落地开了枪。
“啪!”子弹击碎了傅修身后的水晶雕塑,残片飞溅,还有一部分割伤了傅修的后颈皮肤,见傅修仍一言未发,罗伊斯慢慢放下枪,柯恩收紧藏在袖中的拳头,还冒着烟的枪映入眼帘。
“物归原主。”罗伊斯没有去看柯恩,言辞平淡,柯恩同样恭顺地接过,情绪不显,但无人知道罗伊斯拿着他的枪直指傅修那瞬他的焦虑。
这是在提醒他么?柯恩眉宇间闪过阴鸷。
“此事到此为止,你最好祈祷自己背后的小动作不要让我发现。”罗伊斯声音隽永。
“属下不会再失误,教授放心。”傅修回答道,中规中矩的答复让人挑不出毛病,话毕,罗伊斯不再看他,临走前,傅修对着面色微凉的柯恩挑眉,恰逢罗伊斯准备给柯恩下发任务,傅修递给柯恩的眼神险些暴露,柯恩暗惊。
傅、修!
看着傅修步步离开,柯恩收好枪却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整个过程,罗伊斯只对柯恩说了一句话,吊起了柯恩的胃口,让柯恩置身火海。
“很快就到亚尔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不想看到一点差错出现,傅修与你们不同,我收服他是因为看中了他的价值,而他想用我手中的权力巩固自己的地位,就要装得乖一些,他越乖,我越不能动他,你们跟了我二十多年,与他有本质上的区别。”罗伊斯状作无意地开口道,柯恩笑容凝滞,连声应下。
傅修这几年为罗伊斯办了不少好事,但依然无法改变傅修是中途认了罗伊斯为主的事实,傅修与罗伊斯是交易,柯恩不同,他于二十五岁那年跟了罗伊斯。
二十余年,罗伊斯在柯恩身上倾注的精力与心血远超傅修,这样的角色若叛变了,罗伊斯必会穷尽一切手段弄死对方,只因目前与亚尔的交易尚在进行,使得罗伊斯急需人手,身边之人一个都不能丢。
要丢,也必须在搞定亚尔之后。
注定了罗伊斯只能对傅修恐吓+警告,他的确还不能因这种小事要傅修见血,傅修受伤,到头来吃亏的还是罗伊斯。
动一个柯恩的难度低了太多,罗伊斯的语气并无警告意味,听上去仅仅是闲聊那么简单,冷汗浸湿柯恩的领口,他不敢再接话,说多错多。
换了埋伏阵地的队员们正联系着沈肆,这是第五遍,信号仍处于中断状态。
“搞什么?怎么会联系不上?”
“再等等”
“别等了,一定是出问题了,停下吧,别再主动联络了。”队员们并不断定沈肆的耳麦是否还在手中,继续主动联络极易让敌人钻了空子。
“找能暂时提供医用品的私密地点。”有人提议,沈肆是带着枪伤潜入死亡谷的,当时沈肆就已经有一点撑不住了,不论沈肆此刻有没有联系上,处理伤口都势在必行,不能盲目联络就要全区域寻找,那些普通阶层没知名度的私密性极强的医用品购买处,是沈肆最可能出现的地方!
公开的医院直接排除,范围缩小了好多,队员心中有了底。
这类地点沈肆事前下令排查过。
暮色垂落,云舒扶着沈肆在小巷慢走,她没穿外套,而是把外套给了沈肆,连帽式设计的外套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沈肆的窘境,就是云舒的身份败露无遗。
死亡谷行动期间,云舒借着外套在明面上巧妙地转换了性别,她所用的身手路数更适用于60公斤—80公斤以内的男子,特殊辅助器材的加持下,云舒一拳打出来的力量能超过400磅,多数情况下云舒遇不到对手。
执行任务最重要的是隐蔽性,男人一样适用,对生来弱鸡的男性尤为有好处,云舒在神族的男性部下基本上都男扮女装过,弱化了本身的性别会在根源模糊敌人的视线,从而抹掉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沈肆的帽子掉进河里了,云舒没得戴,她用面罩简单掩盖了自己的面孔,两人脚下,是虫族最出名的钢铁城,人员鱼龙混杂,眼线众多,出街寻欢作乐的夜猫子们也不少。
“嗡嗡嗡。”通体由特制材料改装的超跑在夜光下呈银蓝色,速度之快宛若飞过小巷,反射进众人眼底的银蓝光束引走了全部视线,云舒将自己与沈肆极好地融入了群体,他们不能做出有违群体特性的举止。
从众,为上上策。
车内。
“傅队,我们这么放肆,真的行么?”司机为傅修的胆大妄为捏了一把冷汗,罗伊斯教授才下达了最后通牒,傅队就敢私自行动,还启用了如此张扬的攻击型超跑,这他妈是要死啊。
攻击型超跑,必要时刻可以变身成为重型进攻台,威力能灭了几座商厦,不过轻易不能用,事情容易弄得大条了。
“我给罗伊斯的台阶足够多了,他会顺着走下来的。”傅修声线轻柔。
当时的枪口没对准他的脑袋,就说明罗伊斯没想过现在崩了他,他需要担心什么?
“继续开,然后把这片地盘给我封了。”傅修语气平静,及肩的蓝发掩盖了他身上的毒辣气息,故作轻松的语调依然故我,司机心脏狂跳。
站在人潮中的两人与傅修擦肩而过,云舒看准机会带着沈肆穿过小巷进入一条僻静的密道。
“滴滴滴--”云舒连门都没兴趣敲,出手黑了眼前的防盗锁。
“把手举起来!”里面的人顿时警觉,听声音,是个女人,云舒好像很熟悉这里,随手开了灯,见到云舒那双眼,女人狠厉的磁场弱了下来。
“怎么回事!您受伤了?”
“是他,严重的枪伤,给我工具现在就得取弹|片。”云舒与这个女人明显认识,对方曾是弃儿,在外谋生艰难,云舒救了她,顺便借着她的手在虫族埋下了一处情报点。
“我的人。”云舒指着被放倒在担架上的沈肆说着,梅拉放下枪点头,彻底安心。
“大小姐,您拿着东西去20公里外的顿尔酒场,那里有我安排的线人,他们会帮你,这里马上要被封锁了,您带着人快走!”梅拉一猜便知是发生了,封锁信号传来的后脚大小姐带着伤者就出现了,这分明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这是车钥匙,里面干净得很,放心开。”说着,梅拉将车钥匙抛给云舒,随即快跑着从屋内拿出黑色箱子与一件黑外套。
接过钥匙穿好外套,云舒没多问,拿着黑箱子扶住沈肆从后门离开。
“叩叩叩。”叩门声震响,云舒加快脚下速度,梅拉一惊,她动作极快地擦干净屋内血渍,又喷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试剂盖掉了血腥味,反复确认过后才敢来到门前。
门外。
傅修带着人安静地站在门口,门内侧的梅拉将他的身影尽收眼底。
居然是他!
“您好。”梅拉说得不冷不热。
“美丽的小小姐,我们急需您的配合,上级组织全城搜捕,很抱歉,在下打扰了。”傅修放慢了语速,字字诱哄,梅拉看似仅刚刚成年,实则已经23岁了,娃娃脸转移注意力的效果令人发指。
“哥哥,您有搜捕令么?我只是雇佣工,要听从老板的指示。”梅拉说得为难,她笃定傅修没这个东西!
以为说话的时候对着她露出枪柄的一角便能吓到她了?
“拿来。”傅修神色未变,对着一并跟来的司机吩咐道,司机硬着头皮从怀中取出了证件,梅拉的表情险些迸裂,用冒牌货这种招数也就傅修能做得出来了,傅修弯腰,一双含着未知情绪的狐狸眼定定锁住梅拉的眸子。
多么单纯的女孩。
“那么,能放哥哥进去执行任务了么?很快的。”说着,傅修按住梅拉的肩头,力道很轻,像是哄着她。
“还请、请哥哥快一点,谢谢。”梅拉犹豫地回答,她没办法再说什么,一个在虫族底层为生存挣扎的雇佣工,怎么可能见过真正的搜捕令?
“多谢。”说罢,傅修拉着梅拉的手,将手背抬至自己眼前,以致谢意。
礼节而已,反而衬得傅修同样被逼无奈,儒雅绅士,不过如此,梅拉靠着意志支撑着脸上的神色不崩毁,扫过傅修那只带着黑色丝绒手套的手掌,梅拉故作扭捏地点着头,像极了才成年的女孩。
从后门快步逃离,云舒开车载着沈肆脱离了险境,就在后几秒,云舒看到街边密密麻麻的人手在组织封锁,到底是谁这么警惕?后座的沈肆基本处于半昏迷状态,意识混沌。
猛打着方向盘,云舒脑海中筛选着她所知道的沈肆的仇家,范围太过笼统,难以锁定。
“都查了么?”傅修在屋内踱步,还在照顾着梅拉的尴尬处境,甚是清闲。
“没问题。”司机摇头,他觉得一定是傅修想多了。
罗伊斯教授都表了态,傅队为何这般执着?
“还真是不巧。”傅修笑着打趣,司机没了下文,梅拉怯生生地看着司机,让司机于心不忍。
“撤吧,傅队。”司机提议道,梅拉心脏狠狠一动,傅修欣然同意。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撤出去,唯有傅修半途顿住脚步,他对着梅拉问道:“我可以看看这个抽屉么,小小姐?”
梅拉咬住嘴唇,这个变|态。
这处抽屉是梅拉用来放枪的位置。
此地在外人眼中就是卖玩偶的商店,若翻出来一把真枪,傅修非搞死梅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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