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老谋深算
这是谁?
邵穷奇听得这一问,反而懵了半刻。身为“五虎上将”之首,他行走江湖间资历最长,阅历也最多,如今在命悬一线之时突如其来地听到了这个问题,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莫非此人是多年前的老友?亦或是家师的故交?
暗中思忖间,穷奇紧盯住这女子在黑袍下隐隐露出的眉目,却依然是毫无印象。再往这女子身后一瞧,只见那西湖将军冷峻的双眼微微合上,想来是那一刀伤口甚深,此刻已经到了竭力支撑的最后一刻。
莫非自己多年之前,当真和这西湖的后人打过交道?
趁着这喘息的机会,穷奇不再言语,只是在调整气息之时细细打量起那将军的样貌。所谓将军,不过是乱世之中挂帅出征所见,在常人眼中,往往饱经风霜,是看惯弓刀大雪,走过乌江赤壁的糙人。可眼前这男子却剑眉朗目,非但没有粗犷不羁的痕迹,反而混着几分素雅气质。如此想来,此人之样貌气场,还真与自己见过的其他南林后人有些相像——
早年的八音四器之中,东山诡异野蛮,西湖城府森森,北漠独立世外,唯有在南碎琼林学成的后人,托了南箫老儿常年纸醉金迷的福气,也都沾染上不少风花雪月的风流气息。
尤其是华初十一年的八音会上,南箫掌门的大公子负着白篪,翩翩而立,引得不少男女瞩目。自己虽没看清他面容如何,但出招行动间,确实与眼前的将军如出一辙。思索至此,穷奇心下确实起了几分存疑:
难道这将军同自己一样,虽为西湖效力,却是在南林学成出师?想到此处,穷奇回忆起两人方才对敌的那几招,却发觉那些招式时而似刀,时而似剑,像是锅半刀半剑的大杂烩,实在想不出那些术法究竟是碎琼林哪一派的功夫。犹豫之中,穷奇不经意地,将目光落在了那男子腰间的折扇上。
只见那将军扇的一侧扇骨柔和晶莹,绝不是寻常人家可得。在幽幽灯火下,仍能看出些许兽骨碰撞时留下的裂痕。
如果这将军并非西湖后人,那如此显着的彰显身份之物,又岂能随意佩戴身旁?
半天功夫过去,见这“五虎大将”久不开口,清卿便沉下了眼,让手中的木箫越过他刀身,抵在了邵穷奇喉头。众目睽睽之下,还没等邵穷奇拿定主意,回答“认得”或是“不认得”,就见四周人们的目光好像利刺,要在自己步步后退中,将“五虎上将”的尊严名声射穿在地上。见此情形,邵穷奇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如若眼前这两人真与碎琼林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只怕自己坦言认出他们,反而有碍于师命门规,不好再次出手。而在场这些一心想要踏平西湖的北漠后人,也未必愿意得罪渐渐淡出江湖的南林旧人。
如此下去,今日他们五人想要一雪前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倒不如自己一口咬定他们是西湖混来的贼寇,先趁乱解决了那个半死不活的将军,剩下一个天客居弟子形单影只,无论术法多么高强,也决不是在场千万逸鸦后人的对手。这样一来——
踏平西湖第一战的头功,就还要归他们“五虎上将”莫属了!
打定主意,邵穷奇便悄悄握住了太平刀柄,口中冷笑道:“我倒不知,邵家弟子代代为人正直,是何时结识了这等西湖贼寇!”说罢,环视众人一周,又接着道:“天客居的弟子若真有弃暗投明之意,倒不如老老实实拱手投降,何必顾左右而言他?若是汝二人再使这卑鄙无耻的手段,就别怪我们兄弟的刀上不长眼睛了!”
旁人一听,都被邵穷奇这正义凛然的话语所触动,不由得敬佩起他生死攸关之际而面不改色的气节,随即一个个将弯刀竖在身前,就等着“五虎上将”一声招呼,众人齐齐上前,将这两个西湖贼子碎尸万段。
而清卿万般料不得这人不识得南林旧主也就罢了,却还摆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气概,于众人面前信口雌黄!眼看着他一言掀起千层浪,那一个个北漠的好手眼中冒出饿狼一般的绿光,步步逼向自己身前,清卿索性一咬牙,脸上同样浮现出面对强敌时的狠厉神色:
自己要是以一人之力抵挡千万高手,必然是螳臂当车。与其硬拼,倒不如先让第一个人见见血,趁着众人震慑之际,借机寻得出路,方为上策。
那现在,不如就用眼前这位“五虎上将”之首,来给自己的木箫尝尝鲜血的味道!
心神已定,清卿与穷奇二人几乎同时抬手,一个木箫高举,划开一捺“崩浪雷奔”;一个大刀横递,展开一式“补天浴日”,二者相较,那刀锋箫身碰撞之处,正是公输玉所留下的熊熊烈火的正中央。火光闪烁中,只听得“咔咔”几声响,一道裂纹迅速从邵穷奇所持的刀身上蔓延开来。
若单论内力,清卿经脉中旧伤久久不愈,自然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怎奈何这“五虎大将”术法功力再为扎实,也无法以肉身钢刀同那世所罕见的白玉箫相抗衡。邵穷奇满腔热血,还没来得及将自己“五子登科”阵法中剩余的招数使尽,便见那烈火中银光闪烁,“叮呤咣啷”地掉落了满地残钢烂铁。
而再看自己手中,就剩了个光秃秃的刀柄,沾上了一片黏糊的汗水。
时机已到,清卿再不犹豫,撑起白玉箫从火光中一跃而过,借着箫头燎起的金光,排山倒海一般地冲到了邵穷奇身前。旁边有几个北漠汉子见得穷奇手中已无术器,连忙高喊着“大事不好”,想冲到这“五虎大将”身前相助——怎奈何清卿的木箫冰冷不留情,一式“千里阵云”横开,便只剩下碎裂的肋骨与飞溅的脑壳,在人群中爆出一阵冲破天灵盖的尖叫。
其余的乌合之众目睹了这般光景,又有谁敢继续上前阻拦?
清卿只见嘉攸血流不止,若是再不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只怕是十个李之烟也救不回南将军来了!事已至此,自己自然不能放过这眼前唯一见血开刃的机会,挺起木箫,向着那“五虎大将”的喉头,于凝神聚力间点出一式“高峰坠石”——
片刻之间,就要让邵穷奇的半个脑袋挂在坚如磐石的木箫之上了!
危急关头,穷奇下意识地不断后退,却被光滑冰凉的石壁阻住了去路,再没有半分退却的余地。而此刻躲闪早已来不及,穷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木头棍子在眼前闪过隐隐紫光,顷刻之间,就要结束自己性命。最后关头,邵穷奇心下默默叹了一声生不逢时,便紧紧闭起了眼。
只听“砰”的一声响,那木箫箫头,竟在他脑袋旁边撞出个大窟窿!
那窟窿足足有半尺之深,可见清卿已然用尽了全力。若是体内没有那些碧汀毒雪上蒿阻住了内力流转,只怕此刻早已将那石壁彻底捅穿。
而穷奇在原地呆愣了半刻,确定自己不是灵魂飞升之后听到的巨响,这才试探着睁开眼,前心后背冒出一身冷汗。而清卿反应过来,猛一回头,简直要怒火中烧——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好心,偏要害得自己功亏一篑,侥幸饶过这“五虎大将”的性命?
定睛一瞧,竟是先前与吴兑老儿比试过的唐烨知,此时手中将那斩马刀横过,一人多高的刀柄正对着清卿——显然烨知方才是借此力气,才打偏了白玉箫的致命一击;而另一手则探在嘉攸脖颈之下,同时用那刀刃抵在几寸远处。
不言之间,唐烨知举动分明是要告诉清卿:若是你再不放过这几位“五虎上将”,那西湖将军的性命,就由我代为赔给他们了。
方才嘉攸和清卿接连出手之时,烨知也如个寻常看客一般,混迹人群而久不出手,竟令清卿对他大意了几分。想不到,他竟趁着清卿忙于打斗,分不开身,不声不响地拿了嘉攸做要挟!
清卿此时只恨不得练出个隔山打牛的功夫,隔着这几步远把这老谋深算的唐烨知碎尸万段!可现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南嘉攸已经被他拿住,而自己身边还有个阿玉始终抱在怀里,难以顾全,清卿也只好暂且将木箫回手,随即一把扯过那邵穷奇衣领,一伸手就点了他腰间“命门穴”,将他重重摔在地上。
这一摔,这“五子登科”之人终于各回到各的阵法位上,齐刷刷摆出了标准的“五体投地”之势。几个年轻不经事的北漠后人一瞧,一时竟忘了谁才是自己声讨的对象,忍不住指点起了这五人伏地爬行的姿势,哈哈大笑不停。
而这“五虎上将”行走江湖之间,鲜有失手,更未尝过这等奇耻大辱。只可惜清卿用那白玉箫练出的点穴功夫,下手甚是狠辣,此时五人听着周围嬉笑,即使是想一头撞死在石壁上,也无奈自己四肢酸软,半寸都移动不了。
在众人恣意的嘈杂声中,清卿终于调转箫头,指着不远处的唐烨知,用眼神示意:“放人!”而烨知面无表情之间,同样一伸手,点住了嘉攸的“命门穴”。
随后淡淡抬手,任凭南将军一头栽倒在地上。
与先前的五人不同,虽说嘉攸性命攸关之际,摔倒在地的姿势也不甚雅观。但此时点对了穴道,反而能助他止血回神,不至于一眨眼就没了性命。清卿定睛向地上的南嘉攸望去——
嘉攸伤势虽未见好转,但伤口已开始慢慢凝结,不再流血。
想不到,这颇有城府之人,倒还算是讲义气。清卿心下冷笑一声,凝神向着对面的来人,一步步走了过去。 「每晚九点准时更,感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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