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莲母
话一出口,时念就回过神来了,瞬间紧闭自己的双唇。暗暗抱怨:呃呃,我都说了什么啊?都怪这夜色太惬意,都让人口误百出了!
完了完了,她一想到自己这会儿刚从水里捞出来,整一个落汤鸡,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又说了这样的话,还不让人以为是个癫人么?
身后那位大神仙并没有说话,时念只是觉得搂在她臂膀上的那只手好像有些抖,似乎在发颤?怕是被自己这怪模样给惊到了罢?
真是罪过罪过。
她忙给自己找补道:“我是说,想……你放我下来,呵。男女授受不亲,不懂么?你、你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司隐闻言眯了眯眼,仍是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瞧不见似的。
时念心中好生奇怪,也只好陪着默不作声,这般悬在半空中。这时,她觉得有一股力量正通过对方的手掌源源输入体内,身上有些微微发热,衣裳和头发转瞬变干。
原来他是在替自己烘衣呀!时念心里欢喜,终于不用顶着那副狼狈样啦!于是便对上那双深眸,正要开口表达感谢,却被拥着稳稳降落在地。
再一回身,哪里还有司隐的仙影?
“喂——”时念喊了一声,无人应答,想是人家已经离开了。
她摆一摆手,嘟囔道:“真是,神出鬼没的,也不跟人打一声招呼。十几年了,还是一副孤寡的臭德行!”
正此时,一阵风从草丛后疾行而来,“安儿,你为何在此?在同谁说话?”话音方落,时念跟前就站着焦急问询的养父。
好快的身手!
“爹?”时念有些心虚,没有回答养父的话,而是反问,“爹爹,您不是带着师兄弟在谷外迎候同道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看来司大神仙是觉出有人来,才仓促离去么?
常世帷负手细瞧大女儿的神情,愠道:“莫要答非所问,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说过多少遍,此地不论是谁,都不得擅入。你当为父的话耳旁风吗?”
不待她答,仍是上下打量她,又问:“你来多久了?可有碰见什么异象?可有受伤?”
时念撇撇嘴,“也不是女儿想来,可女儿若是不来,就得被二娘和妹妹关在屋子里,连吃喝的都没有。要是等爹爹回来,我都要被饿死啦!只好躲进来了。”
“胡说!”常世帷轻喝,“我才出谷一日,你怎会饿死?何况你二娘为人,不许你出门或是有,不送吃喝却是不可能。有我在,她决计不敢。”
时念嘿嘿笑,挽住养父的胳膊,撒娇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爹爹,可是那吃的喝的实在太难吃了,下人都不吃的那些。啊对了,爹,快告诉女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常世帷睨了她一眼,这丫头笑得那是一个天真烂漫,可他却听懂她的未尽之言,不就是“不是谁也不能擅入吗,爹怎么能来?”便呵斥:“巧言令色。”
养父过去十六年在时念心里的印象,就是十足一位严父。以前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只会心里难过,总觉得爹爹更疼惜妹妹,把通身本领都亲自传授,而轮到自己,哎……
一开始谷中还有长辈问他,大姑娘居长,谷主如何不教大姑娘仙法灵术?
要知道谷中历代都是长子继承谷主之位的,虽然到了常世帷这一代没有男丁,只有两个女儿。但也无妨,按理,怎么也是长女继承。
然而常世帷在很多年以前,就放出话去,说是大女儿资质鲁钝,不堪重任。
久而久之,谷中上下便都对她这大姑娘不再抱希望,之前那些替她说好话的人渐渐也就没了。
天知道,爹爹他老人家,就从来没有教授过她一招半式,资质鲁钝又从何说起呢?
之前的时念心里头不免有恨意,也以为只是因为有了后娘便有后爹。如今却不这么想了,自己本就不是人家的亲生女儿,养你十多年,已经是天大恩惠了,还说什么继承家门。
是以时念往常从不对养父撒娇犯痴,今儿却是感念其恩德,亲昵了不少。
弄得常世帷也有些惴惴,呵斥完便软下话语道:“为父并非不允你涉足,只是此间邪灵甚多,过于凶险。为父是担心。你要来,也得由我领着来,晓得没?至于你二娘,回头我会罚她的,以后不会有人再敢关着你,你放心便是。”
见养父难得的温言软语,时念心有戚戚,低声嗫嚅着:“爹爹……谢谢您。”
常世帷一愣,蹙了蹙眉头,移眼望向别处,蓦的发现莲塘中央那棵莲母竟失了踪迹。忙飞跃去莲塘中央查看详情。
“爹——那个,那个……”时念喊了两声,见养父已然到了莲塘中央,便低了声音,“被我扯断了呃。”
“什么?被你扯断了?”她声音虽轻,可常世帷何等人,耳听八方那是不在话下。他闻言转瞬就跃了回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时念。
时念点点头,硬着头皮指指榕树那方向。常世帷奔去,片刻又奔回,疾问:“哪里?”
“嗯?”没有吗?时念纳罕抬首,朝那遥望去,原先缠绕榕树的莲梗确然不见踪影!
她提起裙子奔跑而去,在那榕树底下找了一圈,仍是未所见。突然,她像感应到什么似的,抬头朝树顶望去。
“啊,原来你藏那儿去了。爹,爹!”时念边喊着,边摇晃着树杆。等养父来前,那支莲花也从树上掉落而下,被时念稳稳地握在手里。
常世帷心下稍安,听女儿嘟囔着要去南海讨点净水,正要出言矫正几句。却见那朵莲母忽而仙光熠熠,从女儿的手中浮离了出来,悬于二人眼前。
紧跟着不停转圈缩小,如同神匠在打磨一枚珍宝……须臾停下,成了一支精巧别致的莲花簪。
时念在天界之时什么仙象异宝没见过,然而此刻也是欣喜非常,这支莲花与她别有渊源,怎不叫她激动雀跃呢。
果然,那只莲花簪彷如长了眼睛似的,缓缓地飞到时念的发侧,轻巧别入她的发髻。
时念伸手去抚那只簪子,笑问:“爹爹,你瞧好看么?”
常世帷点头,欲言又止:“这……莲花……方才可曾发生什么事?”
时念道:“刚才呀,可真是吓死女儿了,那莲塘下是什么怪物?一直拽住女儿的脚踝,要不是这莲花有灵性,女儿早就被那怪物拉到塘里去当压寨夫人了。”她绝口不提司隐的事,正好拿莲花当托词。
压寨夫人……呃,常世帷一阵无语。未出门子的丫头怎么没有一点儿羞耻感呢?
他光顾着女儿的不当言语了,一时竟没发觉时念的话漏洞百出。比如双足被拉入水,何以裙摆一点儿未湿?比如那最终莲母是如何助她摆脱困境的?
常世帷只道:“莫胡说八道,那淤泥灵年纪比你不知大多少轮了,哪会看上你这么个黄毛丫头。”
“淤泥灵?原来爹爹见过啊,那是什么东西?”时念可是第一次听说,听养父的话音,此处淤泥灵他早就门儿清,那怎不见他去降服了?年年灭邪大会,也不见他把这淤泥灵上缴呀。
常世帷见女儿一脸求知模样,烂漫中透着狡黠,心下一软,便与她娓娓道来。
“这要追溯上百年了,常氏一族涉足仙道以来,历代祖先每次除祟斩魔后所降服的邪灵精怪,都会拘缚在这莲塘中。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淤泥灵。他们虽是邪灵,但在莲幽谷耳濡目染了这么些年,早与我们常家人有着难以割舍的联系。尤其你……”
他瞥了一眼女儿,顿了顿道:“你说他们拉你入水,那多半是与你闹着玩。此处长久不见人影,他们寂寞无趣也是寻常。”
时念惊喜:“原来如此。”
说着走到莲塘边,蹲下身来,伸手在水里搅了一搅,对着水面说道:“那便原谅你啦,几百年没人伴着,也当真是无聊得紧。”
常世帷闻言脱口而出:“那倒也没那么久……”忽然又闭了言不再续说。
时念手下一顿,心下恍然,明白养父是指十六年前自己在这里转生的事。然而她并没有再详问,权当是没有听到这句话。继续逗起水来。
那淤泥灵果真极富邪性,要不是她有所防备闪得快,水中掀起的巨浪就又要淋湿她一身了。
常世帷无奈摇摇头,抢前把她护在身后,从腰间取下一个比水囊稍小的葫芦,一边道:“你又激惹他做什么?此物在此处一日一日丰足,汲取了日月精华。虽不见得有恶意,但总归是邪灵之物,岂是你可以玩弄的?”
然后口里默念一串符咒,末了大喝一声:“收!”
那葫芦就悬到了莲塘上方,嘴朝莲塘,瞬间,一抹青灰色烟气从莲塘被吸进了葫芦中。常世帷伸手,那葫芦便稳当的落在了他的手里。
时念眼睛都发亮了,她知道这是常家鼎鼎有名的“八方葫芦”。这神器还是养父的原配夫人,也就是她那挂名母亲的陪嫁之物。可以锁灵,可以吸纳八方灵气,可大可小……总之用处不尽。
她欲伸手去触碰,养父却已然眼疾手快把葫芦挂回了腰间。
时念撅了噘嘴:只是想看一看嘛,又没有想据为己有,爹爹也太小气了。
常世帷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只道:“此物非你可驾驭。”
“爹为何要把淤泥灵带走?要带哪里去?”时念想了想,蹙紧眉头问,“难道是灭邪大会上用?爹爹要让淤泥灵以恶制恶?!”
转而又说:“爹也忒多虑了。往年的大会在别的世家举办,我虽没参加,可也知咱家并不曾殿后。爹爹有什么好焦虑的?”
常世帷心头一凛,心想这丫头居然一眼就看出他的焦虑?自己显露至此么?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迎战之势。
忽然一阵呼喊遥传而来,“师父,师父——弟子有禀——”
时念看向养父,“是大师兄!”
常世帷的大弟子卫羽正止步于莲谷幽径入口那块牌子前,踱步不停,焦急万分。好容易终于看见了师父老人家从里走出来,后头竟跟着九安师妹……
他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忙倒豆子般禀报:“师父,外头那些同道世家、小门小户忽而涌来!比发出去的帖子多了一倍不止!弟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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