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回:临风起云涌
若不是思念成疾,一向内敛稳重的慕秦,怎会向徐墨卿提出这样的请求?慕家的至亲早已死去,与他相依为命的只剩慕辰一人。
徐墨卿沉默片时,应道:“明日我便去御前,为秦儿说情。想来女皇能给她这九弟一点颜面。”
慕秦刚要致谢,燕泽银却跳起身,制止道:“不妥!不妥!平时肚子里‘坏水’贼多,一动感情就变傻了?”
李韵和下意识地扶额,她实在不知,这只脱兔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但听燕泽银一本正经道:“殿下去了御前说情,女皇自能给你几分颜面。在陛下眼里,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们不都忌讳那什么……让女皇认为你们暗中勾勾搭搭?”
燕归晚按住太阳穴,眯着眼睛纠正道:“是结党营私。”
“对对,就是结党营私。”燕泽银拍手叫道,“殿下才回到丰城多久?就又和慕家走的近了?难不成要提醒女皇,慕妃是殿下的人?”
“泽郎,你不要乱说话!”李韵和向他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燕泽银装作看不到,继续道:“赶明儿我去趟皇宫见慕妃,让他在宫里装个病,就说太想念家姐所致。女皇那么心疼慕妃,一准能宣秦君进宫去。”
这到是个主意,还真乃关心则乱。
次日一大早,燕泽银便跑到宫中见慕辰,慕辰不负众望,立马就病倒了。把女皇心疼的,一天打发四五拨人来询问。挨到三日时,徐钟卿下了朝,直接去往慕辰宫寝。
这时女皇的月份已经大了,平日里都是朱谦在侧照顾着。现下她来到慕辰这里,朱谦不能跟随,只能由慕辰来服侍。
他面色苍白有气无力,还得伺候女皇本尊。女皇瞧他那般很是怜惜,拉住他的手道:“你身子不爽快,快别折腾了。来,陪吾坐坐,让下人们去忙。”
慕辰顺势依偎到女皇身边,“郎不碍事的。”
“可是想你家姐了?”徐钟卿将此点破,“不然吾宣她进宫来?总归是要成亲,全家只有你这么一个兄弟。辰郎虽不说,但吾心里都明白。”
慕辰不似朱谦杨祖安他们那般娇柔,但也泣涕涟涟,“谢陛下成全。”
女皇凝视着他,颇具玩味道:“辰郎可知,吾为何最宠幸你?”
慕辰抿着双唇,“陛下……”
“那几个年岁小的是俊秀,但难免肤浅了些;唯有你和朱郎内外兼修。朱郎呢,性子好且有才情,只是少了那么点情趣。辰郎你却不同,你懂吾的意思么?”
慕辰惶惶然,总觉得女皇这话另有所指,蓦地跪地,道:“郎明白,郎的一切还有慕家的今天,都是拜陛下所赐,慕家对陛下绝对忠心耿耿,请陛下明鉴!”
徐钟卿的一只手抚在他的下颚上,“辰郎这是干什么?快点起来。好生养着病,待吾诞下凰嗣,就来召你侍寝。”
徐钟卿缓缓起身,挺着肚子走出慕辰宫寝。慕辰的背脊已冒出涔涔冷汗,他仔细捋了捋女皇的言语,才彻底想明白,女皇这是在敲打他,他们慕家只能依附于女皇,而不是徐墨卿和燕归晚。幸而他的孩子是个皇子,若是皇女,女皇定会觉得,燕家有把持皇女的意图。
是以,虽然慕秦如愿进宫,但慕辰与二姐也没有过多交谈,说的尽是些家常话。只在最后慕秦要离宫前,才对她道:“二姐切记,如今朝堂不太平,你与王生成亲后,只顾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便好,余下的不要插手。”
“辰弟这是话中有话?”
慕辰承认道:“女皇已亲自拿话敲打过我。”
慕秦身子一凛,“二姐明白,辰弟请放心。”
“殿下那边……”慕辰想了想,“还是教他们远离朝堂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好。女皇临近生产,待凰嗣诞下,那些悬而未决的事,保准就要动手了。”
慕秦再次将三弟瞧的仔细,“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辰弟要好好照顾自己,抚养小皇子成人。二姐没有什么奢求,只盼你们平安。我在外面亦是如此,与王生成亲,安生度日,绝不再入仕。我也知道一旦这样,你这母家的力量就薄弱。女皇自然就会想到,咱们都依附于殿下那边。”
“事情总是有利有弊。”慕辰叹息道,“二姐保重,我自当保全自己。”
慕秦走出皇宫,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偌大的皇宫有多少人在向往,但是住进去以后,真的就幸福么?她不得而知。
慕辰对她说的话,她还是带给了徐墨卿。这是她和王启成亲前,最后能为徐墨卿做的。
徐墨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他仔细回想他们妻郎回到丰城以后的所有举动。除了他外出几趟燕公府,再无什么动作可做。为何女皇会那么敲打慕辰?
猜来猜去,他终于想到,看来是朱仙然的请辞已交付到徐钟卿手里。那朱谦应该是在女皇耳边忍不住念叨过,引得女皇非常的不满。
后宫男妃这样干预朝堂,这是徐钟卿不能容忍的。慕辰还没有替慕家或者燕家讲过什么话,求过什么情,女皇不愿看到她最宠爱的面首,也被母家或母家势力所支配,这才对慕辰讲了那些话。
徐墨卿回到桃夭馆,与燕归晚逐一分析。燕归晚思忖多时,方道:“看来朱仙然请辞的事情,众人还都不知晓。不然慕家不会这么懵然。但这样也好,不用把慕家裹挟进来。就让秦君与王生好好礼成,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吧。”
徐墨卿面色更沉,“这么说来,朱仙然请辞无望。朱老的身子还不知能撑到几时?”
燕归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想咱们之前过得太安逸,是因为女皇的凰嗣还未有诞下,若她的孩子落地,我想丰城肯定要再次风起云涌了。”
“这孩子的父亲是朱家人,朱家现下又是这么个特殊时刻。你我仍不为她所容,我们早晚还得被再次打压。我以为……两年过去,回到丰城再不会这样。未成想什么都没有改变,情况貌似比之前更加糟糕。”
燕归晚倒是没有这么沮丧,仿佛想开了一样,“怨我们在泽城太出风头,若是那时候多保留一些,想必现在也不是这个局面。”她忽然笑起来,“但是我不会后悔,打退南海我很骄傲,哪怕那时候死在战场上,我也无怨无悔。”
“晚儿能这么想,我便放心了。”徐墨卿坐到她的身边,“那么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看朱仙然第二道请辞递上去后会如何,看皇姐她诞下凰嗣是男是女,更要看朱老还能坚持多久?”
“没错。”她拉拉徐墨卿的手,“所以啊,哥哥近来就不要老出去瞎折腾了,在家里多陪陪我,尽尽作人家夫郎的责任。”
徐墨卿无奈地摇头,“晚儿真是个没良心的,还嫌我待你不好哇?”
燕归晚冷哼一声,“我要拔步床!”她双手在半空比量一下,“要那么大的!”
徐墨卿更加无奈,“现下就不做了,待咱们去了凉城,在那边找匠工做。不然这么远的路途,带过去多麻烦。要是不带的话,你可舍得?”
燕归晚睨着他的黑眸子,“徐墨卿,你怎么这么有自信?你真的觉得咱们能走成?您那皇姐能如你所愿?”
“我不知道是什么结果。但为了你我得去拼。去往西洲的一路上,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若回到朝堂上,我还是不能替你分担,岂不是被杨厦所言中了?”
燕归晚一愣,“杨厦他又对你说了什么混账话?”
徐墨卿怃然,叹道:“倒不是什么混账话,他不过是要我拿出永丰王的排场,护你周全,要你别再受欺负。”
“还不是混账话?他那般跋扈自在,还不是因为在边塞上,土皇帝似的撒欢。他在万里城时,不照样得受西洲皇帝的掣肘?要他连饮三日酒,他就必须得舍命陪君子。”
“快别这样说我的情敌!我替他鸣屈!”徐墨卿悠然笑道。
燕归晚白了他一眼,“你的情敌多得是,王启生得那般好看,早知道,我应该纳进桃夭馆的。今儿夫郎可觉得乏累,不然晚夕我让明郎来侍寝吧?”
“真是愈发刁钻了。”徐墨卿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念在你身子沉,我不与你计较,待你诞下孩儿,看我能饶你?”
不久之后,慕秦与王启终于大婚。那日初秋,黄昏时稍显凉爽。慕秦宴请的宾客不多,场面也不是特别热闹。她性子使然,认得她的人都了解。很多个想攀附慕家的,也都看明白没什么门路可寻。
行礼时,燕泽银哭得梨花带雨,是发自内心的替慕秦高兴。王启的脸上幸福满满,望着主席上的燕归晚和徐墨卿,不觉湿红了眼尾。他们是救命的恩人,也是他与慕秦的月下老人。
待慕秦和王启成婚后,柳宜风也很快嫁了出去。徐墨卿和燕归晚如约而至,谁人都只以为,他们是柳宜风的娘家亲戚,却不曾知道,他们之间还有那些个曲折过往。
在柳宜风的酒席间,燕归晚有点恍惚,她身边的这些人,慢慢都有了结果,有的好有的不好。这就是所为的命运吧?而她自己也快要迎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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