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太子之论

淳王顾英哲御府花园，春日宴，红袖曼舞，轻歌悠远。歌舞优伶在花园中卖力的唱跳，以求博得宴席中哪位王孙公子的青睐，不求做个有头脸的良妾，搏一个外室的身份，也好过在烟花之地卖身卖艺。

        牡丹盛开，芍药争艳，花园中的莺莺燕燕将王孙公子们看花了眼。

        淳王顾英哲手随着音乐打着拍子，颇为闲逸，绛红的广袖长袍随着他的动作，压出些许褶皱。

        “如今朝中文臣武将纷纷上书父皇早定大统，父皇迟迟不决断，不知道这心里有没有人选。”顾英哲打着拍子漫不经心的说着令众人都心慌的话题。

        “二皇兄慎言。”段王顾英书皱眉，“东宫乃是天命所授，父皇上承天意，这心思怎么是你我能猜的。”

        顾英哲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脸望着顾英书发笑：“无非是纠结，立长还是立贤罢了！”

        顾英书不愿与他再继续这个话题。

        宴上其他的公子佳人或听曲赏舞，或把盏言欢，似乎无人注意到着兄弟二人的谈话。

        “今日为何不见大皇子？”宴席中不知道谁多嘴问了一句。

        顾英哲看都不看问话的人，说：“大皇子私自出宫被父皇抓了个正着，禁闭思过，春日宴，来不得了”

        “二皇兄！”顾英书出言喝止顾英哲，“切勿再胡言乱语。天子家事亦是国事，怎能在这样的宴席上随便道出大皇子受罚的事情？！”顾英书觉得自己这个皇兄简直疯魔了！

        话说到这里，所有的莺歌燕舞都放慢了动作，压低了声音，既不敢停，也不敢太扎眼，生怕被两位王爷注意。

        顾英哲瞥了顾英书一眼，不屑道：“都散了！”歌舞全部停下，一众优伶迅速退下，正在喝酒作乐的公子哥儿们也赶紧放下手中的杯盏，起身告退，唯有顾英书还在席上自斟自饮。

        待人走尽，顾英书冷冷道：“二皇兄太沉不住气，大庭广众之下妄议储君大统，就不怕传到父皇耳朵里吗？”

        “传到父皇耳朵里的话不止一两句，天子尚未斥责文臣武将，又怎么会斥责我们两个皇子？”没了歌舞乐声，顾英哲微醺的声音倒是十分清晰，“我的好弟弟啊，我这日日歌舞享乐，是不指望了，倒是你，可曾为自己谋划谋划。”

        顾英书沉了口气：“你可别忘了，你我上有大皇兄，皇伯父明哲皇帝还留有一子，皇位是皇爷爷传给皇伯父的皇位，若真的论大统，思君皇兄才是继承大统的天选之子。”

        “他安分些倒可以多活几年，如若不然，便是死路，英书，你想做这个太子的话”顾英哲说着似笑非笑的望着顾英书。

        捏杯子的手微微一颤，顾英书拧眉：“你酒吃多了，什么话都敢说？”

        顾英哲不以为意：“三弟既然藏着掖着，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宴席散了，三弟自便，为兄自寻个地方醒醒酒。”言罢拂衣而去。顾英书见他走了，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

        “守清！”顾英书恍然想起来什么。

        一黑衣侍卫走上前，颔首道：“属下在！”

        顾英书冷冷道：“今日在场的都是皇亲国戚，各个都明白事理，自然不会胡言乱语，怕就怕那些歌姬舞女，将今日听到的当成讨好恩客的谈资。”

        “属下明白！”守清飞身而去。

        大周皇宫含章殿，满朝文武正在为立储之事争得面红耳赤。

        当今明轩皇帝虽值壮年，但龙体每况愈下，开春以来咳喘不断，众臣不得不为江山社稷早做打算，三个嫡皇子年岁相差不大，性格迥异。

        大皇子顾英俊为人坦率正直，虽说少年意气未退，但贵在心无恶念，多加教导，终成大器；二皇子顾英哲贪好歌舞诗赋，文流做派，有前朝亡国皇帝的模样，不是个继承大统的人选；三皇子顾英书少年老成，心思缜密，倒也是贤德之才。

        至于那些妃嫔所生的皇子，不是年龄尚小不堪委以重任，就是母族太弱，朝中没有支持之声。

        大部分臣子，都在大皇子顾英俊和三皇子顾英书中间作争执，吵得顾明轩头痛欲裂，恨不得一道圣旨血洗了含章殿！

        “行了行了”顾明轩原本觉得自己还能再活三五十年，被这些老臣吵得似乎明日就要入土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皆有贤德，朕自当仔细斟酌。”

        “陛下，古往今来多少王朝覆灭，都是因为嫡长子无以立，万望陛下三思，立大皇子为储君。”白发苍苍的三朝老臣余大夫声泪俱下，“早立大统家国安宁，请陛下早作定夺!”

        丞相马彦博冷笑一声：“嫡庶长幼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规了，余大夫竟然还挂在嘴上，东宫太子当以贤德立本，单凭年岁哪能定夺。”说着朝顾明轩一拜，“陛下，臣以为三皇子年纪轻轻便知忧君忧民，可堪大任。”

        “那明哲皇帝的思君皇子呢？”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五品通判弱弱的说了一个大家几乎忘记的名字。

        含章殿霎时间静如死灰。

        那个五品通判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慌乱的跪下，伏首于地大气都不敢出。

        顾明轩冷冷一笑，起身背手离开。随侍的太监尖细的嗓音颤抖道：“退退朝”

        凤安宫，香薰氤氲出一片朦朦雾气，洛神花的酸甜香气馥郁的呛鼻。明哲皇帝的贤贵妃洛芙闲来无事，正用香箸细细的压着香灰，准备再焚一炉洛神花。

        洛芙身着素色交领襦裙，不饰钗环，只用一根檀木簪子绾着一头乌发。

        她的夫君和当今皇帝是兄弟，所以她不能配享太妃的供养，又因膝下有子，不必去寺庙清修。她知道自己仍是这大周皇宫的女眷，但不是往日风光无两的贵妃，只是个飘零无依的蒲草——安然活着就行，若能看到那个人死无葬身之地，更好！

        “洛娘娘，陛下来了。”凤安宫外的侍女说着便开了门，引着顾明轩一路走向凤安宫的内殿。

        洛芙没有起身行礼迎接，仍旧仔细的压香灰，对已经到跟前的顾明轩视若无睹。

        “芙儿近来安好？”顾明轩似乎已经习惯了洛芙的轻视无礼。

        洛芙仍然没有回应。

        顾明轩挥退了宫女，双手搭在洛芙的肩头，俯身凑近她的耳畔道：“今日殿上，有人说要立思君为太子，芙儿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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