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更渣（四）
酒足饭饱，加上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在临近11点时这帮人终于东倒西歪地撤了。柳平意跟大部队一块站在ktv门口那条马路旁边等着，只不过同事们等的是滴滴专车，而她在等谢未昭。
恋爱的甜蜜除了夜晚不必孤枕难眠，其实还有雨天能为彼此送一把伞，醉酒之后可以在原地等恋人来接自己。
马路两边的绿化树都已掉光叶子，只余下光秃秃的枝丫，往常喜欢在绿化带做窝的流浪猫也都知道去暖和的地方躲避寒冷。
深冬的寒风从身边掠过，柳平意将围巾拉高挡住半张脸，只露出被酒意熏到微红的双眼。同事们都已经走了，来往的车子一辆又一辆从她眼前驶过，她期待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也期待有一辆车停在她跟前，下来的人会是谢未昭。
繁华都市的璀璨霓虹将街道的角角落落都照得如同白昼，身后硕大的ktv招牌也闪着五彩斑斓的灯光。哪怕隔音再好，深夜忘情疯唱的破锣嗓音也还是能从关不严实的门缝中泄露出来。
但如果不仔细听，也很难分辨声音是来自ktv里头，还是路边发疯的男人在殴打一个无还手之力的女人。惨叫声惊扰到了距离不远的柳平意，她扭头往这边看，拧眉犹豫着要不要管这种闲事。
在她生活的那个农村，男人经常把‘老婆就是用来打的’挂在嘴边，打老婆也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甚至是和外人炫耀的资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他们说一不二的家庭地位。
女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缩在柴草堆里瑟瑟发抖，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大闹着过不下去了，不活了。可第二天，女人还是早早起来为一家人做早饭，再跟着男人外出干农活，在别的村妇说她男人不好时，她也会跳起来骂对方。
柳平意在老家时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现象，也曾大着胆子问被打的女人，“这个男的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他是家暴男啊，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女人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然后尖着嗓子喊：“哪个男人不打女人？被自己老公打两下就要离婚，哎哟！这种女人哪个男人敢娶哟！离婚了就是二手货，更没有男人咯！”
“……”
这样的回答让柳平意非常无语，她只能和宇哥吐槽此类女人思想愚昧，挨打也是活该。只是可怜了下一代，有这样的父母，还要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在寒风中站了这么久，柳平意的双腿也有些僵，往这边挪动步子的时候都没知觉，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已经是站在距离事发地点不足三米远的地方了。
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太害怕，她声音都在颤抖，“喂！你你你……怎么打人啊，我我……我报警了啊！”
男人根本没听见，抡起沙包那么大的拳头往里死打那个女人，嘴里还骂骂咧咧：“操/你麻痹的！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敢给老子戴绿帽！他妈的！回头老子就把你跟那个小野种一起卖了！”
女人很可怜，身上的棉服都被醉汉扯开丢到地上踩成了抹布，勉强还能裹住身体的毛衣抵御不住蚀骨的冷风，更挡不住男人疯狂地捶打。
她用双手护住脑袋，尽量蜷缩起身体，想让自己少受一点罪，可男人的拳头还是专往要命的地方打。她支撑不住，尖叫着倒在地上，满嘴流血的求男人不要再打了。
女人的哭喊和求饶没有让男人停手，反而招来更加凶狠的踢踹。男人每往女人的肚子踢一下，就骂一句婊/子，也不知道女人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能让男人这么下毒手揍她。
“喂！”眼看女人的求饶声越来越弱，地上还有很多血，柳平意怕出人命，可她又不敢上前阻止，只好用别的方法吸引男人的注意力，让他停手，“我报警了！我真的报警了！”
男人终于注意到了几米远站着的柳平意，他冲这个方向咧嘴，满是戾气的五官互相牵扯着露出一个嚣张的笑，压根就没把柳平意放在眼里，举起拳头又给了女人一下。
“臭/婊/子！贱人！不要脸的烂货！”他把女人从地上扯起来，掐住女人纤细脆弱的脖子，女人就像一只小鸡，只能被拎在半空，两条腿无力的乱蹬着，想要挣脱男人的桎梏。
柳平意啊地一声尖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飞跑过去，用小时候和村头小伙伴干架练出来的铁头功照着男人的肚腹就是一顶。
男人没有防备，疼痛之下脱了手，让柳平意逮住机会把挨打重伤的女人拉拽走，并且摆出防御模式，呵斥男人不要过来。
“你再敢动一下！再动一下我告你故意伤人啊！要你赔钱！赔到倾家荡产，裤/衩都赔光！”
附近没有行人，距离不远的露天停车场倒是有几个刚从ktv出来但已经醉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俊男靓女。
柳平意指望不上他们，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跟打人的醉汉对峙，其实心里怕得要命，但她还是用发抖的手紧紧拽住那个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怎么着了的女人。
她说报警就真的报警，抖着手从包里拿出手机拨打110，一边和接线员描述情况，一边警惕那个男的会冲她扑过来。
“……地址是兴和路十里道的……十里道的麦克风暴ktv门口……”
男人往前迈了两步，脸上凶狠的表情让柳平意心生惧意，她怕自己也会跟着挨打，就立马不管不顾地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打人啦！杀人啦！救命啊！抢孩子啦！偷钱包啦！偷电瓶车啦！强/奸啦！”
有送客人到门口的ktv服务员往这边看，大概是摸不清是什么情况，他们也没有贸然过来，只在远处观望。
男人伸手想要夺手机，嘴里还骂道：“谁啊你！多管什么闲事！”
柳平意都快吓尿了，左脚踩右脚地往后退，险些一个踉跄连人带手机摔出去。就在此时，男人突然上来拧住她胳膊，力量的悬殊对比让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男人捏碎了。
小个子也有要拼死一搏的勇猛，柳平意抬腿，使出吃奶的劲儿用高筒靴的细跟踹男人的命/根/子。是个男人就得紧着护这根玩意儿，要是真让柳平意踹着，那几本就报废了。
“操！婊/子！”男人怒骂，却不得不松开手。
ktv服务员没过来，但有过往的车辆看到人行道上这一幕，还是好心且仗义地停下车，探头阻止男人继续冲柳平意和她怀里那个女人施暴，柳平意又趁机喊救命。
从车上下来四五个人，有男有女，男的拦在中间没让那个男人再靠近柳平意，女的就帮着查看被打女人的伤势，发现她口鼻全是血，眼眶周围更是惨不忍睹，以及脸颊两侧极不对称，右边的手掌印错叠着肿起来。
她还有一点意识，泪水从乌黑青紫的眼眶中汹涌溢出，冲刷着脸上的血迹，嘴里一直才重复两个字：“萱萱……”
她文化水平不高，初中都没毕业，给孩子起名时就想起来自己念书那会儿在课堂上偷看的言情小说，里面的女主角都是叫xx萱，所以她也给自己的女儿起了一个带‘萱’的名字。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就想在快要闭眼的时候看一眼女儿，知道这是奢望，可她就抱着一丝丝希望，希望这个好心救她的姑娘再帮她完成最后一个心愿。
柳平意没有读心术，也不知道女人嘴里的‘萱萱’是谁，她只知道如果再不把人送医院，这女的八成要挂。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都已经把女人从那个狗逼男手里救下来了，那再打一个120也不是多难的事儿。不过有人比柳平意快，已经先一步叫了救护车，派出所的人也在几分钟后赶到。
司机按照谢未昭吩咐地把车子停在距离ktv有100米的地方，等她走到这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柳平意被民警拉着问话的画面。
因为柳平意是目击者，又出手救了人，在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是需要给她发一面见义勇为锦旗的。
打人者已经被控制住，但这人嘴里塞了粪，出口的话极其恶臭，“那个婊/子是我老婆！我打的是自己老婆，错哪了！警察管天管地也管不到别人的家务事上来！还有你这个小贱人、小骚/货！有你什么事！你跟那个婊/子是一伙的吧！跟着她一起伺候野男人，玩3p，双飞！你们都不要脸！呸！被野男人玩烂的烂货！”
民警生气呵斥了打人者，又送了他一副银手镯，然后把人塞进警车，带回派出所慢慢‘教育’。
被男人那些话气到两眼发黑的柳平意真想搬起拦路石给他砸过去，听听，听听！什么东西啊，说的是人话吗！
她没跟着去派出所，在原地转圈想骂人的时候看到站在人群外的谢未昭，双眼瞬间亮了，飞快跑过去，一头扎进谢未昭怀里。
“你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刚刚真的被吓死了，那男的好凶，拳头有沙包那么大，一拳就能把我的牙都打飞掉！”
还好她聪明机智，腿脚灵活，才没有让男人的坏招得逞。在危急时刻清醒的脑子，现在又迷糊起来，呼出的气都带着不太好闻的啤酒味儿。
“我知道啦，知道啦。”谢未昭真想把她丢在路边算了，喝这么多酒，还学别人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是当英雄的命吗。
她抱着柳平意，冲来时的方向晃了晃手，原地待命的司机立刻驱车过来。谢未昭把柳平意塞进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来。
“嗯？”柳平意对车没多少研究，但东西是不是好的、贵的，她还是能分得出来的，“这个车看上去好高级啊。”
谢未昭拿过她冻到冰凉的手捂着，面不改色道：“兰博基尼都能跑滴滴，玛莎拉蒂怎么就不可以。”
前排的司机：“……”
理儿是这个理儿，但我不是滴滴的啊！
柳平意对车的注意力只维持了几秒钟，很快又想起被救护车拉去医院的那个可怜女人，“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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