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由我主持本次夺回计划。”
——“卧底就是他们。”
……你在说些什么啊。
椎名莲迷茫地望着这个平时会在白大褂口袋里强行揣波子汽水，偷偷来避难所找她聊天的科学家。
按如今的情形她似乎应该出声质问村濑梦人。天井池的操作台离她七八步距离，以科学家的力量不一定能对抗她，她似乎也应该挣脱科学家跳下天井池去求救。
村濑梦人…不，研究所的梦人博士半跪在她面前，右手轻轻环在她脑后，用左手戴着乳胶指套的大拇指和食指抚摸着她的脸庞。
那种平静、理智的目光，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如实验室中随处可见的，对仪器进行日常检查维护的研究员。
或许在赴约之前村濑梦人的确在整理工具器材，椎名莲在他身上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这股味道又让她另一种同样刺鼻的无色液体——福尔马林。
村濑梦人的实验区有福尔马林吗？大约…大概是有的吧，不然事后要如何处理她的身体呢。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科学家的目光恢复了温度，随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脑后，一点点整理着，“还不生气吗？椎名。”
他又变回之前那个嘻嘻哈哈的梦人君了，如此温柔地注视着她。
这算什么啊……
她忽然想套用科学家常用的饶舌句式来形容现在的场景：
我的朋友捆住我预谋和我的弟子联合杀死被我的兄长当成实验体的我？
说出那些话是千方百计要向她证明，没有人爱着她吗？
这算什么啊……
她如此想着的时候，村濑梦人忽然“哦”了一声，想起某些关键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封袋。
“是一个被你忘记的家伙。”村濑梦人说道。
十片涂着黑色甲油的指甲落到她的掌心。
能看出为最大程度保护甲油，剥去指甲的人在操作时费了不少心。甲面没有任何磕碰的痕迹，只是反过来会发现内侧一条条尖锐的淡红刮痕。
“一个，我忘记的家伙？”椎名莲慢慢重复他的话，端详着掌心的指甲。
“是啊，他在被处死前求了我好久。我想要给你留纪念得要足够特殊才行，心脏、眼珠那些都不好保存，想了好久才下决定，”
村濑梦人带着讨好的语气向她邀功，“我怕钳子操作不当磕坏指甲，特意把每个指头剁下来，一点点把肉剔挖才清理出来。”
话音刚落，如同上次在火场目睹黑色的入侵者被处死的情形重演，椎名莲感到太阳穴一阵突突，不仅是疼痛，还有无法忽视的烦躁感。思维也像注入岩浆的冰河，有两方在拉扯僵持。
一方催促她向村濑梦人求证真相，另一方请求她闭上眼睛谁的话也不要听。
她迫切地想要撕裂或抓起什么狠狠摔到地上发泄，仿佛千万只马蜂争先恐后钻进了她的耳朵。
尤其被村濑梦人抚摸过的部位，能清晰感到密密麻麻的触角如浪潮般顶起皮肤。
摸上去明明是光滑的。
理智告诉椎名莲她现在的状态不正常，于是她强迫自己双手十字相扣落在膝头。
要冷静。
她的异能在档案中被标记为极度危险，不仅是释放，万一失控有极大可能面对无法再次回收、最终演变成异能灾难的局面，她答应过哥——
哥哥。
“你是夏目漱石负责的实验体。”科学家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强烈的酸楚涌上她的心头。
……
“你不觉得奇怪吗，椎名。有记忆的人生从未踏足外面的世界，对社会常识的了解却不像与世隔绝的人。”
“你忘记了从出生以来的一切，但永久性失忆在异能者世界是不符合常理的，除非有人在这里，”科学家的手指点在后脑，“给你开了一刀，切除他认为你不需要的部分。”
“你的记忆从五年前开始，实际上真实的存在又有哪些呢？友情提示，夏目漱石离开崛原的时间是两年前，而不是你以为的五年前。
有人用回忆为你创造了虚假的过去，不过以那人浅薄、短暂的一生，留给你记忆想必也相当贫瘠、漏洞重重吧。”
“好好想想吧，椎名。”
……
虚假的过去吗。
为什么非要我去想呢。
椎名莲回过神，沉默地看着村濑梦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无标签的喷雾，向预备役们走去。
之前觉得碍事，村濑梦人直接把他们推下了运载台，让他们安静地堆在地上。
她不担心村濑梦人会伤害预备役，毕竟他们是……同伙。
优秀的卧底，优秀的潜入配合计划。
预备役已在不知何时苏醒。
银毛仰躺着，勉强睁开眼睛，歪头看向他们的方向，胸口不正常地起伏，显然还没恢复过来。
金毛则已经爬出一段距离，他也没比福泽谕吉多出多少力气，几乎是把脸贴在地面上，用全身上下所有能活动的部位前行。
他挣扎在想去够靠在天井池的雨御前，注意到村濑梦人的靠近后没有放弃，咬紧牙关加速移动。
不过对双腿自如行走的科学家来说只是可笑的挣扎。
村濑梦人几步上前，轻而易举从即将触碰到雨御前的福地樱痴手中夺走武器。
“你的目标是我吧？”看到金毛鲜血淋漓的侧脸，椎名莲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村濑梦人顿时停住脚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
椎名莲听到一声很轻很浅的笑声，村濑梦人注视着她的表情逐渐柔和。
如果说原本是对待珍贵的实验材料，现在就像一个正常的、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以普通人的视角看到了所喜爱事物，露出的符合世俗标准的愉悦微笑。
村濑梦人先走向福泽谕吉，举起喷雾对着他轻轻喷几下。
在无名药物的作用下福泽谕吉的呼吸很快衰落下去，胸前的起伏也逐渐缓慢，像真正停止呼吸一样昏死过去。
他又回过头，将雨御前重新放回距离福地樱痴不到两步距离的位置，低头对福地樱痴轻声说了句什么。
做完这些，村濑梦人走向她，手腕一转，喷雾如魔术表演般换成柳叶刀。
呲～割断了捆住她双手的风筝绳。
村濑梦人脱下套在左手的乳胶指套，戴在她的手上，又把柳叶刀塞到她的手中，还贴心地帮她调整好了握刀姿势。
福地樱痴离雨御前还有半步不到。
看了眼双方的距离，村濑梦人扶住她的肩膀，让她面朝向福泽谕吉的方向。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覆在她手背之上的那只手，苍白、纯净，生长着艳丽的十字花纹，让人下意识要去服从。
索尔兹列乌尼圣纹。
椎名莲下意识扭头看向村濑梦人，想问他断掌上的圣纹是怎么跑到他手上的，只是当她想要开口时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椎名，往前走，不要停。”
月夜和大地开始颠倒，科学家微笑着，将她轻轻向前推。
“由你来阻止椎名莲，从她手中夺走oneorder，向我证明你没有背叛总部。当然，做不到的话，那你就看着她杀死你的搭档吧。”
科学家丢下这句话后大步走向椎名莲，没有给他留任何思考其他对策的余地。
时隔半个多月他再次面临二选一，只不过上次的“我和谕吉”他还能不犹豫地选出他自己，这次……
他相信村濑梦人不会做无准备的行动，负责夺取计划撤退安排的人员必定在某处就位。也就是说，总部的耳目知晓计划已经启动，等待着他们交出最终答案。
他不可能通过解决村濑梦人来逃脱眼前的困局。
况且事到如今，就算他们放弃计划……白制服会放过他们吗？
握住雨御前后，浮上福地樱痴心头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如果没有省略空间，没有相隔数十米伤人的招式，村濑梦人无法逼迫一个连站立都困难的他去伤害谁。
那他是不是就能够避开如今的局面。
他还存有妄想。听到他们卧底身份的那一刻椎名莲脸上只有真切的悲伤，是她的话不一定会对他们挥刀。
村濑梦人无法强迫椎名莲动手，拖延时间，或许白制服能察觉异常，那样即使是必须接受审讯…
“sensei！”他艰难地向前看去，抬头的瞬间心里所有的侥幸思想被一下浇灭。
八米。
五米。
柳叶刀握在椎名莲手中。她面无表情的微笑神情是如此的清晰。
面无表情、微笑，这是一对不相容的词。但福地樱痴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
她向福泽谕吉缓步走去，在难得明亮的月夜之下，平和的眉眼，微微上扬的嘴角，宛如刚学会依据数据库模仿人类表情的机器人。
“真是绮丽的创造，看过多少次都这么觉得。”
“……”
村濑梦人站在他身边，笑着对上他的目光，“还不能下定决心吗…直线距离10米，这可是我特意挑选的位置，你的异能力可以做到，别浪费啊，”
村濑梦人俯身帮他攥紧雨御前，目视前方，“谁能活下来？”
福地樱痴的视线移到村濑梦人摁住雨御前的那只手，注意到盘踞在手背上冒着类似异能波动红光的十字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你控制了她…”
夺走她的异能，摧毁她生存的信念还不满足，你怎么能够…
在无法压制的怒火驱使下，福地樱痴奋力挣脱了村濑梦人，用尽剩余的力气紧紧握住雨御前。
异能力『镜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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