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不同与白瑾瑶的开心，韩秋烟一路上的话都不算多，有时还会望着虚空入神。当然，此时白瑾瑶没有察觉出来，因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怀里的大雁身上了。
“看哪！”白瑾瑶远远地朝苻佑等人招手道，“我抓到了一个大雁！”
然后她发现，苻佑的眼神先是变得一闪而过的诧异，这诧异继而扩大，变成了着急和惊恐？
白瑾瑶又看看其他几位侍卫的表情，发现他们瞪大了眼珠子，连脸色都变白了。
“快闪开！”苻佑飞快地在箭筒中抽出弓箭，一瞬间已经做好了射箭的动作。
韩秋烟本就领先白瑾瑶几步，看到苻佑等人的反应已经下意识发觉了不对劲，她猛地将扯住缰绳，扭转了马儿前进的方向。
而白瑾瑶则还是一头雾水，她抱着大雁任由马儿的脚步放慢，迟疑着回过头去。
“咻——”一支箭翎擦着她的脸颊向后飞去，带起的劲风让她不自觉眯了眯眼。就在这一失神的功夫，她失去了看见身后情景的机会。
“吁——”她座下的小马驹突然痛呼一声，随即将白瑾瑶掀翻在地。
白瑾瑶被摔得眼冒金星，半边身子都被摔麻了，“呸——”她将呛到口中的泥沙吐出来，头昏脑胀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把同样摔在地上地大雁捡回来。
与此同时，她听到耳边传来某种动物低沉地嘶吼声，周边地马蹄声和人声也在脑海中乱糟糟地杂糅在一起。
此时白瑾瑶迷迷糊糊中也猜出了几分，看侍卫和苻佑如临大敌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猛禽侵袭了她的马儿。
可是她摔得实在太疼了，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找起来，任凭耳边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她晃晃脑袋，循着声音看去，眼睛清明那一瞬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熊掌朝她的脸面直直扇了过来，她甚至闻到了熊掌裹带着的味道——裹带着狩猎后的血腥味和林间枯叶的腐烂味。
我命休矣！白瑾瑶悲哀地想到，同时捏紧了那只大雁的脖颈。
就当大雁命悬一线之时，一匹红棕色的骏马掠过，将白瑾瑶拎到了马背之上。那人带着白瑾瑶，以及她手中的一只鸟儿，快速调转方向之后，冲向了那只大熊。
同时，她听得利刃出鞘的声音，那道冷光从她的眼前飞过，而后便是“噗嗤”几声。
白瑾瑶脸面朝地，没能见识到马上之人对决毛熊的身手，没等她抬起头来观战，御马的人又轻夹马肚，那马儿似乎知道他的心意，再次猛冲向那只熊。
白瑾瑶听得那只熊发出可怕的怒吼声，显示是方才受伤之后兽。性大发了。
“哼。”白瑾瑶听见身旁的男人似乎从鼻腔中发出了蔑视的笑声，她这才注意到，方才出去的那把大刀已经沾满了鲜血。
“好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白瑾瑶赞道，但是那男人没有和她搭话，而是从箭筒里取了几支箭，也许是三只，还是四支，太快了白瑾瑶看不清楚，随即便是弓箭破空的声音，而后他动作没有丝毫停滞，连着将箭筒的弓箭都射完了。
同时，上林苑的侍卫们纷纷赶到，吆喝着向猛禽发起进攻。
至此，白瑾瑶终于长出一口气。
“这位好汉，多谢你出手相助！”白瑾瑶从马背上仰起头，想要看看是谁救了她。然而，她的动作突然僵住了——她听到了清脆的“嘎啦”一声，与此同时她感觉了后背的一丝凉意，随即这股子凉意顺着她的脊梁冲到了她的大脑。
她的骑服，裂开了。
今天穿的贴身小衫是什么颜色来着？不对！要想想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今天穿的是很妖艳的糯粉色不对不对！我得冷静下来！
于是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的白瑾要忽然滚下了马背，直愣愣地躺在了地上。
那男人猛地发现方才还在马背的人摔倒了地上，生硬地扯住缰绳让马儿停下。那只马儿前蹄高高提起，换了方向落下。彼时那马儿正在驮着他的主人从一处山坳往平地走，恰好遇上前两日被大雨冲刷过的软土。而那软土好巧不巧被马蹄重重一踩，便十分自然地坍塌了一块。
接着，马儿便带着它的主人，滚下了一个小山沟。
周围的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瑾瑶也惊了，在那一瞬间，她看清了那个男人的模样，她凭一己之力，将一手遮天的太尉大人干翻了。
惊呼声随即响起，有人抬来了担架，将白瑾瑶移到了担架之上。
很好，这很符合自己的预料，想到刚刚自己好像听到的那声低哼声，白瑾瑶慌忙吩咐道：“走，快走！”
白府的侍卫心领神会，抬着自家主子飞快远离了现场，往营地走。
回到营地，姨母薛如风看到白瑾瑶满身泥泞，吃了一惊，自然又是传太医、烧热水，嘘寒问暖一番。
“长公主放心，小姐并无大碍，身上一些擦伤这两天不要碰水就好。”医者合上药箱，回禀道。
薛如风一脸无奈，想要责备白瑾瑶，但看到她受了惊的模样不禁又有些于心不忍，最后轻轻叹息一声。
“姨母，”白瑾瑶忐忑问道，“太尉大人，怎样了呀？”
“现在知道怕了？”薛如风轻指着白瑾瑶肉肉的鼻头道，“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先好好歇息，我和你爹会处理好的。”
薛如风说完之后转身离去，白瑾瑶知道她这是和自己父亲商议去了，她本想着等白承允或者韩秋烟来的时候探听一下消息，哪知回来洗漱过后一身酸软劲全都跑了出来，她打了两个哈欠，就去见了周公。
半醒半睡之际，白瑾瑶好像听到了争执的声音。
“你在怀疑我？”这好像是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委屈。
“我说过，这与她无关，也与你无关！”这是男人的声音，好像有些生气。
这声音听得越来越熟悉，白瑾瑶渐渐清醒过来，她环顾军帐一周，除了一只静静燃烧的熏香，一个人也没有。
听得军帐中的动静，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小姐，您醒了？”这是白瑾瑶的贴身丫鬟木棉，“此时陛下正在论功行赏，老爷和少爷马上就回来了。”
木棉絮絮叨叨道，“伤口可还疼？”又或问道，“小姐可还饿？”
白瑾瑶直接忽略这些问题，问道：“夏夏大人，如何了？有无大碍啊？”
“太尉大人？”木棉似乎奇怪白瑾瑶为何会关心夏嘉年，回道，“太尉大人夺得头筹，听说皇上对他嘉奖不已。”
堂堂八尺男儿滚下山坡肯定是不太好往外说的，所以木棉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但从木棉的反应来讲，夏嘉年应当是没受严重的伤才是。
白瑾瑶的良心好受一点儿了，她穿好鞋袜之后说道：“要不我们也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有人掀开了帘子，“去哪儿啊？”
白瑾瑶抬头一看，发现是白承允他们回来了。
白承允早先已经从薛如风口中知道白瑾瑶并无大碍，所以此时并不见担忧之色，反而是跟在他身后的苻佑一脸愧疚，韩秋烟脸色也有些沉郁。
“是我疏忽了也不知道猎场为何还有这种猛兽。”苻佑还未开始道歉，白瑾瑶就打断了他的话，“幸亏你叫我闪开，不然我都被拍成肉泥了。”
白承允也说道：“苻佑兄无须自责，相信这件事情皇上一定会查明真相的。”
“秋烟姐姐，你也被吓到了吧？”白瑾瑶安慰道，她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圈，“那么大一个熊，真的坏要吓坏人了！”
韩秋烟顺势点点头，“是，幸好你没事！”
“多亏了夏大人！”白瑾瑶比了一个大拇指，“弟弟，夏大人没什么大碍吧？”她再次确认道。
“呃，”白承允脸色有些不自然，“没什么大碍，扭伤了脚踝罢了。”
朝堂上以白远为首的文官和以夏嘉年为首的武官本来就不对付，今天夏嘉年救了丞相之女白瑾瑶，这本来是件好事，或许还可以缓和一下白夏两人的关系，但是白瑾瑶却把夏嘉年掀下了山沟，这就导致事态的发展十分尴尬。
“哎哟，这叫人多不好意思啊！”白瑾瑶叫道，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的爹爹，“那，爹爹派人去赔礼道歉了吗？”
白承允咳了一声，给了她一个眼神。懂了，这不可能。
“那，姨母？”白瑾瑶试探着望向韩秋烟，后者掩唇轻咳了一声。
韩秋烟的父亲是异姓王韩王，在朝堂上独善其身，同理他的妻子薛如风也不愿与独揽大权的夏嘉年有任何牵连，给人落下口实——即使是礼节上的交集。
几人又聊了几句，韩秋烟和苻佑便起身告退了。白承允临走之前，白瑾瑶拉住了他问道：“那这事就这么算了呀？”
“哪件事？”白承允问道，“哦，你说夏大人？”
“对啊！”白瑾瑶想着大家对夏嘉年的评价，有些理解不了，“按照你们说的，他会不会报复我，还有，会不会报复咱家啊？”
白承允想了想回道：“应当不会的。”他确实觉得夏嘉年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要报复白瑾瑶，而且就算夏嘉年要打击白家，也不差这一个理由了。当然这些他都没有和脑壳只有核桃大小的白瑾瑶说。
白瑾瑶咀嚼着白承允的“应该”二字，目光落到了那只被绑到鸟架子的大雁身上，渐渐陷入了深思。
良久，她解开了那只鸟儿脚上的绑绳，抱起大雁，目的明确地走向另一个军帐——夏嘉年的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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