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酒后
四个小巧可爱的白色瓷瓶摆在了正中间。
趁着服务生上了几道小菜的功夫。
杨总一让再让把自己的位置给了蓝天时,而杨总自己去了首席首位,这可不是个好坐的位置。
杨总叫杨力,是这一桌年龄最大的一个酒厂厂长了。
但年龄大,并不代表资历最深,论资历自然要数对着一桌人叱喝风云的严总,严一行。
严一行,虽然刚过三十,但在酒水这个老行业里算是年轻有为敢想敢做的长江后浪。
而且,这凶猛的长江后浪,把江城酒业的前浪们都狠狠拍在了沙滩上。
商场上不是过家家,能让一桌人规规矩矩喊他一声“严总”,他严一行不是富二代,近乎白手起家,简单说就是个拿实力说话的人。
毕竟,江城75的酒水销量都集中在严一行启创的枫江酒厂,枫江馏又是最近被标了国家指认名牌白酒的国宴酒。
严一行早就是明摆着的司马昭之心,他就是要人人皆知,他要扩大枫江的营销路子,买断江城酒业。
今天这桌酒席,便宜买下蓝江家送上门的酒厂,在严一行眼里就是势在必行。
好像比抓起一块糖,随便揣进兜里都要来的容易。
中间的四个小瓷瓶摆正了,每个人眼前都放了个七宝烧的精巧小酒盅。
严一行这才站起身,“今天江城酒家的代表能聚在这八仙桌上,为的是今后江城的酒业能发展的更好。今天从江城走出去的国家认定名牌虽然只有枫江馏一款,今后跟着我严一行干的,我保证大家一定能看到更多的枫江馏。”
好一番没有根据的口头保证。这种话,蓝天时上辈子听多了,不以为然。
不过,事实上,已经开始销往国外的枫江馏就是实力的保证。
蓝天时没说话,跟其他人一起举起了酒盅。
酒盅里的酒,别说一两了,真就是几毫升的量。蓝天时举起酒盅在鼻子前面嗅了嗅,才轻轻把酒盅里的几滴酒点在了舌尖上。
等放下酒盅,果然,严一行就冲着他蓝天时来了。
“刚刚蓝小爷突然发挥的淋漓尽致,都让咱们老杨热泪盈眶了。不过,酱香大曲,也就是麦子酒,在座的都是酒界高人,其实没谁品不出来。”严总果然一开口,随便几句话,都能让在座的其他人跟着捣蒜一样点头附和。
蓝天时看明白了,今天这桌,得“喝”明白了严总才算过关。
“这桌上四坛酒都是产自咱们江城的白酒。能不能请蓝小爷和在座各位一起品品,和刚才开宴的杯中酒枫江馏比较比较,也分析给咱们大伙听听。”
这明显就是来刁难蓝小爷的。
蓝天时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瓷瓶,也不多问,先给自己斟上了。
“严总,蓝天时刚到了能喝几口酒的年龄,并不懂酒,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在座都是前辈听个乐呵就好了。”
严总站起身,一把按住了小瓷瓶,“今天这酒桌上,蓝小爷是新人,这四坛,都直接拿去就好。”
严总又回头吩咐了下身后的服务生,转眼给每个人的座前都放上了四小盅。
四坛对四盅!
严总打得好算盘。
蓝天时刚刚掂量着瓷瓶,应该有半斤。四瓶下去也是两斤酒。而且这次是45度起的白酒。
这哪是听他说话,明摆着就是要灌他。
此时蓝天时脑子里只反复回应着江叔告诉他的一个字:喝。
本来他没打算真这么硬喝下去,不停地想起来那个漫步的庸医,这会儿还真上头了。
“来。我严一行先来了。”
蓝天时眼角一瞥,好大气势,不过拇指大的一小盅而已。
第一圈轮过来,蓝天时只是礼貌的接了小瓷瓶。一仰头,咕咚几声咽了下去。
第二圈,第三圈毫无间隙的轮了过来,蓝天时本身就是个硬骨头,又顶着一张硬朗张扬的脸。
既然看出来一桌人强灌他的心思,反而越发不可收拾,硬碰硬那就刚硬着来。
此时一双深凹的眼眶里,眼皮双的更深邃了,里面两只褐色的瞳孔早已被红色的血丝布满。
到了第四圈,总算有了一刻喘息,四盅酒下肚,一张桌子把酒香夸上了天。可细品,却都是夸夸其谈,没有一个人能说到跟枫江馏相比的点子上。
自然,蓝天时心里透亮,枫江馏是严总的门脸,不是这一桌酒桌行家喝不出个所以然,而是喝出来了,也没人敢说。
毕竟既不能打脸自家酒,也万万不能惹恼了严总。
到蓝天时了,他依旧礼貌地站起身,单手稳稳地端起白瓷瓶,对在座一圈人微微点了点头,才把瓷瓶贴到了嘴边。
然而此时胸口已经灼烧得厉害,简直翻江倒海热浪涌动,蓝天时稍停了片刻。
“怎么,蓝小爷也有偏好?还是这就不行了?”
“我看,蓝小爷就是年轻气盛。年轻人嘛,怎么说来着,都是开头猛如虎,后面菜如狗。”
“别着急定论,当年蓝老大可就是喝出来了个蓝江梦,虎父无犬子才对。”
“这话不对,私生子得另算。哈哈哈。”
“……”
一张桌子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大家都接段子一样,看着严总,酸的一个赛一个。
毕竟,今天扳倒了蓝江家这块白扔出来的肥肉,即使只喂肥了严一行,也算顺水人情,对其他每个人都有好处。
蓝天时数着心跳一点点加快,心口似乎是炸油开了锅,又热又冒烟。
等了片刻,这一桌子人的嘲讽正好助他浇凉了一腔沸腾的热血,缓缓冷了下来。
他举手抬起瓷瓶,近乎没有喘息,一仰而尽。
“蓝小爷好酒量!”只有杨总一人忍不住为他喝彩。
这四瓶可是实实惠惠的白酒。
蓝天时放下瓷瓶,先擦了擦嘴,见严一行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他,他并没有立即坐下,“严总要听酒评么?”
“好啊。说来咱们听听。”严总明显在等着了。
“第一瓶是唐家的唐三采华,醇香典雅。第二瓶是木家的木下春,醇厚留香。第三瓶是张家的枫江大汾,淳朴甘润。而第四瓶……”说道这儿,蓝天时顿了顿,扫过在座一圈渴望又紧张的面孔。
“别卖关子了,第四瓶是哪一家的,说不上来了等着看人眼色下单?”
“第四瓶也是严总的酒。”
“呃!?”在座一片惊虚。按规矩,这第四瓶不能是枫江馏。
严一行这时眉峰微微挑起,“蓝小爷是说,第四瓶也是枫江的酒?”
“不能这么说。我猜,这是枫江馏的上一代产品。香醇却微涩,入口是先甜后苦。而如今成名的枫江馏,恐怕是多了一次蒸馏,便反转了口感。口感浓烈,却是苦尽甘来。”
整个屋子像是空了,瞬间鸦雀无声。
“严总,您没事儿吧。”蓝天时正对着严一行,能清楚的看见严一行并不老气却满是沧桑的脸上,两个眼眶里开始打转。
“蓝小爷介意我抽烟么?”严一行转过去身从外套里掏了一阵子,拿出来了一盒挤扁了的纸烟盒。
“我不介意,但严总戒烟这么久了,真要现在去抽一口么?”蓝天时看了眼跟严总身份不匹配皱皱巴巴的烟盒,不难猜出这是戒烟有段日子了。
严一行像是被揭穿了谎言的小学生,用手掌悄悄盖住了纸烟盒。
“严某改良枫江馏用了十年,严某的父亲用了一辈子。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到底哪儿变了。今天没想到被蓝小爷一语道破了。严某真的是从心里佩服。其实,也有些怕,果然后生可畏。”严一行缓缓开口,声音坦然。
“哦?严总怕什么?”蓝天时虽然一身酒红,趁着一双吐火的红眼睛,可语气上依旧平和,没有丝毫灼灼逼人的气势。
“怕蓝江集团的蓝小爷跻身白酒行业,抢了枫江馏的市场。严某到底还是个狭隘的小市侩,哈哈。”这次严一行也不掩饰,拿自己开苦玩笑,伸手擦了擦眼泪,眼角到底是挂笑了。
“严总能把话说开了,还这么坦诚,怎么会是狭隘的人。其实,蓝江梦一直是不成气候的色酒。”蓝小爷这时候才露出今晚第一个笑脸。
“蓝小爷已经有打算了?”严总身子往前一倾,整个一桌人也不再有一个是高姿态看热闹翘着腿的了,大家都等着擦亮了眼睛等着蓝小爷说话。
“这次回到江城,正逢梅子熟了的季节。今后蓝天时接管酒厂,便打算把蓝江梦变成年轻人的梅酒,以后也为江城创个品牌。”
“蓝小爷啊,等等,梅酒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啊。”杨总再旁边忍不住插了一嘴。
“谢谢杨总提醒。天时?我蓝天时回来了。地利嘛,西口河是如今是百里梅林。哈哈哈。”这一次,一桌人开始跟着蓝天时的节奏,桌子上有了欢笑。
“西口河?!蓝家不收购西口河建养老基地了?”严总突然情绪激动。“西口河的梅林,一定能天下第一。”
“好。人和?那我严一行,今天就正式宣布,严氏愿意带着枫江馏纳入蓝江集团旗下,只要蓝小爷不嫌弃!”严一行的老家就在西口河,虽然如今那里只剩下一幢老房子了。
听见儿时记忆里的梅林不会变成混凝土的高楼地基,严一行觉得他现在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严总的举动,让整个一桌人都震惊了。
这完全不按套路来,反而被蓝小爷给套了,还是心甘情愿进了坑,入了套。
结果,一晚上的酒宴,蓝江集团旗下,多了个江城最大的枫江酒厂,还外带上了杨家唐家两个老牌子。
后面的庆功酒,欢喜酒,蓝天时自然也是推不开,等挥臂在门口把最后一个人送走后,他也是到了极限,手没落下,已经扶在了墙上。
“小少爷,我们直接回家么?”司机把蓝天时扶上了车。
“不,去黄浩那儿。”一是黄家就在江边,二是他不想这个时候回去,看着蓝天和那张脸,被他锁屋里。
蓝天时把头倚在车窗上,胃里已经是沸腾的岩浆。
明明马上就到黄家门口了。可蓝天时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黄家大门走了出来——白叶舟。
“停车!”
“小少爷,可是。”
啪——蓝天时已经拉开了车门,好在司机紧急刹了车。
“你回去吧。”
蓝小爷的脾气,蓝家人都再清楚不过,司机一踩油门嗖一声离开了。
两步,一步!
蓝天时从对面双手狠狠一推,把人按在了墙上。
猩红的眼睛,喷着浓浓的酒气对着白叶舟就张开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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