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草
周翠愤怒的瞪着李花，目光几欲杀人。
李花却毫不理会，径直进了房间，开灯，学习。
又过了大半个钟头，李草攥着半个馍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大姐，吃点吧。”她把馍馍塞给李花，眼底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以后别这么傻了，妈打你，你就躲开，现在你一定很疼吧。”
李花有些受宠若惊。
在她的印象里，打从八岁以后李草就很少跟她讲过话了。
因为她偏疼李宝，把好吃的好喝的都塞给李宝，李叶年龄较小还能闻个渣，李草真是什么好的都没碰着过。
所以，也不怪李草恼她，不愿意理她。
“小草。”李花近乎小心翼翼的问，“你……你不恼我了？”
李草表情一滞，低下头，坐回了床沿。
曾几何时，妈和大姐偏心小弟，偏到了骨子里。
她是恼恨的，所以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理会大姐，更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大姐。
但这几天，大姐的倔强，反抗，让她感觉到了曙光。
狭窄的房间里灯光昏暗，李草侧着头，露出棱角分明的半张面庞。
良久，她轻声道，“大姐今天很有勇气，但还是要保护好自己，身体是属于自己的。”
李花惊讶的发现，妹妹李草比自己想象的要成熟，要聪明。
她想起前世李草的行为，不禁猜测，那些都是李草的早有预谋。
比如，考一个很远的大学。
比如，结婚都没有通知家里。
但哪有一个女孩子愿意跟家里人几近断绝联系呢，如果不是被逼，李草也一定很希望有个娘家依靠。
这些年，李花过的难，李草的心里又何尝不苦？
李花叹了口气，放下笔，走过去，用力的抱了抱李草。
“别怕，小草，你以后……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晚上。
李草和李叶都陷入了沉睡，李花在灯下细心地缝好了一个小腰包。
没有拉链，也没有调节扣，有些土里土气的扁包包反倒更好隐藏。
李花把腰包紧紧地缝在腰上，又把六毛钱仔细的塞在最角落，这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夜里，李花隐约感觉有人过来她床头翻找，但睁开眼的时候，人又不见了。
她抿着嘴装作不知道，一滴泪顺着鬓角滑到枕头上，消失无踪。
第二天早饭的时候，周翠的脸几乎要耷拉到地上。
李花刚卖完废品，回到家洗了手，打算把昨晚的馍馍啃了就去上学。
李饼生坐在饭桌旁喊她，“花儿，来吃早饭了，给你留了汤和菜。”
李花有些怔愣，木木的走过去，桌子上果然有一个馍馍，还有剩的一点菜底子。
“花儿啊，你想赚钱没问题，但是不能不吃饭，人是铁饭是钢，饭都吃不好哪里有身体去赚钱。”李饼生笑得憨厚，“快来吃吧，别害怕，当爹妈的跟子女哪有啥隔夜仇，快。”
李花瞄了一眼亲妈。
周翠的脸色虽臭，却没有说什么。
她也不跟自己的肠胃作对，坐下去，不大会就把饭给吃光了。
“花儿啊，那个，爸想问问你，你干啥赚钱啊？”等李花吃到尾声，李饼生搓着手，笑着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能干的活有限，来源不正的钱咱不赚，苦力活也干不了，要不爸介绍给你点活儿……”
李花闻言立马放下碗筷，警觉的看了一眼李饼生，“爸，我已经交了学费，你们答应我的，不能再让我去食品厂打工。”
李饼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你放心，说让你上学肯定让你上。但是你闲着的时候，就可以跟你妈一起编花绳，一根绳子一分钱，编多了也是不少钱嘞。”
李花起初有些疑惑，可稍一想想，马上就明白了。
现在她在外面捡废品，卖的钱可都藏起来了，谁都捞不着。
但如果她去编花绳，没办法直接接触到老板，赚的钱就只能全部交给周翠。
这是没有找到她的钱，所以决定从源头截断？
李花有些气愤，但还是强忍住了，她低声道，“爸，我手笨，不会编花绳，编不好人家找咱要绳子钱可咋办。”
“没事，你跟你妈好好学，总能会的，我们花儿心灵手巧嘞。”李饼生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既然要上学，就好好学习，知道不？”
李花点了点头，看着他骑着大杠车离开，也收拾收拾书包准备上学去了。
“下午放学早点回来，我带五十个编绳，你今天编完。”
姐妹仨临出门的时候，周翠不咸不淡的说了声。
李花当做没听见，仍旧自顾自的走。
编一个花绳要五分钟，五十就是四个多小时，她这是把李花从放学到睡觉之前所有的时间都算进去了，连个休息的空都没给。
真把大闺女当机器人了。
“大姐，你真的要编花绳赚钱吗？”
离家远点的地方，李草小声的问。
李花摸了摸她的头，“不编，谁爱编谁编，我有别的赚钱方式，不稀罕编绳那一分钱。”
李草松了口气，又道，“大姐，我想跟你一起赚钱。”
李花先是一愣，很快就笑了，“那活太脏太累了，小草不干这活，等以后姐带你赚大钱。”
她一个人顶着各色目光捡废品已经很大压力了，怎么能再拉上妹妹呢。
李草还想再说什么，瞥见李花坚定地眼神，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晚上李花照旧是很晚才到家。
今天捡到了个大铜块，足足卖了一块两毛钱，她正高兴的紧。
推开家门，周翠淬了毒的眼神就杀了过来，“不是让你早回来吗？五十个绳子今天能编完吗？”
李花收起笑容，坐在她身边，捻起一根绳子。
她算是明白了，周翠一日拿不到她赚的钱，一日就不甘心，总会想着法的压榨她。
既然如此，就遂她一次愿。
前世，李花也是编过花绳的，不难，但是要求细致谨慎，力道要拉均匀，编出来的花绳才好看。
但这一次，李花故意拉的左右不均匀，五十个花绳编下来，愣是只有两三个能看的。
夜色黢黑，李花把五十个花绳推到了周翠跟前。
“妈，编完了。”
周翠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随手翻了一下花绳，笑意随即不见。
“就这？就这样？”她脸色铁青，声音倏然抬高，“李花，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把花绳编成这样，要我怎么交给人家？”
“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妈，你这是说啥呐。”
李花一脸委屈，“我编了那么久，到现在作业还没写，你竟然说我是故意的？”
“我故意让我自己腰酸手酸？我故意坐了那么久干活？”
“妈，你就算再看不惯我，也不能这样糟践我啊？”
周翠没话说了。
她瞪圆了眼睛，死死的盯着李花，像是要在李花身上戳出两个洞。
五十个编绳，做好了能换五毛钱，做不好……还要倒贴进去一毛材料钱。
周翠咬着牙，她可不能再让李花编花绳了。
“你，你滚。”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李花委屈的回了房间。
刚关上门，嘴角就勾起了笑意。
李叶已经睡了，李草还在写作业，看见她这幅模样，也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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