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叫花子
周翠过份，李花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压榨闺女，扶持儿子，甚至到了纵容的地步。
但李花不知道，她同时还在扶持弟弟。
一边嚷嚷着没钱，一边却给周虎五块钱。
李饼生辛苦一个月，也不过挣个十块八块。
李花洗碗的手有些哆嗦。
她尽力克制自己，低头思索对策。
“大姐。”李草以为她退缩了，眼底都是失望。
“我去把钱要回来。”
少女冲动转身。
李花赶紧抓住她，又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有些时候，多活几年，确实能稳重不少。
做事情不冲动，还能找到最合适的方法。
李草恍然大悟，满脸敬佩，冲出厨房。
不大会，李宝哭了。
院子里，周翠拉着李宝，李宝拉着周虎，哭地撕心裂肺，“舅舅，你把钱还回来，还回来。”
周虎满脸尴尬，“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姐，你看这孩子。”
给出去的钱，怎么还能想着要回来呢。
周翠也生气，但这是李宝，她舍不得打，只能一边拉扯，一边喊人，“小花，小草，叶儿，过来帮忙。”
李花李草假装听不见。
李叶怯怯地想出去，被李草一巴掌按住，“干你的活。”
李宝还在哭，哭地惊天动地。
因为姐姐说了，妈妈把给他买糖的钱给舅舅了，以后他没糖吃了，也没肉吃了。
他要天天吃难吃的茄子，吃白菜，吃粉条。
他不愿意。
孩子的哭嚷惊动了左邻右舍。
孙美丽在门口探头探脑，眼底带着几分嘲笑，“日子都过成这样了，还不忘救济娘家呐。”
真是个好闺女，好姐姐。
周翠脸火辣辣的。
再多的心疼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恼恨，她给了李宝一巴掌，“住嘴。”
又看向周虎，“这钱借给你了，以后可别忘了还。”
这只是句托词，主要是洗脱“救济娘家”的名声。
周翠自诩聪明，想出这么个应对之法。
周虎却恼了，“啥，还得还？那我不要了。”
五块钱扔在地上，周虎父子三人拉着平车离开。
周围邻居还在探头探脑，周翠火了，把门拴上，冲着屋子里叫骂，“一个个都是死了吗，叫也不出来，耳朵要是没用就割了，平时养你们吃白饭的吗，关键时候全都掉链子，没用的东西。”
“没用的东西”们还在干活，擦灶台，刷锅，清锅底。
外头周翠不停发火，叫骂。
李草心底却无比舒坦，好歹钱没落外人手里。
只有李花心底清楚。
阻止得了一次，阻止不了一辈子。
扶弟是个病，得治。
就像她一样。
晚上李饼生回来，得知了这场闹剧。
一向老实的他有些不高兴，“弟弟来了，切肉做菜没问题，怎么能给钱呢，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小宝还要交学费呢。”
周翠翻了个身没理他。
夜渐深，李饼生都快要睡着了。
周翠忽然幽幽地说了句，“五块钱都要心疼，说白了还不是家里赚钱的少。”
“要是小花能去厂里，咱还能在乎这三块五块的？”
李饼生没有回应。
两个人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花照旧早起去捡破烂，这行当看着不光鲜，实际挺赚钱。
纸箱子塑料瓶不算什么，捡块铜和铁就赚大了。
有时候翻到别人没写完的本子，后半部分撕下来还能用。
她就这样勤快地在垃圾堆里寻找，完全不在意来往路人的眼光。
以及他们是否驻足。
卖完废品，李花检查了腰包里的钱。
算上王老板夫妇给的五块材料费，她手中已经快二十元了。
这在当时，算得上巨款。
李花小心翼翼地把钱放进腰包，再系回腰上，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回到家里，周翠已经起床，还好心煮了粥。
一家人吃着饭，周翠宣布，“我要回趟姥姥家，小宝跟我一起。”
回娘家是假，给周虎送钱是真。
李花真瞧不起周翠，昨天人家都把钱扔地上了，她还要巴巴地送回去。
可转念一想从前的自己，不也是这样。
李花又缄默了。
上学的路上，李草问，“大姐，妈是回去给舅舅送钱的吗？”
李花笑了，“你觉得呢？”
李草停下脚步，眼底都是愤恨。
“我不上学了，我跟妈一起回姥姥家。”她大声道。
李花拦住妹妹，“没有用的，昨天李宝那样大吵大闹都没能阻止她。”
“那就看着她眼睁睁把咱的钱给别人？”李草哭了，“她连大姐的学费都不肯出。”
“那不是咱的钱。”李花跟妹妹说了句实话，“那是他们的钱，咱的钱都在我这呢。”
李草呆愣愣地，好久才反应过来。
她低下头，第一反应居然是告诫李叶，“不能往外说，知道吗？”
李叶乖巧地点头。
到了学校门口，同年级的三个人分开走。
李花又遇见了数学老师罗茜，她礼貌地打招呼，“罗老师好。”
罗茜回了她一个灿烂地笑，“小花早啊。”
旁边有人侧目，嘀咕了句，“马屁精。”
跟老师走太近，也会成为同学们敌对的理由。
李花毫不在意，大步冲进了教室。
赵茹茹已经坐在位置上了，看到她来，疯狂摆手，“小花，小花。”
那是一种非常急迫，但是又压着的声音。
李花坐了过去，“怎么了？”
“小花，赵蕊蕊报复你了。”赵茹茹眼底都是着急，“她说你寒酸，说你来我家收废品，还给你起了个外号。”
幼稚低级的小学生，也就只能起个外号，再说几句话坏话了。
李花不以为意，“都是小事儿。”
区区语言攻击，就想伤害死过一回的她？
简直是做梦。
不管别人怎么看，李花仍然是学自己的，写自己的作业，她还把捡到的干净本子送给赵茹茹，用来当演草纸。
中午放学，赵蕊蕊路过她身边，喊了句，“小叫花子。”
李花收拾好书包，“怎么有狗在叫。”
赵蕊蕊气结。
李花趁机拉着赵茹茹，飞一般地跑走。
周翠回娘家都得过一整天，李饼生早出晚归。
今天中午只有姐妹三个吃饭。
既然这样，李花也不藏着掖着了，去铺子上割二两猪肉，再买点辣椒，也打算炒个回锅肉，给妹妹们吃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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