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更渣（九）
微博热搜虽然没了，但高芳芳那事儿也闹得全国人民都知道，房东太太不愿意这一家子还住这里，就和儿子儿媳过来找高芳芳，限她明天就搬走。之前房租和押金也不退，理由是前段时间来闹事的人太多，把楼道和门口都弄脏了，这些损失都要高芳芳来赔偿。
“谁也架不住天天有人来闹事啊，你们赶紧收拾东西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明天我过来收房啊，你们要是赖着不走，我可是要报警的。”
那晚让民警带走的吴海没过多久又被放了出来，先是跑去医院闹了一场，说高芳芳根本没事，是医院的人强行把人拉到这里。他大声嚷嚷医院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专坑他这种穷人的钱，闹着要医院退回高芳芳住院治伤时缴纳的费用。
医生和护士对吴海这种胡搅蛮缠的行为简直无语到极点，高芳芳在医院只住了一个晚上，她强行要出院时兜里一分钱都没有，突然就跪下来求医生，说她回去凑钱，等凑够了就来还。
她都这样了，当时网上又闹得沸沸扬扬，医院就免了她的治疗费和住院费，也劝她安心在医院，等伤好了再回家，是她执意要走，拦都拦不住。
这夫妻俩也真有意思，一个满身伤泪流满面很可怜，一个耍横无赖很可恨，都不知道两人是在做戏博取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让医院保安给轰出来的吴海站在大门口又骂了十几分钟，之后夹着尾巴灰溜溜回家，发现高芳芳和那个小野种都不在，吴海就冒出一阵火，把家里唯一值点钱的锅碗瓢盆、电饭煲都砸了。
高芳芳的父母在老城区有一套40平的小房子，非常破旧，按理这套房子在老两口去世后就该由高芳芳来继承，但前两年高芳芳的叔叔婶婶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在高芳芳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房产证变更成了他们的名字。
高芳芳想找叔叔婶婶理论，让他们把房子还给自己，可是她连叔叔家的门都没进去，就被婶婶赶下了楼，还让她以后都不要再来。
高芳芳的婶婶是一个很会算计的女人，早就惦记着高芳芳家那套小房子了，听到那一片准备拆迁的风声，更是急着想办法过户。像她这样的市井小民哪有门路能不声不响地变更房产证，是某天下午突然有人找到她，说可以免费帮这个忙。
高芳芳的父母是被吴海活生生给气死的，附近的住户都知道这事儿，这女人见高芳芳找上门，就尖着嗓子喊：“哎哟！天杀的！你可别再来我们家了，我们这些穷苦人可经不住你老公天天上门打秋风，今天要一只鸡明天要一只鸭，不给就又打人又砸东西，你爹妈不就是受不了了才吊死在窗台上的嘛，你还来找我们干什么，赶紧滚赶紧滚……”
她像赶苍蝇似的推着高芳芳下楼，同楼的住户都打开门看热闹。高芳芳在这一片可是‘家喻户晓’，家里有女孩儿的都喜欢拿她当反面教材。
“看到没有？在学校不好好读书的话就跟高芳芳一样，小小年纪就和外面那些流氓头子鬼混，没满十五岁就生了一个小野种，也不知道是谁的。啧啧……看看现在的日子过得哟，嫁的老公比她大二十多岁，都能当她爹了，高家的两口子见着这么个女婿，能不气嘛，往后的日子没盼头，肯定想不开吊死自己咯。”
这些闲言碎语高芳芳听了好几年，从她被迫辍学回家，一天都没停过。发现爸妈吊死在窗台那天晚上，她其实也想跟着一了百了，但放心不下女儿，萱萱还不满四岁，留给吴海那种没有人伦的人渣，她并不放心。
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熬过来的，她盼着女儿长大成人，有能力离开这个糟心的地方，不用像她这样活得那么辛苦。
好不容易在ktv找到一个工作，她都没干几天，吴海又找来闹事。那天晚上如果没有那个好心的女孩，她也许会被吴海给活活打死。
外出上班的时候她就把萱萱交给社区的志愿者帮忙看一看，萱萱本来该上幼儿园的，是她没有钱，交不起幼儿园的学费。吴海更不可能出这个钱，他还想着把萱萱卖给别人。
亲人、朋友都已经不跟她往来了，她不知道该找谁帮忙，这两天就带着萱萱四处躲。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店、街道派出所、爱心救助站……能去的地方她都去了，往往都待不够一小时，人家就‘请’她离开。
类似的事情从她辍学那天开始就经常发生，昔日的同窗好友也纷纷跟她划清界限，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坨臭不可闻的垃圾。
实在没处可去，萱萱又小，这两天又有些发烧，她用仅剩的那点钱带女儿去卫生所打点滴。咬咬牙，她还是回了这里，见门口没人蹲守，她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的这口气也松的有点早了，刚进门，房东就找来说让她搬家，不管她怎么哭求，房东就是不肯再让她住下去，连剩余的房租都不给退。
看着搭建在阳台的那个简陋厨房被砸得乱七八糟，高芳芳就知道吴海回来过，这个男人每天的爱好不是打她就是砸东西，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紧挨在高芳芳腿边的小丫头扬起病后苍白的脸蛋，怯弱地看着自己的妈妈。吴海就是一个老畜生，打老婆还不算，之前还趁高芳芳不在家，他就对吴萱萱起邪念，要不是高芳芳中途返回，险些就让他得手了。
吴萱萱不是他亲女儿，这个吴海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出钱让他搞高芳芳，他见钱眼开就答应了。再说高芳芳这样的童颜巨/乳型小美人儿正合他胃口，虽然被别人破了身，还大着个肚子，可高芳芳那会也才15岁不到，正是鲜嫩的时候，吴海不心痒才怪。
这些年也不管高芳芳愿不愿意，吴海想办事儿了就把她摁倒，不听话就甩几巴掌，霸王硬上弓。
不管是打人还是其他，吴海都没有避着吴萱萱，可怜这孩子小小年纪就亲眼目睹妈妈挨打，她的童年注定不会如同龄人那样纯真美好。她非常害怕吴海，见到就跑，可每次都跑不过，连着妈妈都被一起抓回来。
高芳芳缓缓蹲到地上，将女儿搂紧在怀，眼泪顺着滑落，浸湿了吴萱萱身上那件从衣服回收箱捡来的小棉衣的衣领。
“萱萱，是妈妈对不起你……”
尽管女儿的身世不光彩，也曾一度让高芳芳觉得厌恶，可后来还是出于本能将她生了下来。
年少时的错，也是她鬼迷心窍自愿犯下的，怪不了别人。
如果当时她能守住底线，没有被男人的花言巧语哄骗，那她的人生是不是也跟现在不一样。她会考上重点高中，会去心仪的大学，会有平稳幸福的生活，也会有体贴的爱人。
初中时期的高芳芳，是一个腼腆、话很少、学习成绩很拔尖的女孩，本该明朗的前途，全都被断送了。
高芳芳不得已还是从原来的住处搬离了，只不过找新的落脚点并不容易，她没有工作也没有钱，一个人带着孩子拖着寒酸的行李，站在寒冬落雪的街头，被冻到瑟瑟发抖。
她脱下棉衣裹住女儿，不让孩子被寒风吹到。
今天是12月的最后一天，很多人都在期待晚上的跨年活动。柳平意和同事到活动现场监工，确保晚上的节目让顺利进行。
出门转个弯，她就看到了缩在墙角的母女俩，脚边还堆着四五个大袋子，一开始她也没认出那是高芳芳，只是觉得大冬天的穿这么单薄，更别说还带着孩子，看着很可怜。
柳平意让同事先去吃饭，她则朝高芳芳母女这边走来，停在两步远的地方，谨慎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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