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更渣（六）
晚上回到家，柳平意就在做饭的时候忍不住跟谢未昭嘀咕起今天的热搜，“我就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现在造谣也不要成本，网友看热闹又不嫌事儿，谁还关心事实到底什么样，一看到初中就怀孕辍学，这群人就疯了，联合讨伐，骂得多难听啊。”
也难为柳平意一边做避风塘炒蟹，一边还能分心说这些，可见心里是气得不轻，但她又不太敢在网上替那个女人说话，怕骂疯的网友会顺网线找她。
之前那个监控视频里头就有她的见义勇为，网友起初还赞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下午小太妹那个热搜出来后就有部分网友骂她多管闲事。
要不是她背对监控，画面也有些模糊，网友的关注点也没太在她身上，她的个人信息可能都要被扒。今天同事还求证视频里的是不是她，昨晚是一块聚餐唱歌，同事认错她那件外套了，想否认都难，只能打着哈哈蒙混过去。
当时情况紧急，那个女的又被打成那样，她是真没看清长相，不过个子倒是不高，骨架也小，像小学生似的，要不也不能被掐住脖子拎起来。
她就感觉那女的非常柔弱，不像是会搞校园霸凌的人，再者说，如果真有这能耐，也不至于被自己老公打成那样。她记忆中的小太妹可都不是好惹的角色，扇男人巴掌的事儿也没少干，会让一男的骑在自己头上？不太可能吧……
柳平意也知道自己想的太理所当然，主要也因为昨晚她救了那个女的，私心里就不希望她是那样的人，感觉自己真是多管闲事了一样，贼不爽。
谢未昭不关心韭菜屁民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她最近对柳平意很上心，所以就算为了哄这傻丫头开心，她也会适当表示一下，基本都是很没立场的站柳平意这边。
“嗯……这些网友就是吃饱了没事干，闲的，姐姐不要理他们。”
柳平意把炒好的菜端出来，就看到谢未昭还在吃那袋炭烧盐焗味的腰果，旁边还放着一堆扒出来的脆薄果皮。
这是她在公司附近新开的零食杂货铺买的，据老板自己说是进口的越南腰果，价格在30-35rmb之间，有原味和盐焗两种，可以现场试吃，觉得好吃再买。
家里坚果的存货不多，她看这家店的很不错，比她之前在网上买的要好，价格也合适，就买了两斤。本来打算一天吃一点，现在就已经被谢未昭扒掉三分之一，她不是心疼腰果，而是这玩意儿干巴，怕一下子吃太多喉咙会痛。
“适可而止啊乖乖，都要吃饭了还吃这么多腰果，这玩意儿脂肪含量可高，你别回头又嚷着长肉啦要减肥啦腹肌不见啦。”她不由分说地把腰果收起来，不让谢未昭再吃。
“哦……”
谢未昭在柳平意面前永远都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任性刁蛮，说话做事都看心情，不讲道理。这段时间略有收敛，但又变得异常粘人，她解释说是因为自己没有安全感，害怕，所以想让柳平意心里只有她，不能有其他人，朋友都不行，她会吃醋。
她会频繁给柳平意发微信，要知道柳平意在这一天里都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柳平意要是回复慢了，她就会像昨晚上那样一直盯着房间里的监控，反复确认柳平意什么时候回来。
柳平意不知道房间里有监控，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一直都有人悄悄跟着她，记录她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全部都整理汇报给谢未昭。
谢未昭明明都知道柳平意每天都干了什么，可她还是要柳平意亲口说，撒谎和欺骗都会让她发怒，她有的是办法让柳平意说实话，并且是心甘情愿。
“姐姐，可以开饭了吗，我好饿。”谢未昭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腰果转移到今天的晚餐上，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柳平意这里吃饭，享受着这个人全部的爱与付出。
“还差一个菜，马上就好了啊，不过你要乖乖的，不许再吃腰果或者其他零食。”柳平意将旁边的果皮收拾进垃圾桶，又把眼睛可以看见的零食带走藏起来，不让谢未昭随手拿。
谢未昭双手撑着脸颊，撒娇道：“可是我饿了嘛……”
饭前不许吃零食是柳平意新出的规定，可谢未昭每次都不遵守，趁柳平意不注意就偷摸来吃，等要吃饭了就说吃不下了，到半夜又喊饿，柳平意都快要睡着了还要爬起来给她准备夜宵。
一旦柳平意有生气的迹象，她就装可怜撒娇，每次都保证不会再在饭前吃零食，可每次都把先前的保证忘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她是真忘了还是故意的，就想让柳平意心疼。
柳平意拿这个小祖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打不行，骂也不行，说话语气稍微重一点谢未昭都会泪眼汪汪地看着她。明明个头比她高出那么多，愣是能把撒娇卖萌装可怜发挥到淋漓尽致，她回回都心软，即使有心想要坐下来讲道理，也不忍心再讲了。
好比现在，她就没法狠心对谢未昭说教，只能一边无奈叹气一边快快进厨房，把剩余的菜炒出来，别让小祖宗饿着。
看着柳平意在厨房忙碌的背影，谢未昭脸上露出一个奸诈的得逞笑容，怎么办呢，越来越喜欢柳平意事事都围着她转的样子，才舍不得现在就把人甩了。
不过就是一顿饭的功夫，微博热搜又换了一茬儿，有网友扒出高芳芳的病房号，已经有不少为了蹭热度的低素质网红跑医院门口直播了。
其中有两个还直接找到高芳芳本人，要求她对着镜头解释昨晚为什么会被老公打，她是不是真的出轨了。
高芳芳受伤严重，脸部更是肿得无法辨认相貌，病号服穿在身上也是空荡荡的，她手脚无措地躲避着镜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护士喊来医院保安，把恶意闯入的直播者轰出去，并报了警。
当天晚上，高芳芳就拖着伤势未好的身体办理了出院，回到跟吴海租住的破旧小区。这个地址之前被网友曝光过，也有人在此蹲点，还往单元门口扔了很多烂菜叶和臭鸡蛋，把对门那户都给惹毛了，隔着门破口大骂。
听住在附近的人说，高芳芳干过那种生意，还专挑周边的熟人下手，所以她在这一块的名声并不好，出门都要被指指点点。邻居那户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一直怀疑高芳芳勾引自家老公，平时碰上都要呸一口，现在更是什么难听骂什么。
柳平意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发酵成这样，网上对高芳芳的谩骂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已经没有人再为这个女人说一句公道话了。
屋里的暖气很足，穿短袖吃冰棍都不会觉得冷，可柳平意就是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她不知道是自己共情能力太强了还是怎么着，就是觉得高芳芳很可怜，莫名地就被千夫所指，在自家门口还要被偷拍，被堵在角落惊慌失措。
“姐姐？”刚洗好澡进来的谢未昭看见柳平意捧着手机，泪流满面，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快步走过去。
听到声音，柳平意才愣愣地抬头，鼻头都哭得通红了，哇一声：“天呐……她真的好可怜啊，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啊，什么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就堵人，没看见她的伤都没好吗，干嘛啊这是！”
她坐在床上哇哇哭，仿佛挨打受伤、挨骂、挨扔臭鸡蛋的是自己一样，心痛到不行，她从来没有为一个陌生人哭成这样过，太难受了。
谢未昭将她搂过来，又顺势拿走她手机，看到了打开的界面里是一段画面很抖的视频：个子矮小瘦弱的女人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棉袄，她正拼命用手挡住脸，可一直有几双手试图去扯开她的遮挡，好让镜头拍下她的鼻青脸肿。
之前并没有太多关注这件事，听柳平意提时也是听一句漏半句，谢未昭还是现在才知道这个女人叫高芳芳。
视线在视频的配文上短暂停留，一串熟悉的信息在脑海中闪现，跟视频里的女人对上了号。
原来是她……
谢未昭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下，当作不知道任何内情的安慰柳平意，“姐姐不哭哦，这些人已经犯法了，警察会处理的，那个可怜的姐姐也不会有事的，不哭不哭……看你哭成这样，我都心疼死了。”
安慰还没起作用，柳平意还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甚至动了想去那边找高芳芳的念头。
“我昨晚能把她从狗男人手里救下来，现在更不能看着她被人这么欺负，不行，我要去过去看看，不看不放心。”
说着就下床换衣服，谢未昭劝不住，如果换成别的，她也许会为了让柳平意心安而赞成这么做，可如果对象换成那个高芳芳，就要慎重考虑了，毕竟她还不想让柳平意被贺清那个男人婆盯上。
“都这么晚了，视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高芳芳可能已经不在那里了，评论里不是说她被人接走了吗，姐姐现在过去也找不到她人啊。”
柳平意换衣服的动作一顿，好像也是……
她像个被扎破孔的皮球，气儿一下子就给漏完了，只能无精打采、瘪瘪的坐在床边，对自己说也是对谢未昭说：“我就是觉得她可怜，想帮一下……”
渺小如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她无法忽视心底汹涌上来的疼。不知道这种疼是因为什么，她从高芳芳受惊吓过度的眼神里看到了很多东西，也有很多触动。
那种绝望的破碎感，会摧毁一个人的吧，高芳芳是不是会在无人知道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
谢未昭一点都不喜欢柳平意为其他人耗费心神，就觉得除她之外，别人都不配得到柳平意的注意。
在诱哄柳平意睡着之后，谢未昭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出那个让她非常厌恶的名字，贺清。
“你的病还没好？占着公众资源报私仇。”
谁会想到她会主动给贺清发消息，当初加微信还是迫于双方家长在现场的压力，两人都不好装没听见，只能硬着头皮忍着恶心加了，迄今为止一句话都没说过，没互删就不错了。
贺清同样厌恶谢未昭，所以在收到消息时，还以为对方猝死了，这是通知自己去参加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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