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除去洛九陵那些还在外历练的八位师兄，门派内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宗主嫡传弟子洛九陵，行九，天资卓越，十八岁结丹，是整个玄界最年轻的金丹期，并且深得宗主喜爱。
这样一个人，成外门弟子了？
哈？
开玩笑？
尤其是那些刚跟着洛九陵历练回来师弟们，闻言差点惊掉了下巴。
然而当他们看见洛九陵被扔到最靠近后山的弟子房中，才算是彻底相信，以往天之骄子的洛九陵，竟当真是被逐出沧澜峰了。
不止归元墟门派内震动，另外三大门派也是如此。
玄界上界，以四大宗门为首，西为归元墟，东为太虚殿，南为天梵山，北为凌霄阁。
其余便是三大世家，世家不似宗门，多在城内，四宗门三世家，便是玄界内最有话语权的人。
可巧的是，四大门派的宗主，在飞升成神之前，也都是同一个师门的，都是太陵的师兄弟，因而对太陵转世一事都颇为在意，事实上，整个玄界没有人不在意太陵的转世。
太虚殿内，若有人看见，必定要惊讶万分，此刻门内坐着的，竟是三大门派的宗主，除归元墟的江寂外，另外三人都聚于此。
“二位师兄怎么看？”
天梵山宗主危楼，排行最小。
“当年师妹出事，江寂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保不准他留下了什么和师妹有关的东西，他能找到师妹的转世，我一点儿都不意外。”
凌霄阁宗主，景绪。
“可这一找就找到了两个？那江寂的运气未免太好了。”
太虚殿——奚冥。
“不若我们过去一探虚实？”
“说不定那江寂活得久了眼睛不好使了，认错了师姐呢？”危楼抿了口茶，提议道。
其余两人沉默对视一瞬，随即三人一起消失了。
洛九陵忽然发觉自己进了一个不知何处的幻境，周遭都是雾，她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她走啊走走啊走，终于看到一点亮光，立刻追着光而去，然后看到了一个黑色背影。
那人像是故意保持着与她相同的速度，怎么追也追不上，渐渐的洛九陵累了，她胡乱喊了一声：“站住！”
那个人果然停下了，却忽的转过身来，那光愈发亮得刺眼，洛九陵不得不抬手遮挡，却仿佛听见那人在说话：“你终于来了……”
洛九陵满心疑惑，正要上前去看清那人的面目，却被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
她狠狠捂着腹部丹田处，痛得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就如同十七年前，丹田被不知名的人狠狠挖出的疼，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洛九陵狠狠咬住下唇，这又是为什么……
与此同时，刚刚搬进洛九陵原先居所的太姜，也捂着腹部疼得脸色发白，她修为不高，更是疼得满头大汗，江寂听到动静，立刻找了医修来。
医修看了许久，才答复江寂道：“宗主，太姜乃是幼时丹田被毁，后一直未曾养好，如今归元墟内灵气颇浓，一时有些承受不来，我可以开一些药给她缓解，但是若要根除，须得将其丹田彻底修复才行。”
屋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医修很快送来一瓶丹药，江寂亲自给太姜喂了一颗，果然疼痛减缓了。
太姜面色苍白，拽着江寂的袖子，声音如同刚出生的小猫：“谢谢……师尊。”
江寂很是心疼，眉目间尽是担忧，他伸手给太姜额间注入一道灵力，太姜立刻昏睡过去。
江寂推门出去，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去传七位长老，有要事商议。”
只消片刻，人便来齐了。
听完江寂的描述，几位长老面色都有些难看。
“宗主之意，是要助太姜修复丹田？”五长老试探道。
三长老袖子一甩：“那是自然！太姜必然就是太陵神女的魂魄转世，自然要修复丹田。”
“可宗主，丹田的修复何其困难，灵药几乎是可遇不可求……”五长老似有犹疑，被三长老打断：“五师弟莫不是忘了，还有九转玲珑珠？”
“九转玲珑珠是上古神器，用来重铸丹田的确没有问题，何况其原本就是太陵神女之物，用在太姜身上无可厚非。”懂一些医道的四长老摸着胡子道。
闻言，江寂和六长老脸色黑的更甚。
三长老听闻道：“宗主，当年九转玲珑珠不是在你处？如今不是正好？”
便见江寂和六长老对视一眼，六长老有些遗憾：“当年洛九陵丹田被毁，我和宗主当时以为她是神女转世，便……”
“什么！”三长老大惊，“你的意思是，九转玲珑珠现在在那个冒牌货身上？”
“够了！”江寂脸色差到极致，厉喝一声。
众人皆沉默无言。
良久，江寂沉声道：“明日我会取回玲珑珠。”
说完便先行离开了。
剩余七位长老面色也都不太好看，九转玲珑珠认主，若是已经认了那个冒牌货为主……
沧澜峰重新归于平静，而洛九陵却丝毫没有好转，她疼得从床上滚到地上，浑身都是汗，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也汗津津地粘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的灵力几乎要耗尽，连身上挂着的转灵袋都锁不住，从里面窜出来一个玄灵兽，便是昨夜刚抓到的玄灵兽。
玄灵兽不知是认识她了还是怎样，一点儿也没有要跑的意思，只围着她打转，最后窝在了她的小腹处。
慢慢的，一股热流涌进来，疼痛感似乎减轻了，洛九陵已是累极，直接昏睡了过去。
次日刚过卯时，归元墟的晨钟便响了。
卯时起床早已成为刻在洛九陵骨子里的生物钟，因此晨钟才响了第一声她就睁开了眼睛。
浑身都感觉不适，好在疼痛已经消失了。洛九陵从乾坤袋里拿了套新的衣服换上，发现被子上滚着一只毛茸茸的玄灵兽。
洛九陵拎起它一只脚端详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正巧敲门声响起，她立刻把玄灵兽扔进了转灵袋。
她也未曾料到，门外的，是六长老。
昨日之后，洛九陵着实是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些不过短短一天就变了个人一般的长老。
但礼仪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于是低头行礼，“见过六长老。”
六长老未曾答复，只淡淡嗯了声，“随我来。”
洛九陵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旁边有很多外门弟子，洛九陵修炼数年五感皆明，那些议论一句一句清清楚楚地钻进她耳朵里，
“那就是九师姐吗？”
“什么九师姐，已经逐出沧澜峰了，如今不过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跟咱们也差不了多少。”
“那跟咱们可差远了，咱们是一层一层正正经经选拔上来的，这位，可是个靠当冒牌货进来的。”
“冒牌货？”
“你新来的还不知道正常，太陵神女听说过没？”
“那是自然，整个玄界，太陵神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你应当也知道太陵神女的魂魄已经转世了吧。”
“听说过。”
“她就是冒充太陵神女的转世进来的。”
……
洛九陵听得直想笑，她在归元墟长大，在这儿待了十七年，原来都只是把她当神女转世而已，原来以为的感情，不过都是她一厢情愿，一滴泪悄悄划过眼角，被她很快抹掉。
六长老一路无话，直至沧澜峰门口。洛九陵停住了脚步：“长老，昨日师……宗主有言，我不得再踏入沧澜峰一步。”
六长老回头看她。
洛九陵从他面上，看到了一丝不忍。
“无事，你过来，是他准许了的。”
虽然面上不显，但洛九陵心底多了些期待，是师尊同意自己来的，那是不是代表师父改变主意了？
然而等她步入沧澜堂内，却发现如同昨日一般，屋内站满了长老，只有一人不在，那便是太姜。
屋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三长老最沉不住气，径直上前用灵力往她体内一探，片刻后，道：“果然在你身上。”
“宗主，我查过古籍，九转玲珑珠认主，但若是当年放进去的时候用了足够的灵力包裹，说不准如今还没有认主，咱们可以先取出来看看。”
洛九陵完全没听懂他的话，九转玲珑珠？是什么？取出来？
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
江寂只是挥了挥手，洛九陵便察觉自己不能动了，然后很快整个人被仰面翻了下去，一动也不能动，随后她看见，她的师父，站在了她面前，手里握着一把拇指宽的小刀，她开始不安起来。
“……宗主，这是要做什么？”
“呵，冒牌货，这九转玲珑珠在你体内放了十几年，今日也该回它真正的主人那里了。”
江寂扫了眼三长老，他便立刻噤声了。
良久，洛九陵才听到江寂的声音，
“洛九陵。”
这是他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喊自己的名字。
“当年你丹田被毁，我不忍见你无法修炼，将九转玲珑珠用在了你身上，但如今，它真正的主人回来了，所以我得将它还回去。”
洛九陵最后一点期待也消弭无踪了。
她眼里的光黯淡下来，轻声问，“如果珠子取出来，我的丹田会被毁，我结的丹会消失，修为皆废，是吗？”
江寂点头。
“好，我还给她。”洛九陵闭上双眼，却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
江寂忽的手抖了一下，他停了动作，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显然是在吩咐那些长老们。
屋内只剩下他二人。
三长老站在屋外满脸不忿：“宗主会不会后悔了，那洛九陵毕竟是他带了十几年的徒弟。”
“太陵神女与宗主是上百年的师兄妹关系。”五长老冷不丁一刺他，终是都不说话了。
屋内，江寂捏着刀，道“药物会损害九转玲珑珠的效用，因此我无法给你用任何药物，忍着。”
洛九陵点点头。
下一瞬，刀尖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涌出来，沾了江寂满手，可他只是冷眼瞧着，手上动作没有半分停顿。
“啊……！”
尖锐的尖叫声响彻沧澜峰。
疼…太疼了…原来清醒着被挖开丹田这么疼，几乎要转不过气来，洛九陵将自己唯一能动的头拼命往后面撞去，疼痛却没弱下去半分，可江寂的动作没有半分犹疑，终于，那枚珠子完完整整的被取出来了。
洛九陵看到了，碧绿色的珠子，上面还环绕着绿光，隐隐还可见几缕金色光芒。
洛九陵周身的灵力极速朝丹田处涌去，就像是积蓄许久的灵力找到了洞，一股脑的从那跑了出来。
洛九陵感觉到自己周身的灵力从汹涌不稳，到无甚波动，再然后，彻底平息，她终于彻底痛昏了过去。
江寂取完珠子，终是不忍心，给她施了个复原咒，那个骇人的大洞即刻消失不见，随后让人送她出去了。
屋外，太姜缓步走来，她亲眼看到，面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洛九陵被抬了出去。后面是神色复杂的江寂。
太姜立刻快步上前，递了样东西给江寂道：“师尊，我住的房间内角落有个结界，里面装着这个。”
江寂接过去一看，是当年师妹教他折的千纸鹤，他望向太姜，心里有些激动，却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接过那只千纸鹤，道，“你先回去休息，如果疼记得吃丹药。”
太姜神色懵懂，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其他长老都离开了，只余江寂捏着那只千纸鹤，这个世上，除了师妹，再无人能破开那道结界了，他闭了闭眼，神色上，有些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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