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既然在武力值方面无法帮助弟子们，椎名莲决定另辟蹊径。夏目漱石信中提到森光裕让她有了新想法——关于弟子们的心理健康。
椎名莲第一次听到森光裕这个名字是在五年前，夏目漱石离开崛原后寄给她的信，【壹玖柒玖—二月】
在信里他像往常一样先询问她的近况，接着五百多字洋洋洒洒讲述了“离家出走的三花猫试图接近横滨各大异能者组织的二三事”，最后灰心丧气地说。
【本月受枪伤18次，流弹误伤56次，各种爆炸、恐吓更是不胜枚举，幸而有同租的森光裕君。
……光裕君没有因为我妄图整治横滨的“狂言”而发笑，他居然把我们之间的对话当成病例寄回了学校。
……医学生的想法似乎都非常新奇，他们一致认为，整治横滨的乱象需从人们的心灵开始，拯救失常的人心便能拯救这座城市。
……我决定写书了，莲。我想尝试用文字的力量去改变人心。
题外话，有出版社敢来横滨吗？
哈哈。记得叫那群白鸽子在物资清单加上我的书，不单是你看，也当是妹妹对兄长的小小支持？不要让可怜的兄长沦落到无人问津嘛。——来自开始有些挂念你的兄长，夏目。】
书，椎名莲倒是收到了，没翻开看而已。她那时候对夏目漱石满心埋怨，把哥哥离家出走的错处全部归咎在外面的花花世界上。
不是哥哥对我不好了，是横滨，是那些爱打架的异能者恬不知耻地引诱哥哥。
说不定书里的杀手在现实确有其人，他就是把哥哥骗走的元凶！
椎名莲理不直气也壮的怨恨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某位擅长侧写的白制服，按着小说描述即兴画了张主人公杀手的插图哄她，椎名莲也不那么伤心了。
高高瘦瘦的杀手君，头发是冰雪中燃烧的赤铜色，站在阳光和阴影交接线中间，回望人间的眼神又那么温柔，那么迷惘。
椎名莲很感动，当时就想拖着行李箱学哥哥离家出走到横滨去。别的没什么，主要是她也想帮助苦难的横滨市民，想给世界带来和平。
当然，她是不可能去的。
时隔多日翻出小说，椎名莲心中感慨万千。五年了，夏目漱石愣是拖住不完结。照这么下去，恐怕再过三十年也没希望看到结局。
要关心弟子的心理健康，可以用哥哥的书来当教材，再配上森光裕先生的理念。她记得当初随信还寄来一份问卷，据说是森光裕先生和医学部的同期们一起，针对异能者心理状态编录的问题，说让她无聊看着玩。
找出问卷她先自己回温了一遍，按实际情况修改了题干，又誊抄了两份，拿到正厅让小弟子们填写。
十二点过半，客厅，福地樱痴和福泽谕吉相对而坐。
以往这个时间他们会假借午睡的理由凑在一起商量计划，今天有特殊情况，椎名莲通知他们要展开每日心理疏导课程，让他们中午先别睡，留下来做个调查问卷。
……坦诚来讲，福地樱痴和福泽谕吉听完很担心。
担心自己的安危。
和马上要听杀人犯讲如何保护生命的人是同款担忧。
要说崛原最容易失常的，必定不是他们中某一个，而是椎名莲。
正常人长期处于找不到沟通对象的情况会逐渐丧失语言能力、变得精神恍惚，椎名莲被困在庭院里近十年还活蹦乱跳，必然是有什么大不对。
喜欢站在二楼书房偷看福泽谕吉喂猫，理智+1。
对手臂上的伤口视若无睹，理智-1。
冬天穿着短袖横滨旅游衫四处晃荡，理智-…+1。
发呆回过神后习惯性揉他们的头发，理智-1-1！
他们的椎名师父貌似没有“无聊”的概念。好几次想要探查情报的福地樱痴“不经意”路过书房，都看见椎名莲单手撑桌对着虚空发呆。
宛如一棵树、一株草，沉静且不随时间洪流移动。
类似疾病，又不是。至少专门照顾椎名莲的白制服们没有提出要找医师。又或许心理医师的身份太过敏感，有机率影响椎名莲的存在都不被允许进入崛原。
哒——哒——哒——脚步声从楼梯口远远地传过来。
福地樱痴收敛神色，“谕吉君，按计划。”
福泽谕吉沉稳的“嗯”了一声，手从按着的佩刀移到桌面上。
反拷问是预备役的必修课，仅仅是完美的填写心理问卷，对他们来说比呼吸还容易。
“久等啦，题目不多，做完就上楼午睡吧。”椎名莲走到桌边，把卷子分发给两人。
福地樱痴匆匆扫过前几题，落笔动作微微一滞。
【1身为受政府调遣的异能者，你受命卧底潜入敌营，发现暗杀目标是熟人（例椎名莲），你是否会继续执行任务？】
【2当任务和个人情感相冲突，你选择？】
暴露了？福地樱痴忍住抬头看发小的冲动，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他稳稳地在纸上写出违心的答案。
绝对不会对sensei拔刀相向；选择个人情感……福地樱痴表面镇定交上卷子，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他清楚椎名莲做不出试探的事，然而卷子上的题目，确实都有意无意影射他们的异能夺取计划。
是谁借椎名莲之手试探他们？白制服的警告？抑或单纯是他多心了？
以他们师父的作风发现端倪是憋不住话的。好比上次发现福泽谕吉换了喂猫地点，在饭桌上大大方方追问谕吉新地点在哪里，表示她要站在楼上围观。
桌子的另一头，福泽谕吉埋头写着答案，从纸页位置看刚答到第六题，书写的速度不慢，只不过每做一题都会认真思考许久，和他那种带讨好的无脑答题有很大区别。
“做完就先上去睡觉吧。”椎名莲笑眯眯地望着他，同往常一样柔声催促，暂时看不出其他情绪。
他们不能主动露出破绽。在椎名莲明确表达敌意之前，哪怕椎名莲拿刀比在他的脖子上，他也要镇定，用尽一切方法让椎名莲相信他和发小的无辜。
没有卧底，没有卧底，没有卧底。
在心里默念三遍，福地樱痴点点头，维持乖顺的态度向楼上走去。
二十多分钟后，一道身影从窗外翻进来，轻飘飘地落在床铺。
“她不在二楼。”正是不走寻常路的福泽谕吉。
被窝中的金毛预备役马上翻身坐直，半点没有午睡人士应有的自觉。福泽谕吉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他的枕头，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真没睡？
福地樱痴无奈地摆手，“能睡着才有怪，”接着对福泽谕吉无声地做口型——【刚刚经历过那种惊心动魄的事。】
面对椎名莲近乎摊牌的心理问卷，能淡定自如地退场，他觉得自己在那短短的五分钟把一生的演技都挥霍了。
福地樱痴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嘻嘻哈哈的表情收敛，“先交换情报吧，不然待会儿她找我们……”
“你不用继续担心了。”
“嗯？”
福泽谕吉在他不解的眼神中继续平静说道：“五年前夏目漱石的医生朋友编写了问卷。”
五年前的题目，除非这位医生能预知未来。
福地樱痴松了口气，随即又拧起眉头，“你直接问她了？”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大胆了，没想到发小更猛，直接顶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向椎名莲打探情报。
“我拿到了原件，”福泽谕吉从袖子掏出黑信封，“我问她，她不会拒绝我，也不会对我说谎。”
福地樱痴点点头，一目三行地扫过信件，题目都很眼熟，椎名莲仅仅是修改了一些关键词。
“非常好，这下可以完全放心了……哦，对了，谕吉君，”他头也没抬的追问，“她说过让我们做卷子的目的吗？你问了没？”
“为接下来的心理调节课做准备。”
“心理调节？我感觉自己还蛮健康的。她会不会是嫌弃你太闷了？诶，你来看这句【挂念你的兄长夏目】，夏目前辈好肉麻，明明在横滨时都不愿意跟我们多说一句话的无情样子……说回来，谕吉君，不然以后每天晨跑宣誓吧，就那种‘世界和平由我守护’‘为了正义而挥剑’，你喜欢什么样——。”
“并不是。”
福地樱痴从信函里抬头，“嗯？”
“并不是为了正义，莲老师说比起像夏目前辈那样的强大异能者，她更希望我们成为世界上最自由的人。”
发小从他手中拿回信函，用手指把略发黄的纸张一点点捋平，摁在软软的被面上，眼眸低垂，“其实她没有错，我们不该怀疑她，至少我们。”
房间内惯性陷入片刻安静。
福地樱痴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提前出现了——福泽谕吉心软了。
不应该的，他明明有意控制发小和椎名莲的接触，尽量不让发小和椎名莲独处，三个人相处时也卖力吸引椎名莲的全部注意。太快了，比预期早了两三个月，谕吉和椎名莲说过的话还没崛原上那几只猫兽多……不，也许不需要对椎名莲产生深厚的感情，接收到善意就够了。
因为从根本上，道德角度，他们窃取oneorder的行为就是无可争议的不义。
他的发小会在今天、会站在这里，仅仅是为“完成上层派下的任务”。福泽谕吉从来没有真正接受过异能夺取计划。
不可以！他们太弱小，根本没有退路。
一定要完成任务，一起活下来。
“我们没有怀疑她，我们是在帮助她，”
福地樱痴嗓子发干，尽量用令人信服的笃定语气安慰发小，“谕吉君，你现在有些不理智，我怀疑你受到了oneorder的影响，一定是椎名莲没能完全收敛能力，在潜移默化中感染了你。以后和她相处，你要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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