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旧时王候，前朝将相
第二天，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关于西境征服军团的传闻。
传闻，西秦的征服军团，不是由人组成，而是由钢铁怪物组成，这种怪物打不败，杀不死，年轻的西境王，就是凭借着这种机甲怪物横扫大陆的西方，伏尸千万。
传闻，高长雪其实也不是人，他是巫魔之子，他的母亲是魔咒的女巫，他也会妖术，能召唤地狱的魔鬼。
传闻，征服军队的怪物，是要吃人的，早餐吃婴儿，中午吃女人，下午吃男人，夜宵吃小孩子，高长雪则专吃人的脑浆。
……
各种传闻，又被改编成各种各种恐怖故事，统治西境恐怖故事，在坊间传说。
大人们都用来吓小孩子，小孩子一哭，大人们只要一说把你送给征服军团去，小孩子们立刻就不哭了。
朝廷要派云家军们去抵抗征服军团，结果云家军们也被吓到了，纷纷请辞。
武侯府外围满了请辞了士兵，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请辞信，大将军云翦也是操碎了心。
请辞的人太多，他也无能为力，只要把三皇子请到武侯府来处理这件事情。
这件事正中凤后下怀，用这样的方式来解散云家军，她也乐意。
最后，云翦交这件事直接交给轩辕策去办。
轩辕策想趁机控制云家军，他需要自己的军事力量，等他坐镇云家的时候，才发现光这些请辞的信件，就已经将他淹没，一些将士甚至修改了自己的军名册，方便请辞，或者是方便高升，云翦和刘文基张睁一只眼，更有大量的老残病弱士兵围着他哭穷。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还有一些老臣上书皇上，要给这些曾经为国牺牲的将士发放补贴，当然，这些奏章都是凤后看到的。
而且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街头，酒楼，戏院，到处都在歌颂朝廷的仁德，说他们给老将士们发放补贴，让他们及家人安享晚年，弄得凤后不得不打开空虚的国库，节省后宫开支，为云家军这些退伍的将士发放补贴。
凤后也知道这背后有人在煽动，也无可奈何。
明王府和盛京织造府突然多了很多人，金碧辉把府上新增的人安排到全国各地的钱庄，还往扬州老家派了近万人，他的商人朋友还向他讨要一些人手当保镖。
明王府，晚霞的光芒照映着府院。
轩辕秀坐在书房间里，翻看着《六合神典》，他已经看到大陆卷。
六合大陆，天地广垠，四洋九洲，以中州为地理中心，分东、西、南、北四境……
接下来的大部分内容，都是各境的地理概况。
这些年来，他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识了这个世界，见看过各地的地理志，六合神典上的记载，是以大陆是主体的，比大家所认识的广垠。
他的面前放着火盆，银炭烧着火红的光芒，照耀着他，他的脸上铺满了火光，一眼凤目华光流溢。
管家推门进来，“王爷，王府里又来了一些人。”
不用他说明，他也知道，这些人是云家军中的那些人。
“王爷，咱们要收留他们吗？”
他抬起头来，看着胡须花白的管家，“明叔，您说呢？”
老管家瞳孔一张，目露精光，这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问了自己问题。
“呵呵，王……王爷，您怎么问老奴呢？”他勉强地笑着，左半边脸皮抽拉，像刀削过一样。
“是啊，我在问你，明叔。”
老管家一怔，慢慢恢复了脸色，若不仔细看，他的这张脸，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要老奴说，王爷连云家军都不要，这些人，也没必要要。”
他点点头，“那你觉得，怎么安排他们好？”
“王爷可以考虑考虑沈老爷子家，还有那些和王府交好的官家，他们不是正愁没人看家护院吗？”
“倒是个好主意，你安排吧。”
“好的，老奴这就去安排。”
轩辕秀看着他佝偻着身子，往门外走去。
他前脚刚跨出门槛，他就喊道：“明叔。”
老管家又转地身来，恭恭敬敬地礼道：“王爷，还有什么事？”
“你的脸，是怎么受伤的？”
老管家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声音发颤，“王……王爷说笑了，老奴这是老了。”
“五十二岁，也不算老吧？”
老管家身子一震，险些跌倒。
“王……王爷，您在说什么呢？”他垂下头，不敢看他。
轩辕秀站起，将门关上，又坐回来，拿着钳子，翻着火炭，淡淡地说道：“前朝有二将一相，二将，指的云将军和楚帅，这一相，指的便是罗玉树罗丞相。”
“天元一年，天元帝登基，罗相因护幼帝盛熙不周，被处死刑，还是朝中有几位老臣死谏，方保住性命，收押在审判监。”
“天元七年，前朝旧臣谋逆，罗相被指认牵扯其中，还是有些老臣死谏，谋逆的大臣们死了一半，罗相的命还是保住了，和一些罪犯，被一起流放。”
“流放的当夜，有人在城外等着他，他一直没出现，那个人等急了，回到城内，却被告知，犯人想逃，被审叛监的明大人都杀了。”
老管家双膝一折，跪在他的面前，老泪纵横，“王爷，等在城外的人，是您吗？”
轩辕秀眼睛发红，眼中有闪烁的泪光。
从云州回来以后，他变得很平静，很少动容，此刻，他心潮翻涌，看着面前相处了八年的老管家，点点头。
老管家压抑着声音，“王爷，您什么时候认出老奴的？”
“你进王府的第一天。”
老管家震惊地看着他，“是了，惹您没有认出我，也不可能将我留在府中，也不会让我当这个管家。”
说完，他抹了点口水，在脖子里摸了几下，脖子里的老皮就皱起来，他撕下了一层薄薄的面皮。
轩辕秀倒抽了一口冷气，相处了这么多年，他竟不知他易了容，他这易容之术，实在高明。
没有了那层假面皮，他的脸显得理加僵便，像刀削过一样，但看起来要年轻了些，也精神点，但这张脸，和自己记中的很不一样，若不是对他的这双眼睛格外地熟悉，了解他这个人，他也很难认出他来。
“当年，你是怎么逃过明刑的收捕的？”
“是云家的锦绣小姐。”
他手中的钳子一动，炭块掉了下去，打起些许火花。
“锦绣小姐用酒泼了我的脸，放火烧了我的脸。”
“她当时身边带着一行身手不错的人，她一口咬定，我是她的家奴，我当时面容已经毁，在场的人也认不出我来，她死活不把人咬出来，要大哭着要去报官抓明大人，明大人无奈，只好把我留下了。”
轩辕秀满脸惊愕，“她当时，不是才……五岁吗？”
“是啊！”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那个走路都不大利索的小丫头，抓起一坛酒，往我脸上一倒，拿起火把，就把我点着了，眼看烧得差不多了，她又拎了一桶水，把我身上的火浇灭了，她身边的两个年轻，当场就吓晕了过去，那样子，绝不像一个小孩子。”
“在我印象里，锦绣小姐，从来都不像一个孩子，即使当时才五岁。”
轩辕秀心里风起云涌，也就是在那几个月后，楚帅府出事了，她救了楚墨宸，能做出那种事情的，怎么可能会是小孩子。
“后来，锦绣小姐又给我找了大夫，把我脸上的伤治好了，烧也烧伤了，我索性就做了下脸，三年后，也就是天元十年，我回京了。”
“老奴在牢中的时候，曾听到秘信，说王爷像极了盛熙帝，便来看看。”说着，他抬起头，看着轩辕秀，他如今已经二十四岁，和小时候长得一点都不像了，但他知道，他就是那个人。
轩辕秀看着他含泪的炙热目光，“明叔，起来吧。”
“王……王爷？”
“我做这明王也做得挺好的，我觉得，你做明叔做得也不错。”
他立刻明白过来，“是，王爷，老奴以后，继续当好明叔。”盛熙帝没了，他这个前朝丞相，太子傅，做了也没什么意思。
“以后不必行礼了。”
他可曾是他的太傅啊。
“多谢王爷。”明叔站起来。
轩辕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眼睛看着火盆里，目光幽深。
“当年，铲除前朝旧臣最大的功臣就是本王，我知道天元帝想要什么，我把他想要的，都给他了。”
他抬起头，仰视着他，太阳穴处青筋暴起，眼球上的血丝在蔓延，“那些老臣，都是我亲手杀死的，老户部尚书倒靠在我的肩头，喊出了我的名字，轩辕熙，现在午夜梦回，我还能够感受到他们的鲜血在我掌心流淌。”
他的眼睛充血发红，牙槽咬紧，整个下颚都在发颤。
“王爷……”
明叔怜悯地看着他。
他认识的皇长子，是个豪气冲天，口口声声说着要创造太平盛世，让百姓安享太平的人，虽然那时候，他只是一个无知无畏的孩子。
“王爷，为了保护你，他们什么都愿意做，至少，你没有让他们的家族受到牵连。”
他低下头，看着火盆里的火焰，“本王常常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听从您的提议，以退为进，主动禅让皇位，他们那些人，可以光明正大的死，不用背负永世污名。”
“王爷，”老管家语重心长，“死得光明正大，远不及死得其所，您还在啊。”
轩辕秀看着他，心里那些煎熬的感受，慢慢淡了下去。
人心一直在变，他的心，也渐渐在变，他终究会变得铁石心肠，这种煎熬的感受，会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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