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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引日成岁


二人走出几步,只见那五大三粗的北漠王并不同行,只是远远地等在一边。一路无话,倒是清卿先开了口,苦笑道:“我现在这副样子,掌门看见,吓了一跳吧?”即墨瑶微微一愣,随即摇头,同样也是笑容苦涩:“该是我吓到令狐少侠才是。更何况,如今一整片北漠都是西湖人的天下,我又算得上是什么掌门?”

顿了一顿,即墨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回过头,神色认真地盯着清卿:“论出身也好,能力也罢,令狐少侠注定不会久居人下。今日跟在温掌门身边,不会是长久的打算吧?”

清卿闻言,心下一惊,忍不住骤然停下了脚步——即墨掌门,这是在试探自己?

犹豫片刻,清卿倒也不急着给出答案,不过是垂下眼,轻声道:“如今不过是寄人篱下,苟全性命罢了,哪里谈得上什么长久的打算?”谁知听罢清卿这样说,即墨的神色反而愈发认真起来。清卿只觉得此刻的即墨似乎恢复了几分逸鸦掌门的气概,只见她神情严肃,问道:

“令狐,你知不知道,方才一出门,塔季对我说什么?”

清卿略略一想,摇了摇头。即墨口中的“塔季”,想必便是跟在掌门身后,寸步不离的魁梧大汉塔季王。自己与这位塔家王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而清卿素来对北漠的习惯不大了解,怎能猜出这位北漠王心中所想?

许是自己神色间云里雾里,只见即墨停下脚步,正色道:“他对我说,如果那西湖的小掌门再不杀了你,日后他必然要死在你的手中。”

话音一落,黄沙骤起,风尘皆惊。

清卿一听,心下大骇,不由得望望四周,赶忙道:“即墨,勿要这般害我!”

只见这四周沙尘越起越大,风声呼呼作响,简直能把伫立沙地中的草木都吹翻。即墨眼神有些犹疑,最终还是低下头,无奈地笑一笑:“你看,天公都信了我说的话。”眼看清卿要急着反驳,即墨突然将手搭在了清卿肩膀上,“你我年龄相仿,从今往后,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即便失了北漠掌门的身份,毕竟还有先父的声望和几个靠得上的忠臣。如果今后西湖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来找我便是了。”

说罢,即墨向着立在远处的塔季王招招手,二人转身便欲离开。

眼看即墨瑶和塔季王转过身去,已然走出几步远,清卿连忙大喊一声:“即墨!”瑶掌门闻声回头,清卿立在原地,一边喊一边问道,“天客居第二次攻上立榕山,你为什么不跟着来!”

即墨瑶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回过头去,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即墨的声音很小,但隔着沙尘,也足够清卿能听见:

“难道堂堂的北漠掌门,在你眼里,不过是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徒么?”

看着即墨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黄沙呜咽之后,清卿眼看天色昏沉,身边的尘暴越来越大,来不及多想,赶忙踏着来时的足印往回跑。

如若慢了半刻,足迹被风尘吹散,可就要彻底在沙漠之中迷路了。

跑不多时,果然看见宓羽西湖那密密麻麻的帐篷出现在眼前。走近前去,连半个人影都望不见,却从各个帐子中传出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果不其然,西湖地界温暖湿润,大多数侍卫乃至年轻些的掌门都受不了这干燥的沙尘气候。

清卿一面用袖子捂着口鼻,一面奋力睁开眼,在数不清的帐子中寻找着自己的容身之处。黄沙漫天,清卿几乎迷失了方位,正踌躇间,忽然听得身后什么人靠近,随即一束长长的黑影投在地面上。还没回头,自己的胳膊就被人牢牢拽住。

一抹白衣闪过眼前,清卿都没来得及叫出声,便被带进了一个温润清凉之处。仔细一看,这屋内竟摆着一盆水,有两个侍女摇动着团扇,将那凉爽的水汽不断扑闪在空气中。外面的尘埃着实干得难受,清卿忍不住深吸一大口水汽,这才转头望向旁边的人影——

南嘉攸那月白的披风,半点儿没被外面的尘土沾染。只见南公子眉目温和,神色间却有些局促,像是第一次见到清卿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清卿本还对南嘉攸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存有几分疑虑,如今看他这样子,只怕是实打实地把过往旧事忘了个干净。如若说殿堂之上,还可以装作互不认识,但此处帐中并无外人,嘉攸又何必演成从未遇到过清卿的样子?

懦夫,恶心。

清卿努力控制着五官表情,要自己恶狠狠地盯着面前这人。只是他二人足足有五年多未见,出乎清卿意料的事,嘉攸的个头竟然长高了不少。八音会时候,嘉攸不过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而如今再看,清卿却不得不昂着脑袋仰视,才能看到他无辜的脸。

嘉攸好像根本没意识到清卿的厌恶,羞涩一笑之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这才赶紧浅浅施礼,向清卿轻声道:“林少侠,快坐吧。”

“不必。”清卿冷冷拒绝,“在下与公……南将军素不相识,不便叨扰,这就告辞。”

说罢,一掀开门帘,那呜呜大作的狂风骤然卷起一大捧黄沙扔了进来。几颗粗糙的沙粒进了清卿的眼,吓得清卿赶忙闭眼松了手。

那一大盆难得的清水也被打翻,两个侍女站立不稳,相继“哎呦哎呦”地跌倒在地。

清卿闭着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觉得手腕一痛,竟是嘉攸先一把将自己拉回到屋子中央,随即才去扶那翻倒的水盆。两个侍女颇为不快地看清卿一眼,随即赶忙道:“将军恕罪!”

“没什么……”嘉攸连忙摆手,转头向清卿问道,“少侠没事吧?”

“没事。”清卿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生着闷气。偏是在自己最憎恶的仇人面前,被这没眼色的黄沙拂了面子。这般一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神情,别提有多窝火。

嘉攸这才看出清卿有些不悦,赶忙走上前,向试探着伸出手,又下意识缩了回去,勉强笑笑,眼神中满是关切:“林少侠……是不是末将用力太大,伤着少侠了?”清卿哪里有闲情逸致回他的话?不过冷冷一笑,转过头去,深吸一口气,这才勉强答道:“在下不劳南将军关心!”

“别……”嘉攸一听,反倒慌了起来,“林少侠别这么客气。末将听掌门说,少侠是天客居的弟子,应该是末将的位置在少侠之下才对……少侠这样说,末将惶恐……”

清卿使尽全身力气,凶巴巴地瞪了嘉攸一眼,嘉攸这才住了口。

外面的狂风久久不见停歇,嘉攸又不敢说话,两个侍女更是吓得一声不吭。清卿不由得焦躁起来,站起身,在帐中来来回回踱着步。南嘉攸自己心中虽也不知道是何处惹得林少侠生气,但见她起来不停地走,心中以为是她心情舒缓不少,这才试探着开了口:

“末将先前……似乎见过少侠呢。”

“唰”的一声,清卿闻言立刻木箫出手,直愣愣抵在嘉攸眉心。难道这南公子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要挑明身份了么?

见清卿招式出手,嘉攸几乎下意识地便将手掌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但思索一瞬,又将手放了下来。清卿看那长剑样式,同样是出自天客居的手笔。不由得扬起嘴角,高声嘲讽道:“天客居箬先生,对将军可真是不薄啊!”

“是!末将忘记了许多事,但箬先生待末将一直很好……不、不是,箬先生还是待弟子最好……”

听得他吞吞吐吐,显然是没听出自己话中的讽刺之意。清卿不由得思索起来:箬先生在西湖地界对嘉攸处处照顾,自是不难。但这是出于对南箫掌门的旧情,还是像对待清卿一样,另有图谋?

清卿叹口气,放下木箫:“在下与将军,先前的确见过,只不过将军记不得了。”

“原来是这样!”嘉攸一拍手,像个孩子似的面露喜色,竟在屋里团团转着,“难怪末将看见少侠第一眼,就觉得面熟,果然是自己忘了太多,连少侠的样子都记不清了……啊!林少侠莫不是因为这个,才生了末将的气?”

原来南嘉攸能看出,自己一直在生闷气?听他这一说,清卿忽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南将军,恐怕当真以为自己上辈子做尽了好事善事,惹得自己人见人爱了罢!

另一边,许是看见清卿神色缓和了不少,嘉攸赶忙上前一步,问道:“听箬先生说,自从末将听了什么奇怪的乐曲,便把先前的事忘了个干净。少侠还记不记得,末将过去与少侠……”

清卿根本不想往下听,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将军的手怎么了?”

问罢,清卿心中暗暗骂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号大傻蛋。今早那木匣子下面渗出的血,现在还在自己鞋上滴着呢。只听得嘉攸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绷带,赶忙将那只手藏到了背后去:“这个啊,是北漠那几个人在匣子里藏了机关,不妨事的。还好少侠提前发觉,不然伤到掌门,可就不好了……”

“在下与将军,先前也不过一面之缘罢了。”清卿重重叹一口气,听得帐外风沙止息,似乎没了动静,便道,“叨扰将军太久,在下这就告辞。”

嘉攸在自己身后似乎说了什么,但清卿并没有耐心听。走到帐外,这才发现天色猛地暗了下来。沙漠之中,天亮天黑,都比西湖之处早了不少。眼看着朦胧夜色中,群星点点,已然显露出行迹,清卿不由得想到了许多,想起杨主人的百音琴,想起公输王的竹笛,更想起长眠于夜屏山间的星星。

许是嘉攸方才一直提起往事,才惹得自己愁绪万分。

迎面跑来一人,即便是在沙地中,清卿也能一下听出,那时掌门另一位侍女李之烟的脚步声。只见之烟快走之间也挡不住那妩媚的姿态,气喘吁吁来到清卿身旁,捂着心口,甚是可怜可爱:

“林少侠怎么还在这儿?今晚掌门要宴请北漠的归降之臣,找少侠找了好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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